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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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允從祖弟祐祐曾孫德正祐從子乾昂季式高允,字伯恭,海蓚人,漢太傅裒之後也。曾祖慶,慕容垂司空。祖父泰,吏部尚書。父韜,少以英朗知名,同郡封懿雅相推敬。亦仕慕容垂,為太尉從事中郎。道武平中山,以為丞相參軍,早卒。
允少孤夙成,有奇度,清河崔宏見而異之,嘆曰:“高子黃中內潤,文明外照,必為一代偉器,但吾恐不見耳。”年十餘歲,祖父泰喪,還本郡。允推財與二弟而為沙門,名法淨,未久而罷。好文學,擔笈負書,千里就業。博通經史、天文、術數,尤好《
秋公羊》。曾作《
上公詩》,有混欣戚、遺得喪之致。
神蒨三年,太武舅陽平王杜超行徵南大將軍,鎮鄴,以允為從事中郎,年四十餘矣。超以方而諸州囚不決,表允與中郎呂熙等分詣諸州,共評獄事。熙等皆以貪穢得罪,唯允以清平獲賞。府解,還家教授,受業者千餘人。
四年,與盧玄等俱被徵,拜中書博士,遷侍郎。與太原張偉並以本官領衞大將軍樂安王範徒事中郎。範,太武寵弟,西鎮長安,允甚有匡益,秦人稱之。尋被徵還。樂平王丕西討上邽,復以本官參丕軍事。以謀平涼州之勳,賜爵汶陽子。後奉詔領著作郎,與司徒崔浩述成國記。
時浩集諸術士,考校漢元以來,月薄蝕,五星行度,並譏前史之失,別為魏歷以示允。允曰:“善言遠者,必先驗於近。且漢元年冬十月,五星聚於東井,此乃歷術之淺事。今譏漢史而不覺此謬,恐後之譏今,猶今之譏古。”浩曰:“所謬云何?”允曰:“案《星傳》,金、水二星,常附
而行,冬十月,
旦在尾、箕,昏沒於申南,而東井方出於寅北,二星何因背
而行?是史官
神其事,不復推之於理。”浩曰:“
為變者,何所不可?君獨不疑三星之聚,而怪二星之來。”允曰:“此不可以空言爭,宜更審之。”時坐者鹹怪,唯東宮少傅遊雅曰:“高君長於歷,當不虛言也。”後歲餘,浩謂允曰:“先所論者,本不經心,及更考究,果如君語。以前三月聚於東井,非十月也。”又謂雅曰:“高允之術,陽源之
也。”眾乃歎服。允雖明於歷數,初不推步有所論説。惟遊雅數以災異問允。允曰:“昔人有言,知之甚難。既知,復恐漏
,不如不知也。天下妙理至多,何遽問此。”雅乃止。尋以本官為秦王翰傅。後敕以經授景穆,甚見禮待。又詔允與侍郎公孫質、李靈、胡方回共定律令。
太武引允與論刑政,言甚稱旨。因問允“萬機何者為先”時多封良田,又京師遊食眾。允因曰:“臣少也賤,所知唯田,請言農事。古人云:方一里則為田三頃七十畝,方百里則田三萬七千頃。若勸之,則畝益三升;不勸,則畝損三升。方百里損益之率,為粟二百二十二萬斛,況以天下之廣乎?若公私有儲,雖遇饑年,復何憂乎?”帝善之,遂除田
,悉以授百姓。
