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兩人來到王府,映入唐雲曦眼中的景象令他的心沉了一下。
攝政王府,這個在詔河曾經車如水馬如龍的喧鬧之地,現在就像是一處死地。
硃紅的大門上貼着兩條長長的封條,蓋着的是太子的大印,而非刑部和兵部。可見這件事,是太子親自動手,撇開了六部。是的,太子一貫不相信任何人,六部中多是唐川的死黨,他又怎麼可能用那些人去封王府呢?
王府內的家奴,早已被驅趕拉走,除了大門口的牆外站了一圈十幾名士兵外,這座曾經輝煌一時的王府,如今只剩下衰落的殘夢。
聶巧一眼看到門口的士兵,不
低下頭,“公子,離這裏遠些吧,小心那些人看到我們。”唐雲曦遠遠的,沿着王府的牆
外沿走,一直繞到西面,這裏靠近一條小巷,周圍沒有人。
他抬頭看了一眼牆緣,吩咐着,“巧,你在這裏等我。”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已如輕雲一般飄過高牆,落入府內。
記憶中的家園,是一個温暖的地方。每次回到這裏都能聽到母親驚喜又嗔怪地抱怨,“雲曦,你還記得回來看娘!到底幾時你才肯搬回來住?”還能聽到小時候負責帶他的孃
泣着説:“小王爺,您都長得這麼高了!越長越好看了,再過幾年,老奴都不敢認您了。”而父親的聲音總是嚴厲而沉穩,“在東方家不要過於頑劣了,縱然父母不在身邊,心裏也要記得時刻約束自己,你是唐氏子孫,是我兒子,當時常面壁自省,自己此生是否處處問心無愧了?”是否處處問心無愧了?
他真的很想問父親一句--父親,事到如今,您是否依然可以堅定地説,您這一生,事事都能做到問心無愧?
人無完人,孰能無錯?只是對於父親來説,這“錯”究竟是他當年不該臨危受命接受“攝政王”這個頭銜,還是不該大權獨攬,遲遲不肯還政於太子,終於鑄成今之大錯呢?
一切的一切,都要等見到父親才能有個答案,但是要見到他,又談何容易?
低頭一嘆,唐雲曦悄悄轉身,睜開眼,滿目荒蕪,枯木蕭瑟,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份淒涼,想起那首古詞--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治處,樓高不見章台路。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他正要離開,忽然聽得旁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遲緩的腳步聲,他猶豫了一瞬,從廊下拐角處一位老人蹣跚走出,正用大掃帚掃着地面的塵土和枯葉。
他本應躲藏起來,但是看到那老人時,卻忍不住輕聲叫了一句,“福伯!”那老人一顫,像是受了很大的驚嚇,抬頭看向唐雲曦,卻看不清楚,顫顫巍巍地問:“軍爺,有什麼吩咐?”唐雲曦知道對方把自己當作負責看守他們的士兵了,連忙再走近些,扶住那老人,低聲説:“福伯,是我,您看清楚些。”福伯努力了
昏花的雙眼,湊近又看了唐雲曦半晌,赫然認出了他,滿臉的震驚,慌得要立刻跪倒,“老奴給小王…”他輕輕用手蓋在福伯的口上,“福伯,此地不宜多説話,您跟我進屋來。”他隨手推開一扇門,這院子是母親平
住的,他推開的是母親的卧室。一進門看,屋內一切陳設如舊,還好未被洗劫過。只是…滄海桑田,人事已非…
他努力收斂迴心神,問道:“福伯,可知王爺王妃被關到哪裏去了嗎?”
“聽説是被關到宮裏的大牢去了。”唐雲曦記得譚謙碩説過他父親是被關在天牢中。所謂天牢,是詔河皇宮深處的一處秘牢。只關押最重要的朝廷欽犯,尤其是皇親國戚若有犯事者,大都關押在那裏。目前兩者説法是不謀而合的,但是是否真在那裏,卻並不能立刻判定,也要防止這是太子故佈疑陣,引救兵上鈎的謊言。
“小王爺,您冒險回來,若被王爺王妃知道了,一定會擔心您的。”福伯急急地説道。
唐雲曦問道:“這一回太子突然發難,我父親就一點準備都沒有嗎?”
