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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第287章人情冷暖話淒涼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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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會不像蔣麗莎的農場,沒有雞,尤其是沒有賓館。蔣麗莎睡得死死的,除了沒有雞叫,更主要的原因是她累了。黃江河的年齡要比朱志明大些,但他的技巧卻遠遠地超過了前夫朱志明。男人在征服女人時表現出的超強的氣力和高超的技藝,只能説明他風有方。蔣麗莎結婚十幾年來,從未體驗過如此強大的衝擊力。那種覺,就像乘坐在一架正在起飛或降落的飛機上,忽高忽低的,喝醉了酒一般,又害怕又嚮往的覺。

她累了,在省會的賓館裏,她進入了甜的夢鄉。

早上五點,黃江河醒來,抬眼望着窗户,看到玻璃上佈滿的水珠,像是張曼麗的淚滴。

昨天晚上,張曼麗闖進了他的夢。她從遙遠的地方向他走來,身披大紅的婚紗,邁着輕盈的步伐來到黃江河的眼前。黃江河慚愧地低着頭,等待着張曼麗的責備。可是他的亡並沒有責怪他,只深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奔向了遠方。他緊追張曼麗的身後,拼了命地奔跑。他想和她説,哪怕被她臭罵一頓,他的心情也會舒坦很多。

對於亡人,黃江河充滿了畏懼和敬意。

張曼麗不理他,他就拼命地叫喊,他被自己的喊聲驚醒了,醒來後才發現,他和另一個女人就躺在了牀上。他悶,就輕輕地拿開蔣麗莎放在口的手,悄悄地起牀了。黃江河下牀後走到窗前,拉開窗紗。

黃江河站在窗前往外望去,路燈還在睜着朦朧的眼睛,穿着黃衣服的清潔工已經帶着口罩,拿着掃帚開始清掃馬路的積雪。離開了辦公室,他突然就到失落。他要回去,只有坐在市委書記的辦公室裏,他才能找回自己。他轉過身來回到牀邊,想拿起衣服。衣服的一角被蔣麗莎枕着。他輕輕地出來,儘量不驚醒蔣麗莎。就在他出衣服往身上披的瞬間,衣服煽起的涼風還是把蔣麗莎從睡夢中驚醒了。

蔣麗莎醒來後,看見黃江河正在穿衣服,就把潔白的胳臂從被窩裏出來,然後高舉了一下,像是舒展倦怠的身體,然後才把手又舉到面前黃江河。她想讓黃江河抱抱她,在黎明前再受一回他的擁抱。黃江河彎來,一手抓着蔣麗莎的胳臂,一手慢慢地在她的胳臂上輕撫着。

“起牀了,還要上班。”黃江河輕輕地説。

“你的神真好,我真的還想再睡會兒,有錢難買黎明覺,神仙般的覺。”

“你沒聽説過嗎?身體不好的人不能當領導,大人從小就要求我們德智體全面發展。”黃江河有些敷衍,他只想快些回去。

“怪不得人家説你們男領導那麼多壞話,搞女人三個五個不累,喝起酒來三斤兩斤不醉。你鍛鍊身體,原來就是為了更好地勾引女人。”

“別胡扯,我可是老實人。”

“我知道你老實,不老實的人是不會在打牌時把腳放在女人腳面上的,更不會趁着和人家握手的機會輕輕地捏一把人家的手指。如今把人家搞到手了,竟然説自己老實,真是不知羞恥二字怎寫。”

“好了,好了,就算是我把你拉進了泥潭,什麼時候想出去,只要説一聲,我撒手就是。快些起牀,不然就遲到了。”黃江河不知怎麼,有些不耐煩。

蔣麗莎要黃江河親自給她拿來了衣服,又要他親自給自己穿上。她侍候了他,他理應為她做點什麼。

奧迪車剛駛進了北原市,黃江河就把車子停在路邊,他要蔣麗莎下車後自己打車回去。黃江河讓蔣麗莎下車自有他的道理,畢竟是市委書記,他怕被人看見和蔣麗莎在一起影響不好。生活作風不檢點是領導們最遭忌諱的事,他不想被人嚼舌。可蔣麗莎不高興,她坐在車上,任憑黃江河説破了嘴皮,就是一動不動。無可奈何的黃江河就只好重新啓動了車子,繞過北原市的繁華路段,把蔣麗莎送到農場。