初,崔浩薦冀、定、相、幽、並五州士數十人,各起家為郡守。景穆謂誥曰:“先召之人,亦州郡選也,在職已久,勤勞未答。今可先補前召,外任郡縣;以新召者代為郎吏。又守令宰人,宜使更事者。”浩固爭而遣之。允聞之,謂東宮博士管恬曰:“崔其不免乎!苟逞其非而校勝於上,何以能濟?遼東公翟黑子有寵於太武,奉使幷州,受布千疋。事發,黑子問允:“主上問我,首乎?諱乎?”允曰:“公幃幄寵臣,答詔宜實。”中書侍郎崔鑑、公孫質等鹹言宜諱之。黑子以鑑等為親己,怒而絕允,而不以實對,終獲罪戮。
時著作令史閔湛、郄巧佞,為崔浩信待。見浩所注《詩》、《書》、《論語》及《易》,遂上疏言馬、鄭、王、賈不如浩之
微,請收藏境內諸書,班浩所注。並求敕浩注《禮》、《傳》。浩亦表薦湛有著述才。湛等又勸浩刊所撰國史於石,以彰直筆。允聞之,謂著作郎宗欽曰:“閔湛所營分寸之間,恐為崔門萬世之禍,吾徒無類矣。”未幾而難作。
初,浩之被收,允直中書省。景穆使召允,留宿宮內。翌,命驂乘至宮門,謂曰:“入當見至尊,吾自導卿,
至尊有問,但依吾説。”既入見,景穆言允小心慎密,且微賤,制由於浩,請赦之。帝召允謂曰:“國書皆浩作不?”允曰:“《太祖記》,前著作郎鄧彥海所撰;《先帝記》及《今記》,臣與浩同作,然而臣多於浩。”帝大怒曰:“此甚於浩,安有生路?”景穆曰:“天威嚴重,允
亂失次耳。臣向問,皆雲浩作。”帝問:“如東宮言不?”允曰:“臣罪應滅族,不敢虛妄。殿下以臣侍講
久,哀臣乞命耳。實不問臣,不敢
亂。”帝謂景穆曰:“直哉!此亦人情所難,而能臨死不移。且對君以實,貞臣也,寧失一有罪,宜宥之。”允竟得免。於是召浩前,使人詰,惶惑不能對。允事事申明,皆有條理。時帝怒甚,敕允為詔,自浩以下,僮吏以上,一百二十八人皆夷五族。允持疑不為,頻詔催切,允乞更一見,然後為詔。詔引前,允曰:“浩之所坐,若更有餘釁,非臣敢知。直以犯觸,罪不至死。”帝怒,命介士執允。景穆拜請,帝曰:“無此人忿朕,當有數千口死矣!”浩竟族滅,餘皆身死。宗欽臨刑嘆曰:“高允其殆聖乎!”景穆後讓允,以不同己所導之言而令帝怒。允曰:“夫史籍,帝王之實錄,將來之炯誡,今之所以觀往,後之所以知今。是以言行舉動,莫不備載,故人君慎焉。然浩世受殊遇,榮曜當時,私慾沒其公廉,愛憎蔽其直理,此浩之責也。至於書朝廷起動之跡,言國家得失之事,此為史之本體,未為多違。然臣與浩實同其事,死生義無獨殊。誠荷殿下再造之慈,違心苟免,非臣之意。”景穆動容稱歎。允後與人言曰:“我不奉東宮導旨者,恐負翟黑子也。”景穆季年,頗親近左右,營立田園,以收其利。允諫曰:“殿下,國之儲貳,四海屬心,言行舉動,萬方所則。而營立私田,畜養雞犬,乃至販酤市釐,與人爭利,議聲
佈,不可追掩。夫天下者,殿下之天下,富有四海,何求而不獲何
而弗從?而與販夫販婦競此尺寸?願殿下少察過言,斥出佞
,所在田園,分給貧下。如此,則休聲
至,謗議可除。”景穆不納。景穆之崩也,允久不進見,後見,升階歔欷,悲不能止。帝
淚,命允使出。左右莫知其故,相謂曰:“允無何悲泣,令至尊哀傷,何也?”帝聞之,召而謂曰:“汝不知高允悲乎?崔浩誅時,允亦應死。東宮苦請,是以得免。今無東宮,允見朕悲耳。”先是,敕允集天文災異,使事類相從,約而可觀。允依《洪範傳》、《天文志》,撮其事要,略其文辭,凡為八篇。帝覽而善之,曰:“高允之明災異,亦豈減崔浩乎?”及文成即位,允頗有謀焉,司徒陸麗等皆受重賞,允既不蒙褒異,又終身不言。其忠而不伐,皆此類也。
