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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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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雲曦的那把劍埋在了城外,歐陽琴師知道後主動表示會幫他去取。天快黑的時候,他果然帶着劍回來了。

事先他們想了一個主意,讓琴師帶着一張舊琴出門,把琴身下面的琴板打開,將劍放進去,然後再將琴板封好,帶回城。這一招果然奏效,看守城門的士兵因為白天見到他抱着琴出去,又抱着琴回來了,便不疑有他,很容易就放行了。

唐雲曦拿到自己的劍後,忽然對歐陽琴師跪倒叩首。他驚道:“這是何意?雲曦,咱們不是早説過,我們名為師徒,情如兄弟,不許行這種大禮嗎?”

“唐家家門不幸,大難當頭,老師還願意仗義施援,必須受雲曦這一叩。”唐雲曦鄭重其事地説道,“請老師從今天起,儘快先搬離琴館,找一處不為人所知的地方躲藏起來。”歐陽琴師一愣,心知唐雲曦是怕自己事敗,同伴中有人受不住拷問,供出他曾經幫助他們藏身的事情。

但他素來是清高自傲的人,此時便硬着脖子説道:“為師為情為義,當年王爺對我禮遇有加,又得了你這麼一個鐘靈毓秀、聰明絕頂的徒兒,難道只是讓我後誇耀,共享虛名嗎?不過…你要記得我和你説的那個傳聞…”他曖昧的提示,唐雲曦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巧在旁邊聽到,不解地問:“什麼傳聞?”

“只是一則言蜚語,不值一提。”唐雲曦只雲淡風輕地擋了過去,她縱然心中諸多不解,也問不出個究竟來。

將近子夜,三人玄衣攜劍,離開了常青樓,輕輕巧巧的來到了皇宮外。

面對高高的宮牆,唐雲曦回頭問聶巧,“你跳得過去嗎?”她仰起下巴,“十二歲的時候我就爬過這牆了。”厲天宏不屑地説:“爬牆和跳過去本不一樣好不好?”現在上哪兒去給她找梯子?

唐雲曦卻伸出一手,平舉在空中,對聶巧説了句,“要我幫你嗎?”她看着他的掌心--白皙,卻不乏長時間握劍的細繭。平裏握住他的手時,也能覺到他指腹上有一層因為彈琴而磨出的薄薄硬繭。

他本來是含着金湯匙出生,這一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卻總替自己選了一條又一條比普通人更難走的路,如今,還要以命來賭…忽然心裏一酸,她猛地提氣躍起,腳尖落在他的掌心上,他的手掌向上一送,她便落到牆檐的瓦片上,看了一下牆內的動靜,又縱身跳了下去。

這下子連厲天宏都被嚇住了。他第一次看聶巧施展武功,這輕功還真的是超出他預料的妙,他臉一沉,“這丫頭來歷古怪,一直説瞎話騙人,雲曦,怎麼能相信她帶的路?”唐雲曦一笑,“我只信她沒有害過我。”他拍着厲天宏的肩膀,“你去吧,我們分頭行事。只要你那邊先鬧起來了,我便想辦法潛入天牢。”然後,他抬頭看向牆檐兒,不必借力,便越過將近三人高的高牆。

皇宮,自古以來,歷朝歷代,無論哪個國家,都是一國的心臟所在,重兵把守。詔河的皇宮據説是一位懂得奇門遁甲之術的人親自設計,就是為了防止有人行刺,普通人入宮的第一年,先要悉各宮之間的環境佈置,否則很容易路。

巧在唐雲曦入宮之前,先替他畫了一張地圖,讓他牢牢記住爆裏的地形,和每一條路徑的行走方向和方法。

這裏,有點像個小八卦陣,從東邊走進,繞了一圈,到最後又從東邊出去了。

唐雲曦的記憶力驚人,看了兩遍之後就將那地圖背於心,還默畫了一遍。聶巧不得不真心佩服,但她也提醒道:“看到的,和親身經歷的畢竟有所不同,何況白天找路都容易路,更別説晚上宮裏那麼黑,掛着燈火的地方我們不敢去,沒有燈光的地方又很容易看錯路。所以,你必須跟緊我。”唐雲曦很順從地應着。

兩個人從腳踏皇宮地面的那一刻起,就全身高度戒備,提防時刻可能會發生的狀況。按照約定,厲天宏沒一會兒功夫就在太子寢宮那邊鬧出了動靜,連這邊的侍衞都被驚動,紛紛説着,“太子宮殿那好像出事了,趕快過去!”聶巧和唐雲曦暗自高興,等人羣散亂地跑向那邊之後,兩個人才悄悄從暗影中走出,沿着事先計劃好的路線向天牢移動。

那天牢位處於皇宮最黑暗的角落,雖然靠近北宮門,但是北宮門周圍駐紮的都是皇宮衞軍的人馬。

這些人,即使聽説太子寢宮出事也沒輕舉妄動。宮內宮外,有諸多人馬守衞,每一組人馬各司其職,厲天宏能夠引的其實只是第一波人。

天牢的入口,在一個月亮門之後的小院深處。乍看與普通的妃子宮殿後花園很像,這正是它的隱蔽之法。

當聶巧和唐雲曦來到這裏時,月亮門外站着兩名士兵,縱然已是子夜之後,那兩名士兵依然神奕奕地站在原地,並沒有睏倦之意,只是偶爾悄悄地和同伴説上幾句話。

巧和唐雲曦對視一眼後,忽然將自己所穿的黑外衣扯落,丟在旁邊的草叢裏。藏在裏面的那一身,是墨綠繡花的連身長裙,一看她,就是個俏麗可人的小爆女。

她走到那兩名士兵近前時,那兩人喝道:“站住!什麼人?”聶巧故作受到驚嚇,“這、這裏難道不是長泰宮嗎?奴婢是永安宮的宮女,我們崔娘娘説頭疼,想來找李貴妃要一瓶清省心…”她話未説完,一名士兵就揮手説道:“長泰宮還在南面,這裏不是。”

“對不住!對不住!”聶巧連忙往旁邊走,但走了一會兒又繞回到這裏,嘴裏説着,“咦?