“沒有。那天太子的兵馬到來時,王爺還在和王妃一起吃早飯,府裏的人都被嚇着了,還以為是太子開的玩笑。”
“那我父親説了什麼?”
“説了什麼…王爺,好像就和王妃説了幾句話,就跟着那羣官兵走了。”唐雲曦聽得心裏沉重。父親怎麼可能不知道太子要發難?否則他幹嘛先後派左氏兄弟和蕭衝兩撥人馬去找他?當然,蕭衝是父親親自派來的,還是太子派來的,暫且成謎,但是左風、左劍毫無疑問是奉了父親之命專程去保護他的。
他既然能派其他人來保護自己,便是知道形勢危急,卻為何不給自己留一條好走的後路?
為何,一定要讓全家都瀕臨絕境?
福伯繼續説道:“小王爺,如今京城裏都歸太子管轄了,據説京城外的所有將軍都已經表態要誓死效忠太子,故這回可見是沒有半點轉圜餘地了。您還是…先自保吧。”聽完福伯的一席話,唐雲曦的心情除了沉重還有更多的疑問。要知道父親攝政多年,這朝中若有官員三千,該有兩千是他的心腹才對,怎麼能就這樣束手就擒,全無反抗?
聶巧在牆外等了好一陣,猜測唐雲曦進去會做什麼。這府裏應該已經沒有人了,難道他要回去找父親是清白的證據嗎?這不可能找到啊?或者,他在府裏暗自約見了什麼人,是他之前沒有告訴她的?
她反覆猜測着,忽然間有人在她背後拍了一下,她一驚,回身去看,卻忽然覺得鼻尖一陣古怪的香風浮動,繼而意識昏沉,倒了下去…
唐雲曦跳出牆外,卻不見聶巧在那裏等候。地上掉了一條手絹,粉紅
的手絹上有幾個血紅的字--若問佳人,綺夢一場。
他的心一涼,頓覺天寒地凍,絲絲涼意直沁心脾。
這手絹的字是用血寫成的?是巧的血嗎?
“綺夢一場”的意思是巧已不在人世,一切都如夢一般?
他將手絹展開來仔細看了看,忽然覺得這手絹不像是巧的。他平
裏從來沒有見過
巧用手絹,而且這粉紅
也不像是她會喜歡的。尤其兩人半路上還換過衣服,這手絹新得就像是剛剛買的,不似是她的隨身之物。
唐雲曦將手絹往袖子裏一,幾步奔出這片小巷,看着周圍鱗次櫛比的飯館店鋪,一眼看到旁邊的街角處有一個自己擺攤賣水果的大嬸,便跑過去問道:“請問大嬸,這附近有什麼地方的名字有‘綺夢’二字嗎?”那大嬸吃驚地抬起頭,看到是個俊秀的年輕人問自己,內心忽生一股嫌惡,恨恨地嘟囔一句,“看上去規規矩矩的一個後生,怎麼也不學好?竟去那種地方!”唐雲曦雖不解那大嬸的話意,卻聽出些意思,便追問道:“請問是不是真的有那麼一個地方?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去那裏找人。”大嬸鄙夷地説:“是啊,你們男人去那裏哪有不重要的,也都是找人嘛,找姑娘罷了。”他一怔,忽然明白,“難道那裏是…青樓?”大嬸怒道“你還和我裝什麼糊塗?不就是百花街的那家綺夢居?快走快走!一大早的別在我:攤子前給我惹了晦氣!哼!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雖然被大嬸罵了,但是唐雲曦滿心雀躍,立刻振奮起來,對大嬸躬身長揖道:“多謝大嬸!”然後立刻轉身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