給事中郭善明,多機巧,
逞其能,勸文成大起宮室。允諫曰:“臣聞太祖道武皇帝既定天下,始建都邑。其所營立,必因農隙。今建國已久,宮室已備,永安前殿,足以朝會萬國;西堂温室,足以安御聖躬;紫樓臨望,可以周視遠近。若廣修壯麗為異觀者,宜漸致之,不可倉卒。計斫材軍士及諸雜役須二萬,丁夫充作,老小供餉,合四萬人,半年可訖。古人有言:‘一夫不耕,或受其飢,一婦不織,或受其寒。’況數萬之眾,其所損費,亦已多矣!”帝納之。
允以文成纂承平之業,而風俗仍舊,婚娶喪葬,不依古式,乃諫曰:前朝之世,屢發明詔,諸婚娶,不得作樂。及葬送之
,歌謠鼓舞,殺牲燒葬,一切
絕。雖條旨久班,而不革變,將由居上者未能悛改,為下者習以成俗,教化陵遲,一至於此。《詩》雲‘爾之教矣,人胥效矣。’人君舉動,不可不慎。《禮》雲:嫁女之家,三
不息火;娶
之家,三
不舉樂。今諸王納室,皆樂部給伎以為嬉戲,而獨
細人不得作樂,此一異也。
古之婚者,皆採德義之門,妙簡貞閒之女,先之以媒娉,繼之以禮物,集僚友以重其別,親御輪以崇其敬。今諸王十五便賜別居。然所配者,或長少差舛,或罪入掖庭,而以作合宗王,妃嬪籓懿,失禮之甚,無復此過。今皇子娶
,多出宮掖,令天下小人,必依禮限,此二異也。
凡萬物之生,靡不有死,然葬者藏也,死者不可再見,故深藏之。昔堯葬谷林,農不易畝;舜葬蒼梧,市不改肆。秦始皇作為地市,下錮三泉,死不旋踵,屍焚墓掘。由此推之,堯舜之儉,始皇之奢,是非可見。今國家營葬,費損巨億,一旦焚之,以為灰燼。上為之而不輟,而下人之必止,此三異也。
古者,祭必立屍,序其昭穆;使亡者有馮,致食饗之禮。今已葬之魂,人直求貌類者,事之如父母,宴好如夫,損敗風化,黷亂情禮,莫此之甚。上未
之,下不改絕,此四異也。
夫大饗者,所以定禮儀,訓萬國,故聖王重之。至乃爵盈而不飲,餚乾而不食,樂非雅聲則不奏,物非正則不列。今之大會,內外相混,酒醉喧嘵,罔有儀式,又俳優鄙褻,污辱視聽。朝廷積習以為美,而責風俗之清純,此五異也。
今陛下當百王之末,踵晉亂之弊,而不矯然釐改,以厲頹俗,臣恐天下蒼生,永不聞見禮教矣。
允如此非一,帝從容聽之。或有觸迕,帝所不忍聞者,命左右扶出。事有不便,允輒求見,帝知允意,逆屏左右以待之。禮敬甚重,晨入暮出,或積居中,朝臣莫知所論。或有上事陳得失者,帝省而謂羣臣曰:“君父一也,父有是非,子何為不作書於人中諫之,使人知惡,而於家內隱處也?豈不以父親,恐惡彰於外也。今國家善惡,不能面陳,而上表顯諫,以此,豈不彰君之短,明己之美。至如高允者,真忠臣矣。朕有是非,恆正言而論,至朕所不忍聞者,皆侃侃論説,無所避就。朕聞其過,而天下不知其諫,豈不忠乎。汝等在左右,不曾聞一正言,但伺朕喜以求官。汝等以弓刀侍朕,待立勞耳,皆至公、王,此人執筆匡我,不過著作郎。汝等不亦愧乎!”於是拜允中書令,著作如故。司徒陸麗曰:“高允雖蒙寵待,而家貧布衣,
子不立。”帝怒曰:“何不先言?今見朕用之,方言其貧!”是
,幸允第,唯草屋數間,布被温袍,廚中鹽菜而已。帝嘆息曰:“古人之清貧,豈有此乎!”即賜
五百疋,粟千斛,拜長子忱為長樂太守。允頻表固讓,帝不許。
