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陳友諒不死掉朱元璋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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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寇勿追已是掌燈時分,朱元璋照例把寫好的紙條往屏風上、案上貼。
常遇和藍玉進來。朱元璋立刻面
喜
,問:“仗打得怎麼樣?是不是大捷?”常遇
笑道:“若是相反呢?”
“不可能。”朱元璋説“你這人,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呢,藍玉倒顯得比你老到些。”這顯然不是褒獎的話,一下子掃去了藍玉臉上的笑容。常遇為沖淡不快,急忙接過話茬來説:“這一仗,打得過癮!陳友諒的平章姚天祥叫我們生擒不説,連他的太子叫陳善兒的也當了俘虜,我可沒敢殺呀!”朱元璋笑了:“你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次收降卒多少啊!”
“真叫人山人海呀!總共有五萬之眾。收降的事是藍玉管。”藍玉到很奇怪,這些降卒一點都不害怕,發給盤川回家都沒有幾個動心的,都願留下來為朱元璋效力。
朱元璋有意看了常遇一眼:“怎麼樣?這就是我們不殺降卒的功德。”常遇
問:“偽太子也不殺嗎?”
“不殺!”朱元璋説,不是二兒子陳理跑了嗎?窮寇勿追,不殺才能召他們。殺了,只能
他們破釜沉舟頑抗到底,我們就要多費時,多費銀子多費力,要多死人,算算賬就明白了。
朱元璋忽有所想,自語似的説:“這胡惟庸怎麼不回來?凶多吉少嗎?”他問常遇:“你們
明白沒有?這陳友諒到底死沒死?”藍玉也吃不準“這一仗下來,敵人都散花了,兵找不着將,將找不着兵,連個準信也沒有。”常遇
倒是派人打探了,他的部下也説法不一“有説中
矢受了傷,有説掉水裏淹死的,也有説回武昌去搬兵了。”藍玉認為陳友諒必死無疑“不然部下能作鳥獸散嗎?”朱元璋點了點頭,常遇
和藍玉起身,説:“我們回去了。”朱元璋看了一眼藍玉,讓他先等等。
藍玉眼中出恐懼之
,常遇
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目光。朱元璋心情不錯,竟然約藍玉出去走走。
朱元璋道:“打勝了這一仗,給你一個月假。”藍玉忙説他不用休假,自己年輕…
朱元璋提醒他:“你不是要去鎮江相親嗎?”藍玉説:“主公不提醒,我倒忘了。其實也不必大動干戈,相不相都錯不了的,叫人把彩禮送過去就是了。”
“那不妥,”朱元璋説“這是人生大事,不是兒戲,況我又是紅媒,更不可草率。到時候你先回金陵,我派德高望重的李習、陶安陪你前去相親。”藍玉推託道:“那未免太驚動了,恐過於張揚。”朱元璋説:“怎麼叫張揚?我手下大將辦終身大事,就是要風光嘛。回頭我叫李善長從公庫裏支五千兩銀子給你做安家之用。”藍玉誠惶誠恐地説:“受此隆恩,我藍玉實在惶惶不安啊。”朱元璋説:“你好好幹就是了。”藍玉口不對心地説:“就是肝腦塗地也不能報效萬一呀。”不速之客李醒芳的翰林當得既瀟灑又彆扭,説瀟灑是不用做事只拿俸祿,這全是達蘭的作用,幾乎是她把李醒芳拖到戰火中來的,李醒芳本不關心戰局,似乎也不關心陳友諒的成敗與他的身家
命有何牽連,叫他到行宮去畫畫,他就去,不叫,就與好友楚方玉遊歷山川,談詩論文。
他在涇江口租了一幢房子,這天晚上起更後,李醒芳在燈下畫“湖口煙雨圖”他站着揮毫,楚方玉則坐着觀看。
楚方玉品評説:“既是湖口煙雨圖,就該畫上陳友諒萬船傾覆的場面,光畫煙雨,不是白跟他到戰場上來一回了嗎?”她這麼説,當然有點揶揄味道。李醒芳説:“那應當改為湖口硝煙圖。你別忘了,這是應達蘭皇后所邀畫的,我畫那麼喪氣的場面,不是找死嗎?”楚方玉道:“你這種文人只能替人家點綴歌舞昇平,毫無骨氣。”李醒芳説:“有骨氣的都不在文人堆裏。”楚方玉拍手笑道:“這可是你自己説的。”此時胡惟庸等三人已來到窗下,用手指勾破了窗紙,向裏觀看着。
楚方玉趁李醒芳去倒筆洗裏的水,她抓起一支筆,在畫中船上添了幾筆,畫的是口大棺材。她忍住惡作劇的喜悦,若無其事地去看書。
李醒芳給筆洗裏注入了新水後,又提筆時,發現了畫上多了口棺材,大吃一驚:“楚方玉,你給我亂畫了什麼?啊?一具棺材?你這不是坑我嗎?這還能卷嗎?”楚方玉説:“這叫未卜先知。陳友諒不是快死了嗎?死了不是要用船把棺材運回武昌去嗎?”李醒芳生氣地
爛了那張快完成的畫:“你盡給我添亂。”楚方玉説:“我就是不讓你再給陳友諒當吹鼓手,明個他死了,你這翰林還跟他到陰間去嗎?我看都該作鳥獸散了吧?”李醒芳説:“這不是給陳友諒畫的,我告訴過你了。”
“是了,”楚方玉故意氣他説“這是為你的紅顏知己所做。若是陳友諒一命嗚呼了,你是不是要接收可憐的皇后啊?”李醒芳説:“你真可惡!”趁她嘻嘻哈哈笑時,他抓起筆來,在她腦門重重地畫了一筆。她哎喲一聲,趕快去照鏡子。好好的一張粉面成了三花臉,二人大笑。
窗外的侍衞對胡惟庸小聲説:“聽他們的話,陳友諒真的快死了。”另一個説:“咱這不是得到準信了嗎?可以回去了吧?”胡惟庸説:“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呢。”兩個侍衞面面相覷。胡惟庸仍在向房中窺視。李醒芳問:“你這次來,到底是為什麼?”
