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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泓動作一頓,彷彿希望突然全部斷裂,鬢邊的花白頭髮垂下來遮住了神情。
賀蘭明月繼續道:“我向高景請了一道詔命,他不會立刻殺你的。”聽他笑了笑,賀蘭又道,“可你留在世上也只會被髮配到南疆去,從此再沒翻身的機會……豫王爺有問鼎天下的野心,屆時真的會甘願在瘴氣林子裏了卻殘生嗎?”
“……你説什麼?”他不願去南疆,賀蘭明月猜到了:“還有一件費解之事,我本以為大軍進入洛陽城時你會棄城而去,但你沒有。往西邊有秦王坐鎮崤關走不得,往南邊去往南郡、江都,屆時再整合部隊,就算無法東山再起也能高景劃江而治——你為什麼不去?”高泓好似聽到了極好笑的事:“劃江而治?高氏絕不會同意劃江而治!你讓我去南楚的故地當窩囊皇帝,還不如一死了之!”於是眉梢一挑,賀蘭明月想這或許是他們的秉
。
他和先帝,和高潛到底一脈相承,有着説不出的相似的執着。
“那被關在此地,也是你自作自受了。”賀蘭明月最後道。
高泓嘴微動好似要説什麼,賀蘭明月耐心等了一會兒,他道:“你父親……當年是死在這間牢房,我以為你知道。”
“對我而言死在哪裏沒有差別,只有你會放不下。”他的答案讓高泓詫異,細想又是賀蘭明月才會有的作風,一時不知該哭該笑。他頹然坐在地上,背靠鐵欄很是淒涼:“我沒算到,我沒算到!
…
…”話語忽然又一轉,他咬牙切齒道:“高潛死了沒?!”
“稷王爺前天醒了一會兒,不咳血了。”賀蘭明月平鋪直敍道,“我想,他到現在也強撐着,就是想親自看你的結局。”高泓先一愣,隨後開始大笑。
他的笑聲空曠地迴盪在大理寺的院落,賀蘭明月安靜地聽了會兒,並沒有任何嘴的意思。高泓見他態度,反而更加心中厭惡——明月是局外人,最讓他挫敗的就是,賀蘭明月至今都沒説過恨他。
難道真的有這樣的純善之人嗎?高泓從來都不信,哪怕賀蘭茂佳,他都篤定對方一定有自己的想法。這世上怎會有人毫無私心?!
笑累了,他偏過頭,目光落在賀蘭明月的影子上。牆角的油燈光亮飄忽不定,猶如人也到了風燭殘年,高泓又笑兩聲:“哈哈……他要看我的結局?他自己好得到哪兒去?所有人到最後……不都是死嗎?”賀蘭明月突然問:“你現在想死嗎?”
“……”
“你想現在自己了斷,或者待到明天太陽昇起,一切都塵埃落定,過後再在前往南疆的路上憤然而終?”
“……”
“你説我父死在了此地,那天和現在是不是也差不多?”賀蘭明月看向他,目光終是有了一絲狠厲:“你看他當,是不是也如我現在看你,左右都知道你會怎麼選的,王爺,是嗎?”好似有什麼焚香氣味遠遠地傳來,夾雜一絲雨水潤澤的腥氣。快臨近月圓之夜了,可這天夜
濃郁,隱有雷聲,星辰都徹底黯淡。
周遭守衞都撤走了,沒人會偷聽他們的談話,而隔着鐵窗相對而立的兩個人,真如他所言換了立場和身份。高泓止不住地去想那天,過了二十年但所有的一切他都歷歷在目,他不是沒愧疚過,甚至夜夜噩夢睡不安穩,他寬自己賀蘭茂佳是自願,從醉生夢死中尋求解
,可這些回憶糾纏他至今,又被對方一語道破。
高泓始終沒有説話,他的表情淹沒在了陰沉的黑暗中。
賀蘭明月抬手停頓很久,道:“好似下雨了。”
“是麼?”高泓好像嘆息了一聲,“每逢七月半,洛陽不管大雨小雨,總是要濕一場的,這麼些年了從不例外……無論如何,誰都不能和天命對立。”賀蘭明月直覺他話中有話,但未多問:“王爺,我給你留下一把劍,你若不願受那些侮辱,就知道該怎麼做。”言罷,他無視了高泓開始顫抖的後背,間的燕山雪如一道星光閃過劃破夜空。
看着被擲到面前的劍,高泓為之一震,不可思議地抬起頭,聲音都變了調:“你要死我?!你是為他報仇對不對,所以想出這種法子來
死我……”大理寺,宣判的前一夜,這場景高泓最
悉不過。
賀蘭明月似笑非笑,那相貌因為不甚明晰的光影反而更肖似他記憶中的樣子了。那一瞬間,高泓只覺他的噩夢終於成真,賀蘭茂佳怎麼可能全不在乎!
他果然是恨我的!
他來討債了!
這麼想着,高泓弓身去撿那把劍的動作就有些遲疑。偏偏頭頂上,賀蘭明月的聲音依然如冰霜寒冷:“還記不記得這把劍?你當年送給高景,高景又給了我。王爺,你可想過最終它還是會回到你的手裏?”劍鞘上的千里江山,劍柄上的夜明珠,無一不成了嘲諷。
高泓手抖得厲害,他看着那把劍。雪亮的劍刃映出了自己灰敗的面,更顯得他一夕之間蒼老而頹廢。
他是該死,高泓自己也不反駁。
但要他和賀蘭茂佳一樣的死法對他而言,痛苦勝過被車裂於市。
他記得那天,賀蘭茂佳説完那番話背過身去,拿着那把匕首,然後……他不敢去想了,只有在這一刻,高泓才驚覺原來自己一直都心懷悔恨。他為了皇位付出了許多,也失去了許多,他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