初與允同徵遊雅等,多至通官,封侯,及允部下吏百數十人,亦至刺史、二千石;而允為郎二十七年不徙官。時百官無祿,允恆使諸子樵採自給。初,尚書竇瑾坐事誅,瑾子遵亡在山澤,遵母焦沒入縣官。後焦以老得免,瑾之親故,莫有恤者。允愍焦年老,保護在家,積六年,遵始蒙赦。其篤行如此。轉太常卿,本官如故。允上《代都賦》,因以夫諷,亦《二京》之也。時中書博士索敞與侍郎傅默、梁祚論名字貴賤,著議紛紜。允遂著《名字論》以釋其惑,甚有典證。復以本官領秘書監,解太常卿,進爵梁城侯。
初,允與遊雅及太原張偉同業相友。雅嘗論允曰:“夫喜怒者,有生所不能無也。而前史載卓公寬中,文饒洪量,褊心者或之弗信。餘與高子游處四十餘年,未見是非愠喜之,不亦信哉。高子內文明而外柔弱,其言吶吶不能出口,餘常呼為‘文子’。崔公謂餘雲:‘高生豐才博學,一代佳士,所乏者矯矯風節耳。’餘亦然之。司徒之譴,起於纖微,及於詔責,崔公聲嘶股戰,不能一言。宗欽以下,伏地
汗,都無人
。高子敷陳事理,申釋是非,辭義清辯,音韻高亮。明主為之動容,聽者無不稱善。仁及寮友,保茲元吉,向之所謂矯矯者,更在斯乎!宗愛之任勢也,威振四海,嘗召百司于都坐,王公以下,望庭畢拜,高子獨升階長揖。由此觀之,汲長孺可卧見衞青,何抗禮之有!向之所謂風節者,得不謂此乎!知人故不易,人亦不易知。吾既失之於心內,崔亦漏之於形外。鍾期止聽於伯牙,夷吾見明於鮑叔,良有以也。”其為人物所推如此。
文成重允,常不名之,恆呼為“令公”令公之號,播於四遠矣。
文成崩,獻文居諒闇,乙弗渾專擅朝命,謀危社稷。文明太后誅之,引允中,參決大政。又詔允曰:“朕稽之舊典,
置學官於郡國。卿儒宗元老,宜與中秘二省,參議以聞。”允表:請制大郡立博士二人、助教四人、學生一百人;次郡立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學生八十人;中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二人、學生六十人;下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學生四十人。其博士取博關經典,履行忠清,堪為人師者,年限四十以上。助教亦與博士同,年限三十以上。若道業夙成,才任教授,不拘年齒。學生取郡中清望,人行修謹,堪循名教者,先盡高門,次及中等。帝從之,郡國立學,自此始也。
後允以老疾,頻上表乞骸骨。詔不許。於是乃著《告老詩》。又以昔歲同徵,零落將盡,逝懷人,作《徵士頌》。蓋止於應命,其有命而不至,則闕焉。
其著《頌》者:中書侍郎、固安侯范陽盧玄子真,郡功曹史博陵崔綽茂祖,河內太守、下樂侯廣寧燕崇玄略,上黨太守、高邑侯廣寧常陟公山,徵南大將軍從事中郎海高毗子翼,徵南大將軍從事中郎
海李金道賜,河西太守、饒陽子博陵許堪祖
,中書郎、新豐侯京兆杜銓士衡,徵西大將軍從事中郎京兆韋閬友規,京兆太守趙郡李詵令孫,太常博士、鉅鹿公趙郡李靈武符,中書郎中、即丘子趙郡李遐仲熙,營州刺史、建安公太原張偉仲業,輔國大將軍從事中郎范陽祖邁,徵東大將軍從事中郎范陽祖侃士倫,東郡太守、蒲陰子中山劉策,濮陽太守、真定子常山許琛,行司隸校尉、中都侯西河宋宣道茂,中書郎燕郡劉遐彥鑑,中書郎、武恆子河間邢穎宗敬,滄水太守、浮陽侯