“讓你跳下這條快沉的漏船。”楚方玉説。
“等船全沉了再逃生也不遲,做人不能太勢利。”
“我勢利?”楚方玉説“我可沒拿過陳友諒一兩俸銀。”李醒芳説:“你想吃我也不讓。那個大鬼,若見了你,三宮六院頓失顏
,連達蘭都會失寵,我怎麼辦?”楚方玉咯咯地笑起來,她聲稱自己和李醒芳井水不犯河水。窗外一個侍衞説:“這女的真美,從沒見過這樣叫人心動的美人!”胡惟庸踢了他一腳,説:“在這等着,我去會會朋友。”他走到門口,摘去竹笠,
去蓑衣,伸手敲門。李醒芳在裏面問:“這麼晚了,是誰呀?”胡惟庸大聲説:“你連老同鄉胡惟庸的聲音也聽不出來了嗎?”裏面的李醒芳顯然大為驚訝,看了一眼楚方玉,一時怔住。
楚方玉問:“胡什麼?是誰呀?”李醒芳小聲説:“我跟你説過的,同鄉,最有才幹的那個,刀筆很厲害,一紙狀子殺了三個縣令,兩個平章,一個左丞,一個右丞,在前幾年轟動江南啊。”楚方玉説:“這種心術不正的人,你鬥不過的,不必往。”
“人家雨夜來訪,豈可拒之門外?”李醒芳去開門。
楚方玉説:“那我要回去了。”説着拿起桐油紙傘,從後門走了,李醒芳説了句:“明天再見”也不挽留。
時下陳友諒與朱元璋兵戎相見,李醒芳猜不透胡惟庸為何而來,但他還是很客氣地説:“什麼風把你吹來了?我是在客中,居無定所,虧你能找上門來。”胡惟庸抖抖身上的雨珠,説:“仁兄又低估了我胡某人的本事。”李醒芳請他坐下,説:“不敢,不敢。不過,那年鄉試時,在江南貢院門外,你我打過一次賭,你可是輸了。”原來他們打過賭,胡惟庸誇下海口,説二十年後自己要當宰相。
胡惟庸説:“我説的是二十年為期,現在才六年啊,我説我二十年後做丞相,還有十四年,你等着吧。”
“可你連中書省的七品都事還沒當上呢。”李醒芳説“距正一品的中書令不是有十萬八千里之遙嗎?十四年何其短。”
“我並沒限於元朝的官職。”胡惟庸説“我現在就是都事,正七品,不過是朱元璋那裏的。”李醒芳哈哈大笑,笑他雖是七品,卻是個帶偽字的,草寇而已。
胡惟庸也反相譏:“你雖為翰林,不也是個偽的嗎?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勝者王侯敗者賊,我看醒芳兄是上了賊船了。”這話説得李醒芳的臉很不是顏
。
胡惟庸見他認真了,馬上打哈哈地説:“玩笑,玩笑!”李醒芳揭開茶壺蓋看看,説:“茶涼了,我去燒一壺開水。”胡惟庸説:“方才在外面還聽到嫂夫人的聲音,怎麼轉眼不見了?”李醒芳説:“我尚未娶,哪有夫人?方才走的是一位朋友,與蘇坦妹齊名,並稱楚蘇的楚方玉。”
“她呀,不得了的人物。”胡惟庸説“大名如雷貫耳,你怎麼不替我引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