怎麼又走回來了?真是見鬼。”另一名士兵大概對這種路的宮女已經見怪不怪了,閒聊似地問:“半夜三更給你們娘娘找藥,怎麼連個燈籠都不帶?”聶巧眼圈一紅,抹着眼淚説道:“娘娘説頭疼得厲害,我出來得着急,忘了燈籠的事情。兩個哥哥能不能行行好?帶我走出這裏?我入宮好幾年,可是一直都不住在這邊,不認得這邊的路,都繞了兩圈了,再找不到長泰宮,娘娘一定會重罰我的。”一個士兵好心,説道:“好吧,我領你過去。”另一名士兵拉住他,“那行啊,你要走了,被上面的頭兒看見了,也要重罰你了。”

“只是給人家小姑娘領個路,去去就回。”

“呸,我看你是看人家小姑娘長得不錯,所以故意英雄救美。”

“那怎麼辦?要不然你去給她指路?”兩個人在這裏説笑着,唐雲曦已經趁他們不備,如鬼魅一般閃身來到天牢的門前。

大門緊鎖,門上有一個巨大的銅鎖,又擋住了他的去路。

但好在他亦有準備,拔下頭上的一髮簪,在鎖孔上試着來回撥動了幾次,咔噠一聲,就把銅鎖打開了。

這一招,也是聶巧教他的。當聶巧教他這撬鎖本事時,他驚訝地問:“這種功夫你也會?

從哪裏學來的?”聶巧聳肩道:“你知道什麼叫藝多不壓身嗎?小時候我養父母要養七八個孩子,他們心眼兒多,總怕有孩子偷他們的東西,就把家裏的一點金銀首飾,甚至是頭一天多做的饅頭都藏在櫃子裏。我好奇,就時常拿簪子去撥那個鎖,為此沒少捱打,不過倒是練出這一門手藝來。”説到這裏,她模樣還真有幾分得意。

當銅鎖摘下,唐雲曦小心翼翼地推開那兩扇緊閉的大門。皇宮的天牢並沒有多大,因為在這裏囚的都是皇親貴胄,人數不多。

陰冷的台階,很長,一步一步走下去,走了四十多級才走到最下面。

漆黑一片中他搖亮了一個火摺子,立刻便聽到父親唐川蒼老卻不失威嚴的聲音,“怎麼?太子殿下終於要提審微臣了嗎?”

“父親,是我。”他抑制不住心情的動,循着聲音奔到鐵欄杆旁邊。

那一簇幽幽的火光下,唐川的臉在欄杆後面出現。

唐雲曦記憶中的父親永遠是神情冷峻,威嚴如神,可是如今的他卻好像憔悴蒼老了許多,整個人都沒了神。

只是當他們藉着火光看清彼此的剎那,唐川赫然震怒地罵道:“混帳!不是讓左風左劍他們保護你,讓你走得越遠越好?你跑到這兒來幹什麼?誰放你進來的?太子放你進來的嗎?”

“不是,我是想辦法溜進來的。”他的手在的鐵欄杆上拽了幾下,這鐵欄每一都至少有三手指頭,一般的刀劍不可能將它砍斷。而鐵門上的那把鎖,看上去着實古怪,和外面那道門的鎖完全不同。

唐川看出他的意圖,阻攔道:“不要試圖從這裏救我出去。第一,這道門得用三把鑰匙一起打開,你一個人沒有這個能力。第二…我也不想出去。”

“父親…”唐雲曦輕聲叫道,“為何…為何父親一定要把自己和家人入絕境?”

“這是…贖罪。”唐川苦笑着,伸出一隻手,輕輕撫摸他的臉頰,“雲曦,你已經十八歲了,你…要記得爹一直對你説的話…”

“做人要光明磊落。”他低低念道,“難道父親對太子…有什麼歉疚嗎?”唐川卻收回手,眉頭一皺,“走吧,你快走!你這麼容易就進來,只怕是有詐!別再讓我見到你,否則我就算死也不能瞑目!”

“父親可知您已被判了死刑?”唐雲曦按捺不住盪的衝動,“這世上無論任何人,縱然是做錯了事,都不該如此漠視自己的生命!難道您認為您的罪,算得上罪孽深重還是罪大惡極?”唐川似是被兒子的話震動得渾身輕顫了一下,但他背過身去,走回到黑暗中,沉聲道:“為父就是罪孽深重,罪大惡極,叛國謀逆,這樣的罪名還不夠深重?還不夠惡極?為父想通了,願意以命承罪,誰要你這黃口小兒來囉唆?快走!”

“母親…”

“她沒有關在這裏,太子不會把我們關在一起。也許刑場之上,我們夫可以見最後一面。”唐川的肩膀似是在顫抖,“這一輩子,我欠她良多。但她從未怪過我,只説:『不能同年同月同生,卻能同年同月同死,這,也是上輩子修來的緣…』”唐雲曦默默望着父親的背影。他知道父親已經不可能再和他説更多的話了,父子十八年,他們相處的時間卻很少,但在他心中父親一直就像一座山,永遠高高的矗立在那裏,堅實地矗立在那裏。怎麼也想不到,這座山會轟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