海高濟叔仁,太平太守、原平子雁門李熙士元,秘書監、梁郡公廣平遊雅伯度,廷尉正、安平子博陵崔建興祖,廣平太守、列人侯西河宋愔,州主簿長樂潘符,郡功曹長樂杜熙,徵東大將軍從事中郎中山張綱,中書郎上谷張誕叔術,秘書郎雁門王道雅,秘書郎雁門閔弼,衞大將軍從事中郎中山郎苗,大司馬從事中郎上谷侯辯,陳郡太守、高邑子趙郡呂季才,合三十四人。
其詞曰:紫氣幹天,羣雄亂夏,王龔徂徵,戎車屢駕。掃蕩遊氛,克剪妖霸,四海從風,八垠漸化。政教無外,即寧且壹,偃武櫜兵,唯文是恤。帝乃虛求,搜賢採逸,巖隱投竿,異人並出。
亹亹盧生,量遠思純,鑽道據德,遊藝依仁;旌弓既招,釋褐投巾,攝齋升堂,嘉謀陳;自東徂南,躍馬馳輸,僭馮影附,劉以和親。茂祖煢單,夙離不造,克己勉躬,聿隆家道;敦心《六經》,遊思文藻,終辭寵命,以之自保。燕、常篤信,百行靡遺,仕不苟進,任理棲遲;居衝守約,好讓善推,思賢樂古,如渴如飢。子翼致遠,道賜悟深,相期以義,和若瑟琴;並參幕府,俱發德音,優遊卒歲,聊以寄心。祖
運會,克光厥猷,仰緣朝恩,俯因德友;功雖後建,爵實先受,班同舊臣,位並羣后。士衡孤立,內省靡疚,言不崇華,
不遺舊;以產則貧,論道則富,所謂伊人,實邦之秀。卓矣友規,稟茲淑量,存彼大方,擯此細讓;神與理冥,形隨
,雖屈王侯,莫廢其尚。趙實名區,世多奇士,山嶽所鍾,
生三李;矯矯清風,抑抑容止,初九而潛,望雲而起。詵尹西都,靈惟作傅,載訓皇宮,載理雲霧;熙雖中夭,跡階郎署,餘塵可挹,終亦顯著。仲業深長,雅
清到,憲章古式,綢繆典誥;時逢嶮艱,常一其
,納眾以仁,訓下以孝;化洽龍川,人歸其教。邁則英賢,侃亦稱選,聞達邦家,名行素顯;志在兼濟,豈伊獨善,繩匠弗顧,功不獲展。劉、許履忠,竭力致躬,出則騁説,入獻其功;輶軒一舉,橈燕下崇,名彰魏世,享業亦隆。道茂夙成,弱冠播名,與朋以信,行物以誠;怡怡昆弟,穆穆家庭,發響九皋,翰飛紫冥。頻煩省闥,亦司於京,刑以之中,政以之平。猗歟彥鑑,思參文雅,率
任真,器成非假;靡矜於高,莫恥於下,乃謝硃門,歸跡林野。宗敬延譽,號為四俊,華藻雲飛,金聲夙振;中遇沈痾,賦詩以訊,忠顯於辭,理出於韻。高滄朗達,默識該通,領新悟異,發自心
;質侔和璧,文照雕龍,燿姿天邑,衣錦舊邦。士元先覺,介焉不惑,振袂來庭,始賓王國;蹈方履正,好是繩墨,淑人君子,其儀不忒。孔稱遊、夏,漢美卿、雲,越哉伯度,出類逾羣;司言秘閣,作牧河、汾,移風易俗,理亂解紛。融彼滯義,渙此潛文,儒道以析,九
以分。崔、宋二賢,誕
英偉,擢穎閭閻,聞名象魏;謇謇儀形,邈邈風氣,達而不矜,素而能貴。潘符標尚,杜熙好和,清不潔
,渾不同波;絕悕龍津,止分常科,幽而逾顯,損而逾多。張綱柔謙,叔術正直,道雅洽聞,弼為兼識;拔萃衡門,俱漸鴻翼,發憤忘食,豈要斗食。率禮從仁,罔愆於式,失不繫心,得不形
。郎苗始舉,用均已試,智是周身,言足為志;
協於時,情
於事,與今而同,與古而異。物以利移,人以酒昏,侯生潔己,唯義是敦;
縱醇醪,逾敬逾温,其在私室,如涉公門。季才之
