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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卫鞅两面君招贤馆大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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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孝公黎明即起,练剑片刻,便埋首书房开始读书。

三个月以来,他对求贤令颁刻后的功效产生了很大怀疑。原想东方列国士子们只要进入秦国,一定会被他的诚意动,会和他同心同德的治秦强秦。他不曾想到,注目于功业的士人竟也会有如此多的世俗要求,怕苦怕穷怕累。从心里讲,作为一个国君,他何尝不想和齐威王一样搞个学将这些士子们养起来,需要他们的时候请他们谋划,不需要的时候便让他们自由自在的切磋学问,以彰国家文华。可是秦国太穷,哪里有财力做这些锦上添花的事儿?在一个穷弱的战国,该做的能做的他都做了,甚至不能做的他也勉力做了,诚心诚意,披肝沥胆。

可是他看到的回应却是淡漠的。他从士子们的举止眼光中读到了轻蔑,读到了嘲笑,读到了他们自降遵纡贵的虚荣和自大。这正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他可以坦然接受任何人对秦国的指责评点甚或是恶意咒骂,但绝然不能接受对秦国的蔑视和嘲笑。六国卑秦,不屑与之会盟,他视为莫大国,书刻血碑以示永志不忘。他想不到的是,连求官做事的士子们竟然也对秦国显出一种不在乎的轻蔑与嘲笑。当他确定无疑的受到这一点时,他的心又一次被深深刺伤。为何如此?为何这些将依靠秦国建功立业,要靠秦国给予官职爵位的士人也敢蔑视秦国,蔑视秦国君主?冥思苦想中他恍然大悟,这些士子们将他们自己看作了拯救秦国的恩人,他们将给秦国带来富强,是以有理由蔑视呈现在他们面前的穷困愚昧。果然如此,也就罢了,嬴渠梁的怀够宽阔,对大才贤士的狂傲不羁完全可一笑了之。然则随着士子们的访秦作为,他又一次到了失望。这些人只在县府打转儿,能找到强秦国策?是大才造世的作为么?聊以自的,还有一个王轼差强人意,招贤一事不至于难以收拾。名士难求,高人难遇,看来扭转乾坤的磐磐大才真是可遇不可求。说到底,秦国强大还得靠自己。

嬴渠梁决意自己谋划强秦之道,他相信自己的学力不算很差,刻苦修习,纵然不是大才,也是中才,绝然不会让秦国在自己手里继续衰落。一个月前,他将书房扩大了三倍,开始让长史公孙贾给他搜集简册典籍,将室所能找到的一切务实书籍全部搬到了自己的新书房。从此,他每天夜读两个时辰,早起一个时辰,练剑之后准点读书到卯时,再处理国务。卯时之前,他不见任何人。天天如此,今亦如此。

黑伯在书房门口轻声禀报:“君上,内史景监求见。”

“让他卯时后再来。”

“内史说,有紧急事体。”秦孝公无奈的丢开简册“请内史进来吧。”景监走进书房,只看见沉沉简册高高低低环绕成巨大的书山,却不见国君身影,惊讶得不知说什么好。他有一个多月没有到国君书房了,不想变化竟如此之大?他不高声道:“君上,景监参见。”秦孝公从书山中绕出来,手中还拿着一卷竹简“景监呵,如此高兴?”

“君上,好事,大好事。”

“究竟何事?孩童一般。”秦孝公颇为不悦。

“君上,兹事体大,容臣徐徐道来。”景监虽笑,脸上却冒出了细汗。

“徐徐道来?”孝公不一笑“你也成老儒了?好,就徐徐道来吧,坐。”景监长嘘一声,从出使魏国遇卫鞅讲起,讲到卫鞅入秦,讲到招贤馆卫鞅暗察国君,讲到卫鞅访秦的艰苦认真和细致,对卫鞅的才能大加褒扬。

秦孝公很平静的听完景监叙说,淡淡笑道:“内史是说,卫鞅是个大才?”

“是。君上,卫鞅入秦,求贤令终有正果。”秦孝公笑道:“莫给求贤令找正果,自古求贤不遇者多矣。内史究竟何意?”

“臣请君上,许卫鞅面陈长策。”秦孝公点头道:“当然。士子如此苦访,可见一片赤诚,有无长策,皆须敬之。就明吧,政事堂大礼待之。”景监动得颤声道:“臣,谢过君上!”

“又非待你大礼,谢从何来?”秦孝公一笑,又一叹“景监呵,求贤之道,长矣远矣。人有诚,上天不负。纵无大才,秦国也不会灭亡的。”景监从国府出来,立即赶赴招贤馆,派出一名书吏给渭风客栈的卫鞅送去一信,叮嘱他务须心准备一举成功。然后又找到王轼等十余名士子,请他们做好面见君上的准备。最后又安排了其余士子们撰写治秦对策的竹简、笔墨、刻刀等一应琐务,方才回家呼呼大睡,安心给明准备神。