通向農場的公路上,厚厚的積雪還沒有清掃。輪胎打着滑東拐西拐,曲曲彎彎,就是不想前行。黃江河用力地握着方向盤,全神貫注,小心謹慎地駕駛着,生怕一不小心拐進了路溝。沒多久,他的額頭上就汗津津的了。蔣麗莎坐在身旁,看着黃江河吃力的樣子,心裏一陣好笑。她聯想起昨天夜裏黃江河東奔西突,馳騁疆場的賣力樣,終於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

“沒什麼,看到你開車,我就在想,無論男人和女人,白天穿着衣服走在大街上,都是人模人樣的,到了晚上赤條條地躺在牀上,還是出動物的本能。等暖花開時,我來開車,就不用你這麼費力了。”

“你不是想開車,是想駕馭我。讓一個市委書記為你汗出力,你於心何忍。”黃江河打趣地説。

“別盡説好聽的,你巴不得呢。多少男人希望我駕馭,我都看不上眼。能駕馭你是你的榮幸。”車子經過艱難的跋涉,終於來到了農場的門口。黃江河停下車子,讓蔣麗莎下了車,自己掉轉了車頭,按原路返回。

蔣麗莎下車後站在原地,目送着黃江河駕車遠去,心裏難免嘀咕道:“才一天一夜的功夫,你就厭倦了。我一個女人都不在乎,你還在乎你的身份。等着吧,既然撞到了我的槍口上,我就不會輕易放棄。”就在蔣麗莎路過月亮門時,不由自主地往裏瞥了一眼,剛好看到一個悉的身影。憑着直覺,她知道,那一定是朱志明。

這小子,都和我離婚了,還跑到這裏來幹什麼。蔣麗莎心想。

朱志明進到了米蘭的房間,不久就又出來了。他吃力地搬着一個紙箱,放到樓下的走廊後,又快步如飛地向樓上跑去。米蘭掀開了簾子,和朱志明打着招呼。由於太遠,蔣麗莎聽不見他們在説些什麼,她也不想聽他們説什麼。

蔣麗莎看到朱志明進了米蘭的房間,心裏頓時不高興起來。她在想,前夫朱志明和自己離婚,是因為自己接近了黃江河,這也許只是個藉口,他大概看上了米蘭或許其他的什麼女人,才甩掉了自己。男人們都喜歡尋找新鮮的覺,黃江河是這樣,朱志明也是這樣。儘管這樣想着,但還是同情起朱志明來。無論是誰先提出的離婚,事實是,朱志明現在沒有了家,沒有了財產,就連他住了這麼些年的農場,他以後也會很少來了。

蔣麗莎還不算太沒良心的女人,想到這裏,就想為朱志明做點什麼。

蔣麗莎回到房間,想起朱志明在自己主動提出離婚時並沒有提到財產的分配,就取下鑰匙,打開保險箱,從裏面取出十萬現金,用報紙包好後放在牀頭,門也沒鎖就直奔場部。她有的是錢,為了孩子,為了和朱志明往的情分,她要想表達一下,或許這樣做能減輕自己負罪的心理。

米蘭看到蔣麗莎前來,熱情地和她打着招呼。她和她之間,沒有矛盾衝突,有的只是姐妹情誼。蔣麗莎笑呵呵地回應着,看不出對米蘭有絲毫的成見。

朱志明還在給米蘭往外搬運東西,看見蔣麗莎進來,只點點頭。蔣麗莎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她有點失望。或憤怒,或慚愧,或沮喪,或幸災樂禍。如果朱志明隨便有點什麼表情,蔣麗莎都會高興。沒有表情,只能解釋為冷漠,解釋為蔣麗莎在他的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分量。假如這時走來一隻狗,朱志明很可能會趕他走,也可能餵它點什麼,但他不會無動於衷。蔣麗莎的失望變成了傷心。她想走,立即離開這個地方。她的慚愧的心使她留了下來。