,柔而執競,屆彼南秦,申威致命;誘之以權,矯之以正,帝道用光,邊王內慶。羣賢遭世,顯名有代。志竭其忠,才盡其概。體襲硃裳,
紉雙佩,榮曜當時,風高千載;君臣相遇,理實難階。昔因朝命,與之克諧,披衿散想,解帶舒懷。此昕猶昨,存亡奄乖,靜言思之,衷心九摧。揮毫頌德,潛爾增哀。
皇興中,詔允兼太常至兗州祭孔子廟。謂允曰:“此簡德而行,勿有辭也。”後允從獻文北伐,大捷而還,至武川鎮,上《北伐頌》,帝覽而善之。帝時有不豫,以孝文衝幼,立京兆王子推,集諸大臣,以次召問。允進跪上前,涕泣曰:“臣不敢多言以勞神聽。願陛下上思宗廟託附之重,追念周公抱成王之事。”帝於是傳位於孝文,賜允
百疋,以標忠亮。又遷中書監,加散騎常侍。雖久典史事,然不能專勤屬述。時與校書郎劉模有所緝綴,大較依續崔浩故事,準《
秋》之體而時有刊正。自文成迄於獻文,軍國書檄,多允作也。末乃薦高閭以自代。以定議之勳,進爵咸陽公。尋授懷州刺史。
允秋月巡境,問人疾苦。至邵縣,見邵公廟廢毀不立,乃嘆曰:“邵公之德,闕而不祀,為善者何望!”乃表修葺之。允於時年將九十矣,勸人學業,風化頗行。然儒者優遊,不以斷決為事。後正光中,中書舍人河內常景追思允,率郡中故老,為允立祠於野王之南,樹碑紀德焉。
太和二年,又以老乞還鄉,章十餘上,卒不聽許,遂以疾告歸。其年,詔以安車徵允,敕州郡發遣。至都,復拜鎮軍大將軍,領中秘書事。固辭,不許。扶引就內,改定皇誥;又被敕,論集往世酒之敗德,以為《酒訓》。孝文覽而悦之,常置左右,詔允乘車上殿,朝賀不拜。明年,詔允議定律令。雖年漸期頤,而志識無損,猶心存舊職,披考史書。又詔曰:“允年涉危境,而家貧養薄,可令樂部絲竹十人,五一詣允,以娛其志。”特賜允蜀牛一頭、四望蜀車一乘、素几杖各一、蜀刀一口。又賜珍味,每
秋致之。尋詔朝晡給御膳,朔望致牛酒,衣服綿絹,每月送給。允皆分之親故。是時貴臣之門,並羅列顯官,而允子弟,皆無官爵,其廉退若此。遷尚書、散騎常侍。時延入,備几杖,詢以政事。
十年,加光祿大夫,金章紫綬。朝之大議,皆諮訪焉。其年四月,有事西郊,詔御馬車允就郊所板殿觀矚。馬忽驚奔,車覆,傷眉三處。孝文、文明太后遣醫藥護療,存問相望。司駕將處重坐,允啓陳無恙,乞免其罪。先是,命中黃門蘇興壽扶侍允,曾雪中遇犬驚倒,扶者大懼,允
勉之,不令聞徹。興壽稱共允接事三年,不嘗見其忿
。恂恂善誘,誨人不倦,晝夜手常執書,
詠尋覽。篤親念故,虛己存納,雖處貴重,志同貧素。
好音樂,每至伶人絃歌鼓舞,常擊節稱善。又雅信佛道,時設齋講,好生惡殺。
魏初法嚴,朝士多見杖罰。允歷事五帝,出入三省五十餘年,初無譴咎。始真君中,以獄訟留滯,始令中書以經義斷諸疑事。允據律評刑,三十餘載,內外稱平。允以獄者人命所繫,常嘆曰:“皋陶至德也,其後英、蓼先亡;劉、項之際,英布黥而王。經世雖久,猶有刑之餘釁。況凡人能無咎乎?”簡至,不妄
遊。獻文之平青、齊,徙其族望於代。時諸士人,
移遠至,率皆飢寒。徙人之中,多允姻媾,皆徒步造門。允散財竭產,以相贍振,
問周至,無不
其仁厚。又隨其才能,表奏申用。時議者皆以新附致異,允謂取材任能,無宜抑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