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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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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學良非常聰明,他看到了這一點,或許是經歷太多變得成了吧。

東北軍和西北軍的將領,對老蔣不肯簽字非常不滿,找張學良反應道:“我們提着腦袋給你幹,你怎麼到最後連個簽字都沒有?”張學良回答説:“你們政治覺悟沒我高,蔣介石雖然被捕,但其政治實力還在。既然我們要放他,要把他捧為領袖,那麼他簽字,他到時還會反悔,要一個君子協議也很好。”要知道,西安事變爆發的背景,是老蔣糾集30個師的嫡系部隊,外加東北軍和西北軍聯合圍剿紅軍。若非扣蔣再放蔣,不知要靡費多少錢糧、耗費多少物資、傷亡多少軍民。

這次事件成功避免了一場規模達數十萬兵力的內戰,只有東北軍和西北軍淪為犧牲品,事後被老蔣逐步分化瓦解,而紅軍則贏得了息之機,也為國共雙方的抗保留了元氣。

周赫煊把兩位通訊員打發走,傭人立即前來稟報,説門外有同監來訪。

再次見到王二,周赫煊覺有些意外,他早就把在南京看守所遇到的這位小偷給忘了,好奇地問:“三位造訪有何要事?”

“周先生,我們是來投靠你的,”王二也不客氣,自己提着水壺倒茶,“聽説你在四川賑災,我們還運來了1000擔救災糧,那些糧食在奉節給賑濟會的人了。”周赫煊抱拳道:“我代表四川災民,多謝三位義士。不過嘛,我又不稱王稱霸,也不打算建立幫會組織,恐怕沒什麼可投靠的。”袁巫九説:“周先生此言差矣,四川貪官污吏橫行,你一個人忙不過來,我們可以幫忙剪除貪官、懲治惡霸!”

“對於王亞樵先生,我是極為佩服的,”周赫煊語氣一轉,直言不諱地説,“但是,我不信他的那一套。不管是行刺手段,還是無政府主義,都對救亡圖存沒有什麼幫助,甚至還會擾亂正常的社會秩序。”鄭仁通笑着反問:“那周先生以為,現在的社會秩序正常嗎?天道不公,就該替天行道;社會不公,就該有人出頭!”

“然後呢?”周赫煊問道。

“什麼然後?”鄭仁通沒聽明白。

周赫煊説:“你們殺死一個貪官,又會冒出另一個貪官。你們殺死一個漢,又會冒出另一個漢。什麼時候才能殺得完?”袁巫九拍桌子道:“殺一個貪官,就能嚇得很多人不敢當貪官。殺一個漢,就能嚇得很多人不敢當漢!”周赫煊笑着對鄭仁通説:“這位鄭先生,應該也是讀書人吧,想必聽説過明太祖朱元璋是如何懲治貪官的。貪污60兩銀子以上者,就要被處以剝皮實草的酷刑,結果呢,貪官卻越殺越多。以至於朱元璋殺得不敢再殺了,因為官員不夠用,只能讓貪官戴罪繼續工作。有時候官府斷案,堂下跪着的犯人戴着鐐銬,堂上負責審案的官員也戴着鐐銬。幾位殺貪官的手段更厲害,還是朱元璋殺貪官的手段更厲害?”

“這……”鄭仁通語氣一滯,無奈蕭索地説,“我等自然不如明太祖。”王二好奇地問:“為什麼朱元璋殺貪官越殺越多?”

“制度和風氣問題,”周赫煊解釋道,“在制度上,朱元璋是苦出身,給官員定下的薪水太低。當官的那些正常工資,只能勉強養活兒,沒法養活僕從,更沒法維持際開銷,所以當官的只能靠貪污賺錢。而在風氣上,元朝遺留下來的問題很多,貪污被普遍視為平常之事,你貪我貪大家貪,不貪才是傻子。”袁巫九問道:“那周先生認為,當下中國的貪官問題在哪裏?我讀過你的《狗官》,氣得幾天睡不着覺,你小説裏的官場簡直黑透了!”周赫煊説:“制度、風氣和財政問題,官員的權力得不到制約,中央和地方政府又發不出錢,當官的貪不貪、貪多少,全靠自己良心。而良心又是最靠不住的,自然就會貪官污吏橫行。”

“如果不靠殺,那怎麼解決?”袁巫九問。

周赫煊説:“建立一個廉潔高效的政府,從制度和財政兩個方面徹底解決。”鄭仁通冷笑道:“就現在的南京政府,怕是給他們100年時間都做不到。”

“你們以前效力的是廣東陳濟棠吧,他那個地方政府就能做到嗎?”周赫煊問。

鄭仁通説:“我們斧頭幫沒有投靠陳濟棠,只是跟他合作對抗老蔣而已。再説了,陳濟棠把廣東治理得還不錯,至少老百姓沒有被盤剝得太厲害。”周赫煊擺手道:“陳濟棠沒有死命盤剝老百姓,是因為他擁有穩定財源。鎢礦是當今國際最重要的軍事資源,不比石油差多少。中國又是全世界鎢礦的最大產地,而中國的第一大鎢礦在江西,所以老蔣要拼了命圍剿紅軍,除了政治因素外,無非是盯着江西的鎢礦。中國的第二大鎢礦在廣東,陳濟棠每年賣鎢礦賺的錢,可以養活好幾個四川,因此他不用盤剝百姓,甚至建立起能夠對抗中央的空軍部隊。”

“原來如此。”鄭仁通算是長見識了。

袁巫九問:“南京政府不行,陳濟棠也不行,那周先生認為哪個政府能解決好貪官問題。”周赫煊指着北邊笑道:“三位可以去延安看看。”