清晨卯时三刻,栎城门刚刚染上秋的金,四名甲士便护卫着一辆牛拉轺车,哐啷哐啷的驶到了渭风客栈门前。景监从车前跳下,肃立门前高声报号“内史景监,接卫鞅先生入——!”话音落点,一名随行书吏捧着刻有景监官位名号的木牌恭敬进入客栈。片刻之后,卫鞅在侯赢陪同下出门,互道礼节,景监便请卫鞅上车,自己亲自驾车,向国府哐啷哐啷驶来。

短短的路程,景监没有问话,卫鞅也没有说话。

国府门前,已经升任国府卫尉的车英全副戎装,肃立候。见牛车到来,高声宣示道:“奉国君令,贤士轺车直入国府——!”长剑一举,两列甲士哗然闪开,景监驾着牛车哐啷哐啷驶进了国府庭院,直到政事堂院中停下。

秦孝公和甘龙、嬴虔、公孙贾、杜挚几名重臣,已经在政事堂前等候。见牛车驶到,秦孝公大步上前,亲自来扶卫鞅下车。卫鞅拱手道:“多劳君上。”也没有推辞,便搭着孝公的胳膊下了车。旁边的甘龙深深皱起了眉头。

卫鞅下车,向秦孝公拱手见礼“在下卫鞅,参见君上。”秦孝公扶住笑道:“先生辛苦了。请——”便扶着卫鞅走上六级台阶,走进政事堂大厅,一直扶卫鞅到君主旁边最尊贵的位置坐下。一行大臣随后坐定,内侍上茶后退出,大厅一片肃然。

秦孝公肃然拱手道:“先生入秦,苦访三月,踏遍秦国荒僻山川,堪为贤士楷模。今朝会,特请先生一抒治秦长策。”说着便站起身来,转向卫鞅深深一躬“请先生教我。”卫鞅座中坦然拱手道:“不敢言教,但抒己见耳。”秦孝公坐回旁边长案前,又恭敬拱手道:“先生请不吝赐教。”卫鞅环视四坐,终于将目光注视着秦孝公,不慌不忙开讲:“天下万物,凡有所事,必有所学。治国之道,为诸学之首,源远长,博大深。自黄帝以降,历经三皇五帝而夏商周,治国之道虽有变化,然终以王道治国为主。周室东迁以来,礼崩乐坏,天下纷扰,高岸为谷,深谷为陵,诸侯僭越,瓦釜雷鸣,王室衰落,列国崛起。惟其如此,治国之学亦成众家争胜之势,终于莫衷一是。然细细查究,终无超越王道治国之境界者。”听到这一通辞藻华丽而不着边际的开场白,景监糊起来,不明白卫鞅要如何了结这场隆重的殿对?难道他中所学就是这些老生常谈?卫鞅啊卫鞅,我如何老是摸不透你?机会给你了,你没真才实学,怨得谁哟?景监再抬头看看场中,甘龙与公孙贾、杜挚频频点头,面笑容。而嬴虔、子岸与后来的卫尉车英三个将领,似乎直打瞌睡。惟有国君秦孝公平静如常面无表情,只有景监知道,这是国君对最讨厌最无奈的人和事才有的一种冷漠和蔑视。

“敢问先生,何谓王道治国啊?”秦孝公淡淡的问道。

“所谓王道者,乃德政化民,德服四邦,德昭海内,德息兵祸,以无形大德服人心,而使天下安宁之道也。何谓德?德者,政之魂魄也。对庶民如同亲生骨,对邻邦如同兄弟手足,对罪犯如同亲朋友人。如此则四海宾服,天下化一也。”卫鞅语言松缓,面庄重,俨然一副讲述高深玄妙之大道的神

秦孝公闭目养神,似睡非睡。三个将军却是实在在的睡着了,莽的子岸竟撤起了沉重的鼾声。秦孝公竟然如同没听见一般。惟有甘龙颇兴趣,进来问道:“先生以为,秦国当如何行王道之治?”卫鞅从容道:“王道以德为本。秦国行王道,当如鲁国,行仁政,息兵戈,力行井田,赦免罪犯。”秦孝公霍然睁开眼睛,打断话头道:“先生,今到此为止吧。后有闲暇,再听先生高论。内史,送先生。”说完,径自撇下一堂大臣扬长而去。甘龙想唤回国君,却言又止,向卫鞅拱手做礼,便匆匆而去。三位将军也伸着懒,打着哈欠眼睛径自走了。公孙贾和杜挚也跟着甘龙走了。空的政事堂,只剩下肃然沉思的卫鞅。

景监尴尬得无地自容,再也无心和卫鞅说话,苦笑着拱手道:“先生,请吧。”牛车哐啷哐啷的又驶出了国府。到得渭风客栈门前,卫鞅刚一下车,景监便对牛脊梁狠一鞭“加!”的一声,哐啷啷走了。

卫鞅看着景监的背影,摇头微笑着走进渭风客栈。

回到家,景监丧气得直想打自己耳光。这叫什么事儿?如何能成这样?要知道他学的就是这些鸟玩意儿,费那么大劲儿吃撑了?算了算了,不想了,明还有正事哩,吃完饭睡觉!景监高声道:“小令狐,饭来,快点!”

“来了来了。”小令狐捧着木盘顽皮笑道:“哟,一一晴的,又咋了?”

“小孩子家少问。只对你说,今后那个人再来,就说我不在。”

“哪个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