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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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回了宅子,雲兒自率幾個丫鬟接出來,替他更衣倒茶,接入書房,馮紫英笑着瞧她,見雖是秋來風寒,這雲兒在內室偏偏只穿了一身透紗薄衫,包得波盪漾,美
渾圓,風
難盡,如今也是錦衣貴服,卻依舊低眉順眼如小貓一般在一旁乖巧奉茶,他雖是看得心熱,到底還不敢耽誤了弘晝的差事,取了紙張筆墨就給蒙古將軍博爾濟和兩江總督李衞各自寫了信書,又用火漆封了,命下人送去驛站傳遞。雲兒又端上一碗綠豆羹來,他用了幾勺也擱下了,就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由雲兒替他按摩
捏。聽雲兒只是
代着家事:“內務府夏公公差小的來説借五百兩銀子,我已許了”,“江南絲綢局送來幾匹緞子,説是寄放……我也收了。”,“對了……大觀園裏的鳳妃昨夜差太監送來一對翡翠玉鐲……我瞧着成
,實在是大內裏才用的上等物件,頗是名貴,怕值一兩千兩銀子呢……不能不回一聲”馮紫英豁然睜目,嘴角一翹,卻不答話,伸個懶
,才隔着衣衫輕薄捏捏這雲兒的
房下託道:“知道了,你辦得妥帖。回頭都用小四的名義存到天津去……”頓一頓嘆道:“你記得,大觀園裏來人,要恭敬小心,應對妥帖……別真當是罪奴所在……那是五爺的風
窩子,其實就是行宮……裏面的人……你就當五爺的貼身人兒應對就是了……哎……五爺真能享福……今兒在大觀園裏,稍稍抬頭就見一個尤物兒……嘖嘖……我瞧着當真品格比你也不遜
……嘖嘖……在五爺跟前,卻怕是個連名份都沒有的小奴……”雲兒聽他如此比較談講,其實也是心下一酸,卻收拾顏
,笑顏應對道:“爺……別摸了……瞧爺這模樣……既是喜歡,你求求五爺,賞了你消受也就是了。左右是個小奴,五爺也未必捨不得。”馮紫英笑着一邊不肯繞過,輕薄着依舊在她翅
上撫
,一邊道:“別胡説,我要女孩子,還寧可你去市面上替我找。五爺可忌諱這個呢。連看園子的兵,都不肯用男人。我還要回頭編練些女孩子給五爺送去……五爺的心意,我最明白了,就是個這上頭最貪的……嘖嘖……其實我是他門下奴才,怎麼也肯落了後……你的身子也真是軟啊……哎……不過五爺也真是會享福啊……嘖嘖……今兒見那女孩子,真是個尤物啊……”雲兒也不知他在説何人,她其實最知這馮紫英心意,見他此時閉目胡言亂語,知道他心下火燥了,正要再做動作侍奉。卻不想馮紫英卻已經是睜眼開來:“你個騷蹄子莫逗我火……晚上再來滅你……這會子……還要出去辦事。”雲兒知他一夜未眠,見他此刻又要出門,卻也無奈,只能紅了臉道爺珍重小心身子。馮紫英笑道:“沒甚麼,大事已了,現下的差事,必能辦妥的……恩……今兒晚上我必回來過夜,你洗白白了……等我來擺佈你……你的身子也軟也香,我也自受用的……”他笑着只顧胡亂讚歎了一番,雲兒由他調笑,替他又換了衣衫,他才抖擻了
神,帶了人騎了馬去順天府。