“我不去,”袁巫九連連擺手,“我有幾個兄弟,就去延安了,還想勸我一起走。但那邊規矩太多,我這人受不得管,去了大家都不自在。”鄭仁通笑道:“我也不去,那邊沒有我的用武之地。”王二打着哈哈道:“延安肯定不讓我做老本行,偷都偷不利索。”

“那我也沒轍,”周赫煊聳聳肩,“三位想要留下來做客,我舉雙手歡,想住多久都沒問題。但投奔什麼的就不要提了,我手下的人,不許偷盜和殺人,除非遇到緊急情況。對了,劉湘正在建立特務組織,以對抗老蔣派來四川的特務,你們去投奔他或許有機會施展抱負。”袁巫九不屑地説:“劉湘算個,四川被他治理成這幅模樣,一看就是個沒本事的混蛋。”鄭仁通笑道:“那我們就留在周先生家做客吧,給口飯吃就行。”第794章【袍哥救國會】(裏番)門客,在中國傳統歷史文化當中,屬於一個出鏡頻率極高的詞彙。

其中最著名的自然是孟嘗君,相傳門客三千,還讓“雞鳴狗盜”這個成語傳至今。王二、袁巫九和鄭仁通三人,雖不能簡單把他們稱作雞鳴狗盜之徒,但其實也差不了多遠。

純粹混飯吃的門客屬於最低級,更高級的可稱“士”。本在此方面受影響極深,他們所謂“武士”,其實也是一種門客的存在。

對於這三個傢伙,周赫煊沒有太多想法,純粹是耗點米糧養起來而已,説不定哪天就能用上。雙方並非主僕或僱傭關係,更類似於江湖朋友,合則聚,不合則散。

平時大家相處,周赫煊總帶着探究的意味,旁敲側擊,想知道對方真實的追求和想法。

但王二等人連自己都不清楚,反覆説着“替天行道”。他們不在乎錢財,更不在乎法律,只在乎某種樸素的道德,並將這種道德作為自身的行為準則。

説白了,就是三個活得稀裏糊塗,卻又自認為清醒的人。

這種人放在和平年代,絕對是社會不穩定因素,而在混亂時期卻有着立足之地。

實際上,周赫煊之前所説也非完全正確,刺客手段雖然不能除貪官漢,但還是有點用的,至少能夠提供威懾遏制力量。特別是全面抗戰爆發之後,行刺之風如火如荼,為後世的抗戰神劇提供了大量靈和素材。

最典型的就是“金陵毒酒案”,兩個中國軍統特務,毒翻了偽高官數十人。其中包括“維新政府”(汪偽之前的南京傀儡政權)行政院長梁鴻志、立法院長温宗堯,以及本總領事館書記官宮下、會計船山等人。

那兩個特務叫做詹長炳和詹長麟,早在1934年,就被戴笠安排進本駐華公使館當雜役,最初目的不過是收集情報而已。全面抗戰爆發後,詹氏兄弟的全家都死於南京大屠殺,但他們還是忍受着痛苦和仇恨繼續給本人當雜役。

直到某天,接頭人給他們帶來“氰化鉀”,目標是殺死在南京的全體本高層和漢高官。可惜氰化鉀量太少,稀釋到大量酒類飲料當中,只毒死了兩個,剩下幾十個偽高官都靠洗胃救活了。

若是有人給他們提供足夠多的氰化鉀,當時整個華東佔區的行政系統都要崩潰,因為出席酒會的都是偽高層大人物。

值得慶幸的是,兩位投毒英雄都安然無事,他們為本人“服務”多年,本特高課完全沒料到他們就是兇手。其中詹長麟活到了2008年才逝世,死後被南京市政府授予鍍金銀質獎章。

我們還應該記住尚振聲先生,黃埔六期畢業,金陵毒酒案的實際策劃者,詐降擔任汪偽政府某部參謀長,暗地裏實為軍統南京區區長。後因密謀刺殺汪兆銘,尚振聲被偽特務盯上,遭叛徒出賣被捕,臨刑前高喊“抗戰必勝,漢必亡”,被亂槍打死,年僅39歲。

或許,家裏住着的這三位門客,抗戰爆發後可以推薦給戴笠,讓他們發揮一下自己的專業才能。

嗯,周赫煊是這樣想的。

還有一個人讓周赫煊很頭疼,那就是袍哥會的褚授良。這傢伙天天來周公館拜訪,説要幫周神仙做事,但他只會打打殺殺,連行刺手段都不練,習慣了帶着扁鑽正面硬懟。

難道讓他擔任哪家工廠的保安隊長?

“周神仙,你就讓我跟着你混嘛。”褚授良今天又來了。

周赫煊無語道:“你袍哥當得好好的,怎麼總想着跟我混?”褚授良氣憤道:“袍哥會越來越莫得意思,範哈兒這種外八門弟子,現在居然都被奉為上賓。袍哥會,早就不是以前的袍哥會了。以前我們做的啥子?安定地方,照顧窮人,抱團取暖,現在一個個就曉得賺錢!”

“以前的袍哥會,真有你説的那麼正面光彩?”周赫煊樂道。

“呃,”褚授良尷尬一笑,“反正比現在更好。”哥老會最初形成於水匪結社,乾的就是殺人搶劫的勾當,比起源於漕運的青幫更加污穢不堪。但在晚清正式結社之後,哥老會卻標榜仁義,勸人向善,安穩地方,擁有絕對乾淨的內八門,又有藏污納垢的外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