她站在房間的角落,等着朱志明説話,可朱志明搬着米蘭的行李,看也沒看她一眼就匆匆地下樓了。

蔣麗莎站不住了,她到自己的臉紅了。她摸摸臉,有些發燙,肯定是紅了。一紙協議,使她和他成了陌路之人。他不甘心,就跟在朱志明的身後,向樓下走去。

朱志明放下了行李又要上樓,蔣麗莎站在他的面前,攔住了他。兩人捱得很近,幾乎能受到彼此的呼。蔣麗莎很會撒嬌,要不是離了婚,她一定會拉住朱志明的手,替他擦擦汗,打打身上的灰土,整理一下蓬亂的頭髮。可是,現在的她不能再做這些了。

“有事嗎?”朱志明冷冷地問道。

“有事,你跟我來一下。”蔣麗莎説完就往前走。她沒有回頭,但她很擔心,擔心朱志明不會跟着自己,又要上樓繼續幹活。她在較量,如果他不跟着來,她就節省了十萬塊錢,並且一輩子都不要想讓她再理他一次。

她聽到了踩雪的腳步聲。

“咯吱咯吱的。”她知道,他就跟在後面。

朱志明臉上沒有表情,但他是個長有人心的男人,他知道蔣麗莎既然叫他,就一定有事,所以他就跟在蔣麗莎的身後來了。

在房間裏,她讓他坐下,他不坐。這已經不是他的家了,他不會坐下。

蔣麗莎從裏間拿出報紙包着的一沓錢,放在朱志明的手裏。

“這是什麼?”朱志明但覺到那是鈔票,但他還是問了一句。

“你看一下就知道。”朱志明打開了報紙,嶄新的一沓錢,他數了數,正好十小摞。

“你給我這些幹什麼?”朱志明問道。

“算對你的補償。”

“我不需要補償。該補償是我,我先提出了離婚。”朱志明的聲音低下來,他認為,無論出於什麼原因,男人主動對女人提出了離婚,就是拋棄了女人。而拋棄者是可恥的。他現在就有些可恥的覺。

朱志明要把錢放下,可蔣麗莎攔住了他,並毫無顧忌握緊了他的手。

“你新開的公司要錢運轉,孩子上學也需要錢。”蔣麗莎説話時,聲音裏帶着傷。至於她為什麼要傷,朱志明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好,我就以孩子的名義存下。如果沒其他事,我先忙去了。”朱志明可以不接受蔣麗莎的錢,但孩子需要。蔣麗莎一提到孩子,朱志明反而有些慚愧。

“是要給米蘭搬家嗎?”朱志明點點頭,但他沒有説話。

“是不是要搬到你的公司?”蔣麗莎還在問。

“你連我都不管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你管她幹什麼?”朱志明説着,趕快扭過頭去。他的眼睛濕潤了。

十幾年的夫,孩子已經上了中學,説分就分了。氣頭上故作的瀟灑,不能代替他的傷,畢竟夫一場,人在屋也在,情還藕斷絲連,可是,連同牀異夢的機會都沒有了,怎不叫人肝腸寸斷。

蔣麗莎隱約到朱志明聲音的異樣,她靠近朱志明幾步,伸出手來,從後面緊緊地抱住了他。夫多年,即使分手了,也能抱一抱,這一點也不過分,蔣麗莎是這樣想的,朱志明也是這樣想的。

片刻的沉默之後,朱志明掰開了蔣麗莎的手,手裏拿着錢,頭也不回地走了。蔣麗莎站在原地,眼眶裏溢出了淚水。也許他想回頭,但他知道,他目前就像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一切都晚了。

朱志明回到米蘭的房間時,裏面已經空了。她和朱志明一道鎖好門,肩並着肩一起下了樓。走到一樓和二樓的平台上,朱志明掏出手機,撥打了搬運公司的電話。

朱志明新註冊的種子公司坐落在東郊的馬路邊,這是一座寬敞的院子。一座四間兩層小樓面南背北,樓體的外表鑲滿了白的瓷磚。一樓是辦公室,二樓是卧室。當車子開來時,從辦公室走出一男一女,開始往樓上搬運米蘭的書籍和行李。男的五十多歲,是下崗的會計,女的三十多歲,是朱志明聘請來的技術員。四個人,一個小公司,就像一個家。

米蘭已經辦好了辭職的手續。她曾經把白寶山作為靠山,依賴她得到了夢想得到的一切。既然分手了,她就不再眷顧他所賜予的一切。

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從此開始,她要儘可能地忘記那個風的男人,在這裏重新開始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