那順天府魯務治本來就聽説昨夜王爺行宮説有了“賊”,這地方治安該他任下,只是京城內人事最要緊,一個小小順天府三品掌印,京城裏隨便尋個大員抬抬腳就比他高了,若是真的惹惱了弘晝要找他出氣實在是無法可想,此時已是惶恐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乍聞門上回話,王府紅人、三品大員詹事府掌事如此笑眯眯嘴臉上門來説要請“府尹大人做主捉賊”,便知是弘晝之意,更是哪裏敢以品級略高怠慢,連聲胡亂打躬作揖自稱“卑職”,上上下下急忙接待了馮紫英,香茶暖爐,女婢侍兒的招待着,聽完馮紫英傳話,那魯知府立發火籤,調了兩哨兵丁去西城“辦案”。
不到半頓飯的功夫,一眾差役兵丁立時將個壽熙班封個水潑不進,平時這等名伶大班,他們也不願多加招惹,今有這等王府吩咐,大堂上還坐了一個“大人”瞧着辦案,又豈敢一無所獲,雞飛狗跳便是一通亂抄。那壽熙班上下男女優伶,常是出入王侯公爵之家,六部三府裏都有人脈,哪裏箱子底被窩裏沒個私房物什,這金珠玉器、翡翠瑪瑙得一味抄撿出來,就説是賊贓。卻也不便將一班人都扣去順天府大牢,就地軟
了。才來回馮紫英,那魯知府口中滿是“果然大人英明慧眼,識破賊蹤,如今已有了證據痕跡,還請大人提攜訓示,也好讓卑職等學習”胡亂奉承。這馮紫英見他如此草包,也是可嘆,他總知官場風俗,嘴上也只滿口子遜謝。他卻也仔細不敢怠慢,知道這些戲子身份雖卑,其實手眼通天,怕和不少達官貴人
好,倒也不肯一併往死裏得罪。卻親去檢點提審,看準了,命將幾個嫌疑之人,帶回了順天府過堂。在堂上,也只管將那魯知府涼在一邊,自己就當堂喝問起來,或是温言細語,或者恫嚇嘲怒,一下午就一一審問過來。他久在地方,頗知刑名,最懂得“天下案子,認真查,便是劍仙飛賊也能查得明白;糊塗查,便是眼前賊贓也能無憑無據”之要訣,今兒已經是抱定主意要拉着這條線出來,三敲兩問之下,果然竟問出一個真賊來。
原來壽熙班有個演小生的戲子藝名小顏生的,房裏藏了幾顆上品的“朱紫瑪瑙石”,半紅半
紫,玉潤淺圓,品相頗佳,卻東拉西扯説不清楚是哪裏來的,一時是“前
馬爾康大人的夫人賞的”,一時又是“記混了,是在天寶齋買的”。這馮紫英見是個糊塗雛兒,便變了臉,扔下火籤叫聲打,才五六板子,就吃不住痛哭着招了,竟然果然是大觀園裏之物,卻説是半月前進園子給情妃唱《西廂記》,勾搭着小太監,在滴翠亭裏偷了一件瑪瑙珠花盆景,如今剝下瑪瑙石來已是銷贓了十幾顆大的,還餘這幾顆小的未曾變賣,卻也不捨得扔了才今兒被起了髒。馮紫英見他如此膿包,只是嚎哭不已,罵天咒地的,也不由好笑,只是再問旁的,目光躲閃,卻咬死口沒了。問起昨
,卻哭嚷了半
,只説前
進園子伺候唱戲,自己壓
沒去,昨兒更沒出門,連呼冤枉求超生了。再打幾十板子,哭一陣,連氣息都弱了,只是惶恐哀求,滿口胡柴。
這邊魯務治喝命還要照死裏打,這馮紫英何等樣人,一路聽來,雖然是個真賊,卻似真非昨夜之人,只是似乎存了“這是個小案子,頂一陣就過去了”,心裏竟然還似有事隱瞞,便笑着只命暫時收監。那邊魯務治一面贊他“大人神目如炬,賊子果然落網”,一面也是奇了,心下暗自揣摩,按説王府雖然遭賊,只是小小竊案,又不曾真的丟什麼貴重物件,論起來畢竟是小事。此時既然捉的一個賊,管他昨晚婆子所見之影子是不是此人,一併李代桃僵拿這沒用的小白臉頂包也就是了,打一頓也就是了。如何還要小題大做收監追問。他也不知身邊這位王府門人打的什麼主意,只是抱定心思此事由得馮紫英施為,王府之事,自己該糊塗時且糊塗就是了。這馮紫英卻果然頗有手段,知道這等雛兒,既有心事比“偷瑪瑙”還畏懼難開口,如何不能問個究竟。他一面命收押了,一面便喚個地痞名為鐵頭胡的,許他幾兩銀子,卻命他化妝進順天府大牢,假意是同牢案犯,與那小顏生攀談。那小顏生本以為幾顆玩物小案子,吃些板子賠些銀子也就是了,哪知剛吃了板子又收了監,正也不知自己下場如何,見個地面上混人難友對自己親熱問候,一時心裏悵惘,失意人快口,嘴上就沒個把門的起來。知他究竟透漏何等消息,馮紫英又要如何辦案。且候下文書分解。
