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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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汉子第四次来到了天茱山。由于天茱山抗武装出击频繁,
军最近征集的粮食不断被截,武汉前线屡屡来电催
,加上河田大尉被俘,松井中尉等人战死,下士官荒木冈原和二等兵岩下神秘失踪,在
军江淮派遣军司令部引起很大震动。派遣军长官石原次郎恼怒异常,严令松冈大佐迅速制定有力可靠的报复计划。在此背景下“老头子”要求天茱山军民,严阵以待,同心协力,依靠可以利用的所有的力量,粉碎敌人的攻势。
彭伊枫对眨眼汉子说“关于同国民部队配合作战的问题,我们一个天茱山抗
游击支队去指挥国民
的部队,他不听;他国民
的部队来指挥我们,也不是很合适。最好‘老头子’亲自出面,统一协调。”眨眼汉子说“目前还是僵持和筹备阶段,在没有进入决战阶段之前,‘老头子’的活动是隐蔽的,只能暗中引导,不能公开指挥,所以还要靠山里的抗
武装互相衔接。但是天茱山抗
游击支队应该掌握主动,利用思想政治工作的优势,争取对国民
部队的指挥权和控制权。同时,要算账,算兵力账,算战术账,算思想账,算敌人的实力。”自从平安岙反捕俘战斗之后,天茱山的形势变得微妙起来,首先是俘虏的归属问题,唐
秋略有
觉。因为这次战斗实际的主力是孟秋指挥的一二五团特务连一个排,最初同
军死
烂打的也是这个排。
军虽然只有六个人,但火力很猛,抵抗顽强,战术动作也很
巧,致使孟秋手下亡四伤五,但孟秋还是坚持掩护友军长官彭伊枫离开。没想到孟秋正在阻击的时候,天茱山抗
游击支队冯存
也带了一个排过来,没有加入阻击,反倒顺手牵羊很轻松地捕获了
军一名军官。战报到了唐
秋那里,唐
秋很是愕然:抓住一名
军军官,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尤其是在唐
秋还尚未来得及将战况上报的情况下,栗统飞的电报已经先期到达一二五团,命令唐
秋向彭伊枫索取战俘。这个要求遭到彭伊枫的拒绝。如此,唐
秋就搞得很被动,吃个哑巴亏还没法说出口,重要的是还有栗统飞明里暗里的讽刺挖苦。
当天晚上,唐秋就把孟秋叫到团部,狠狠地训斥他一顿,说:“猪脑子,哪有自己打仗让别人抓俘虏的?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活鬼子,天大的战果,拱手让给天茱山游击支队了。”孟秋申辩说“游击支队的彭长官也是唐团长敬重的朋友,再说,他们一行五个人,还有一个女的,我琢磨在这种情形下,我们应该体现正规国军的风度,掩护他们,这也是长官您的风格。”如此一说,唐
秋就无话可说了,而且也觉得孟秋并没有错,甚至还因为孟秋的做法和说法,对这个下属更加高看一眼了。
不久,彭伊枫着人送信来说,准备派抗敌剧社到船儿冲演出,本来这件事情一直是唐秋要求的,但是现在他又有点踌躇,于是就把祝道可和林用树叫到一起商议,也有借这个事情观察两位态度的意思。
首先就演不演的问题,祝道可发表看法说“霍英山的游击支队虽然不是正规军,但是自从来了个彭伊枫,不仅战术训练有声有,文化教育也很正规,这一点很重要。大家有思想,有脑子,就能团结一致。我看,我部缺的就是个教育,兵不教育怎么行?不教育他不仅不知道怎么打仗,也不知道为谁打仗,献身目的不明确,也就谈不上有献身之决心了。”祝道可说这话,是因为他谙
唐
秋的心理,知道唐
秋从总体上是亲共的。再说,他说出来的意思也确实是他的认识,并非一味
合。
祝道可这样一说,林用树就不好说话了。林用树是不主张让游击支队的抗敌剧社到一二五团来演出的。由于团以下没有政治机构,只有一个相当于团副的政督员邡逍。邡逍不止一次跟他讲,部队亲共情绪越来越严重了,有的连队甚至可能有组织活动,三营营长严楚汉和特务连的连长孟秋可能就是对面发展的地下工作者。
林用树对此到很头疼,但是碍于统一战线大局,加上唐
秋的态度影响,还不好对那些人下手。现在,老彭又要派人过来演节目,明目张胆地要在一二五团搞赤化宣传了。但是林用树转念一想,看来老唐的意思是同意的,而且演戏这件事情还是他最先提出来的。算了,
国也不是我一个人的
国,一二五团更不是我说了算的,我何必充大头去讨那个没趣?天塌下来自有个儿高的顶着,现在还轮不到我忧国忧民呢!
林用树说“霍英山的抗敌剧社很有名,吹拉弹唱一应俱全。部队进入天茱山,住的是山,看的是山,翻过山去看看山那边,山那边还是山。也该让弟兄们乐和乐和了。”唐秋说“乐和乐和可以,但是凡事总是有利有弊。他们的赤化宣传很厉害,会不会对部队造成影响啊?”林用树笑笑说“团座所虑我等实有同
。但是事在人为,他总不至于公开宣扬共产主义诋毁三民主义吧?只要他不过分,鼓舞抗战士气,谁也不能
蛋里挑骨头。”唐
秋说“这话可是参谋长你说的啊!我是有点担心。但既然你们二位觉得并无不妥,那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吧。”林用树说“毕竟是战争环境,恐怕还得拿个方案,免得这边看戏,那边让鬼子钻了空子。”唐
秋说“参谋长所言极是。要组织好。一是防敌特袭扰,二是既然演了,就让弟兄们一
眼福,要乐和就大家一起乐和。”林用树说“这个请团座放心。”为了这次演出,唐
秋派孟秋带人搭了一个很大的土台子,还挂了幕布,很有些唱大戏的架势。于是乎在船儿冲一二五团的驻地,几天前就盛传了一个消息:抓到了鬼子俘虏,要唱大戏了。对于这个消息可能会带来的敌情,唐
秋和彭伊枫都作了充分准备。
演出那天,凡是节目里有女出现,掌声总是要多一些,有的老兵油子,还稀里糊涂地叫好。轮到《一条腿》登场之后,由于构思奇特和演员的
湛表演,悲剧演成了喜剧,喜剧中又蕴含着深层的悲哀,一二五团的官兵就安静下来了。
当演到三个军阀备受一个本兵的凌辱戏
的时候,坐在台下的唐
秋对彭伊枫说“贵军虽然只是个小戏,却包含着非常深刻的忧患意识和觉醒意识。对于所有抗
势力都有启蒙和训诫意义。难得,难得!”二就在游击支队的抗敌剧社红遍了天茱山的时候,在天茱山西南腹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正活跃着一支
军部队。这支部队的最高长官是下士官干部候补生、松冈联队曹长荒木冈原,全部兵力除了荒木冈原,便是岩下二等兵。
荒木冈原和岩下是在鹰嘴崖附近被打散的。
如果按照荒木冈原的想法,那天即便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他们也用不着急急忙忙地撤离平安岙,因为当时并没有出现敌情。如果不离开平安岙,也就不一定同抗武装打了个照面,也就不会受到如此惨重的损失。在平安岙他们已经有了比较可行的防御措施,不至于狭路相逢措手不及。但糟糕的是,河田大尉在没有发现任何人为异常的情况下断然决定后撤三公里,仅仅是因为天气变了。
那场遭遇战可谓惊心动魄,猝不及防,仗就打了。整个阻击方奋力苦战的实际上只有他一个人。他轻重火力并用,长短
替
击,以异常
捷的动作变换
击位置,给对方造成以小分队阻击的错觉。也正因为战术
湛,他才得以幸存。
大约下午三点钟左右,天气变好,神秘失踪的太又神秘地出现了,雨后初霁的山坳里霎时升腾起无数大大小小的虹环,有些就挂在身边的树梢上,似乎伸手可触。
松井中尉战死了,河田大尉被俘了,另外的人去向不明。现在只剩下他了,没有谁可以阻拦他了,那么他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按照自己的理解支配自己的生命。他决定返回原来的路线,仍然从东八里河方向,实施向天茱山腹地进的计划。也许,这次捕俘没有成功是天注定的,因为那本来就不是他们的任务。荒木冈原坚定了一个信念,从头开始,孤军作战,一定要潜进去,一定要找到那个秘密的军事基地,把河田造成的失误弥补过来。
独自藏身在树下,浏览异国这葱翠苍郁的美景,荒木冈原的心里再一次迸发出了动。啊,伟大的天皇陛下,八竑一宇的主宰,世界人类中心的至高无上神明,您看见了吗,这是多么美丽的地方!可是在那些愚昧自私的支那人的统治下,它们美丽却又贫穷,它们富饶却又落后。我们,我,下士官干部候补生、“皇军”曹长荒木冈原,带着您的旨意和“东亚共荣”的宏伟理想,来到了这里。天皇陛下,我向您发誓,我的每一滴鲜血都是天皇您赐予并且为您而
淌的,即使它们全部渗进支那的土地,那么生长出来的也必将是大和民族的樱花。
在这样一个云蒸霞蔚的地方,荒木冈原觉得自己像救世主一样圣明,像天皇一样目光远大怀宽广。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小小的下士官,也不再是一个干部候补生,而就是这片土地的
神主宰。他的
昂的情绪持续了很长时间。
当太快要落山的时候,他作出一项决定,首先沿着上午的战斗路线再返回到战场上去。他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突如其来的失败,同时他也抱有一线希望,寻找在战斗中失散的生还者。