這真是:風姽嫿嬉戲言王孫公子一念間古今從無安平事魑魅魍魎總勾連第四十七回:馮紫英慎思箇中局,花襲人泣首五內結卻説馮紫英差使地痞鐵頭胡,去順天府大牢裏喬裝難友探問小顏生之口風。
至夜間那鐵頭胡就來斜帽衚衕求見,馮紫英正由雲兒陪了,兩個丫鬟服侍着用晚膳。雲兒聽他要見外人,便要告安迴避,馮紫英卻道:“你不用躲,這個是我的地頭線上用得着的泥腿漢子,你且一起聽聽見見。回頭如我有時不在京,説不定你有事還可以差使他。”便就命鐵頭胡進來説話。鐵頭胡自進來恭敬賠笑跪了,告了“老爺太太安好吉祥”,倒逗笑了雲兒。再細細回話,卻説那小顏生是個雛兒,果然失意人快口,就信實了自己是個知己,在那牢房裏哭天抹淚口中只是抱屈:“自己做些小案子……那些個狗官就拿自己頂包……裏頭的太監卻不敢問了……還有那一等沒天理的,做出些更沒王法的事來,還不是褡包就跑了……可見老天沒張眼。”又絮絮叨叨只説有個小白臉,前幾卻
了班沒了蹤影,一直“和王爺園子裏的姑娘勾搭往來……該剮的罪,卻如今不比我逍遙的許多……”。馮紫英便知是消息
了頭,再問可曾説是哪個小白臉。鐵頭胡巴結笑道:“這卻沒説,不過這也不消他説,壽熙班裏幾個名角,京裏都是響噹噹的,一查便曉得了。
前幾,只有一個武生,叫柳湘蓮的下了牌不再登台,想來就是他了。
“馮紫英聽了沉思一刻,便命他自下去領賞。那鐵頭胡自磕頭去了。
這廂雲兒見馮紫英半果然有所得,心下也自賓服,她風月場裏出來,知道男人家最愛女子懇切賞讚,便柔聲羨道:“爺真是有大能耐的人物,難怪在朝廷裏如此得意。竟這麼快就捉着真賊了?這回頭見五爺,又是大功一件。”馮紫英眯眼笑道:“只是摸到一條線……恩……誰是真賊,誰是假賊,卻也難説……”雲兒一聽一愣,不解道:“爺的意思是……?”馮紫英笑着又胡亂用幾口湯羹,半晌才嘆道:“這天家王府的事,你辦差不仔細,哪個用你?但是光辦差仔細也是不成的,但是最要緊的,你得多琢磨裏頭的'戲'。”雲兒笑道:“奴家就是不懂才問爺的麼……這等王爺家的事,我一個……外頭的瞎眼婆……哪裏能琢磨得透。”馮紫英似乎是自言自語道:“……天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最要緊是你得多想多思……我心裏雖然疑,但是真的抓到線頭兒,還要多思量……比如咱們五爺……他那個
子最介意什麼……”雲兒託粉腮鼓朱
思了半
輕聲道:“五爺……外頭説是風
王爺。又這般沒意思的拘了那許多女孩子在個園子裏受用。
想來最介意是……枕蓆上的事了。
“馮紫英點頭道:”還説自己瞎眼婆…
你可莫太謙了,你是江湖裏歷練過的,眼睛卻毒。這男人愛女人,除了那幾下哆嗦快,其實最要緊的還是心思上的受用。五爺得意的,就是這羣芳依偎,眾星捧月的調調。以他這麼個荒唐
子,心急火燎的昨兒叫我進園子搜園,難道還真在乎幾個
賊……一則是惱恨園子裏有勾結外頭偷盜的事失了分寸,二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