果然,在距离平安岙还有五百米的一片山稻田旁边,他发现了脚印,顺着这脚印前进,他看见了一片被重物
倒的草地,隐隐约约有隆起的土包。走近一看,那土包是一个蜷曲的人体,更近了,把那个人体翻过来他才看清,那是松井中尉。
松井中尉在人间最后使用的这片草地,已经泥泞不堪,周围大约有三四平方米的样子。树苗折断,小草伏地,地面上有胶鞋刨出来的沟辙,甚至有手抓的痕迹。可以想象,松井中尉在最后的时刻进行着怎样的挣扎。直到确认挣扎无效,松井中尉才把支、弹药、望远镜和指南针捆绑在一起,
在自己的身下,拉响了手雷。
荒木冈原把松井的身体尽量放正,让他躺得舒展一点,仰面朝天。然后他向松井的遗体深深地鞠了一躬。在异国的战场上,他只能以这样方式为松井举行葬礼了。
岩下二等兵至少有三个小时是在极度的恐惧、茫然和绝望中度过的。平安岙战斗中,荒木冈原率先开,之后就大喊大叫要他从侧翼
击。但是他不知道该向哪里
击,只是懵懵懂懂地向火光闪烁处胡
开了几
。开
之后他就更加惊恐了,因为他发现有好几处火光立即向他扑面而来。他明白了,他是暴
了自己的位置。那时候他顾不上痛恨荒木冈原,马上抱起
滚下山坡。求生的本能使他在这一瞬间变得异常清醒和灵
,这时候他的全部思维就是逃之夭夭。在东西南北还没有搞清楚的情况下,只在极短的时间内,他就跑出去一里路开外。
最后他实在跑不动了,一身泥水像是铁铸的甲胄,裹得他步履艰难。山上的声仍然在响,河田大尉那严厉冷峻的表情和荒木冈原穷凶极恶的拳头出现在眼前。审时度势,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么匆匆逃离“皇军”的使命和荣誉不允许他这样不战即退。最终,他完成了第一次灵魂的洗礼,他决定返回战场,同敌人短兵相接,他至少要消灭一至两个敌人。这样他就能无愧于天皇陛下,也就可以招架河田大尉的训斥和荒木冈原下士官的拳头了。
但是,等岩下二等兵找回“皇军”的觉,决定返回战场体现一把武士
神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山坳中再也听不见
声了,也听不见人的说话和脚步声了。巨大的寂静使岩下二等兵再次
到,他已经陷入到与世隔绝孤立无援的困境。恐惧再一次从“天皇”的头顶上匆匆跨过,像
水一样向他弥漫开来。
岩下拖着一身泥水近乎麻木地在一个山坳里挨了两个多小时。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太从遥远的山脊往下坠落。岩下二等兵这才
觉到饿了,回忆一下,上一顿饭大约是在到达鹰嘴崖之前吃的,已经过去了至少七个小时了。那是一听猪
罐头,六块饼干和一瓶水。这些食物现在已不知去向,只
觉到腹中空空,肠子也开始
动起来。
以往的月里,一年总是可以当一回神仙的。天长节那天,要是天气好,岩下就会在厂房后面的草地上摆起桌子,千代叶子和孩子们像蝴蝶和
蜂一样,快乐地穿梭在草地上,运送食物。有香
的米饭,金黄
的油饼,红彤彤的烤
,热腾腾的鱼汤和绿油油的青菜。男人们喝着清酒,摇头晃脑地打着拍子,孩子们雀跃
呼,撒着樱花,女人们羞态可掬,翩翩起舞…啊,在太
升起的地方,在太
故乡的山冈,花菊像太
一样开放,天皇的圣明照亮了波涛汹涌的海洋…
美好的回忆让岩下暂时忘却了眼前的处境,而一旦从遐想中回过神来,他发现肚子更饿了。脑袋上不知道被什么虫子咬了,长出几个包块来。沾泥水的军服像
的牛皮被风干了,硬邦邦地裹在身上,使皮肤变得麻木僵硬,奇
难忍。
这时候他想起了荒木冈原。荒木冈原是天皇陛下最忠实的臣民和武士。荒木冈原有着非凡的判断和决断能力,谙野外生存、绝处逢生的一切手段。倘若荒木冈原也在这里,他一定有办法摆
险境,这不仅得益于荒木冈原的军人素质,更重要的是,天皇也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格外恩赐,天皇不会撇下荒木冈原这样的优秀士兵不管的。如果天皇陛下连荒木冈原都撇下了,那么他岩下二等兵就更没有指望了。
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绝望中的岩下突然听到自己的身边传来一声低喝“岩下二等兵,向我靠拢!”岩下怔了一下,泪水顿时夺眶而出——天哪,是他,是那个比自己的年龄小了将近十岁而经常扇他耳光的荒木冈原!此刻,在岩下的心目中,荒木冈原就是天皇,荒木冈原像他的父亲和母亲那样给了他安全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