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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大醫院四日遊凱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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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嘍!”不知道是誰在外頭喊着,然後我手上的葯被注入了,左手一陣冰冷,彷彿乾冰效果,還有霧噴上來,我真怕自己變成急凍人。

此情此景,彷彿回到小時候的兒童樂園,每個遊戲都有工作人員,對你解説注意事項,他們的表情總是沉悶,工作復一,對不一樣的人説同樣的話,遊戲都變得不好玩了,更何況是醫院的檢查呢?這兒就像個大工廠,每條生產線不斷運作,有些員工已經滿老了,還在學電腦的使用方法,以及新的電腦系統,有如跑錯時代的員工,讓人替他們覺得吃力。

想想自己不過是過客,真不該抱怨了,若叫我天天在這叫病人寫同意書,逐一説明注意事項,可能我也會説些“你頭好大,身體好瘦”的蠢話吧?

做完檢查,我沒啥覺,慶幸撿回一條小命。我手上的針筒掉了,但針頭還在,護士小姐説這三天還要打針、血,所以針頭繼續留着,省得還要挨一次疼。其實我不怕疼,反倒是留着這針頭好麻煩,洗手洗澡洗頭都不方便,更何況我還要打字寫小説啊~~沒辦法,這是人家的規矩,就隨他們方便吧。

走回護理站,他們幫我保管的電腦還在,也請了工程部來修理衣櫃鎖,效率真好,雖有些波折,不過鎖可以用了,我若要出門,就能用衣櫃鎖住我的寶貝電腦。

五點整,廣播器傳出“發飯”的通知,這種時候來份點心還不錯,結果是全餐,好得很,我從五點吃到七點也沒吃完。護士小姐來幫我做例行檢查,結果我血壓是92和57,數字滿低的。更要命的是,護士小姐説我明天早上六點多要血,這麼早起,不如砍了我吧。

好了,快七點半了,我家人已開車到醫院附近,等一下要去陪他們吃飯,我得準備下樓,又要鎖電腦了,我偉大神奇的電腦,可要乖乖等我回來喔~~晚上八點,台大醫院地下一樓,有許多餐廳可供選擇,我坐在椅上看家人吃晚餐,光是醫院的素食餐我就吃不完了,因此謝絕好意,看他們吃就夠。

三歲大的侄子到處跑跳,好奇尋覓,不知道這是醫院,不明白何謂生老病死。老媽叫我跟醫生説,如果要開刀就排在農曆年後,她才有時間照顧我,最近很多人找她去大掃除,她怕忙不過來。我説好唄,我儘量喬看看,希望我的腦瘤能配合點。

看家人好像愁雲慘霧,我也有些慨,想到昨晚飄着雨,我跟朋友散步在迪化街,許多商家都沒開,看到那斷垣殘壁、老舊門牆,有種風雨不生信心之,慘兮兮。結果住院後倒也還好,有點無聊,可能還沒事到臨頭,仍不知道害怕,就乘機放個假,這才划得來嘛。

一月十,早上六點多我就醒了,真是天大的神蹟。

昨晚睡得當然不好,多夢淺眠咳嗽頻,但在清晨時分,附近病房漸漸有人聲,洗臉刷牙衝馬桶。我也只好跟着醒來,有位小姐來幫我量體温、血壓、脈搏,還有位先生來幫我血,了20cc,也落了一大滴在牀上,血染白牀單,讓我自覺像白雪公主的媽。

七點整發早飯,我的素食早餐有中西兩式,白稀飯配花生面筋小菜,還有面包配低脂牛,我慢條斯理吃了這兩套早餐,當然有把電腦打開上網,否則沒啥好配的。

老爸打了通電話,問我想吃什麼水果?對不起,應該是我這女兒照顧父母,現在反過來讓他們擔心我。沒多久老爸來了,帶了蘋果和棗子,我們閒話幾句,目前進度只有早上已血、下午再血,其他狀況完全不知情,帥呆了。

老爸説,台大地下停車場很妙,第一個小時五十元最便宜,接下來每一個小時都要漲價,意思就是來賓能多快滾就趕緊滾,別留在這兒佔停車位,就算你有錢都不讓你停。昨晚他們停在附近的平面停車場,更有趣,第一個小時四十元,第二個小時開罰單,再過不知多久就要強制拖吊,好拽。

代幾句話以後,老爸走了,一位白髮蒼蒼、笑容可掬的台大志工前來,送給我一份印刷品,原來是台大院長的問候函,若有意見還可回函,真了不起,我可以跟院長溝通呢!

志工問候了我幾句,還對我説:“要有信心喔!”媽媽咪呀,真人。

餅沒半小時,一位台大團契的女教友前來,要和我分享上帝的福音,我沒有宗教信仰,最多相信有因果,不過看人笑臉盈盈,還是照她的話做,跟着禱告了一番。原來台大醫院內有祈禱室,基於宗教公平原則,是否也該有佛教唸經堂?或者有道士來幫我作法、請喇嘛來幫我灌頂?

十一點半發午餐,我還沒出門去拿,護士小姐先幫我跟室友端進來了,多謝多謝。我喝了一口湯,這不是温開水嗎?卻混雜了一咪咪香菇的味道,好可怕。菜和飯長得跟昨天差不多,我想我也會用兩小時的時間來解決它們。

*********

吃完午飯,昏昏睡,於是我倒下閉眼,聽台北愛樂電台。忽然很討厭左手背上的針頭,老是在那兒很不方便,有種隱約作痛的不適戚,心想等護士小姐再來時,非得拜託她給我拆了,否則都快抓狂了。

住院才第二天,我的耐所剩不多,早上聽一個老伯在抱怨説,自己可能要住院過農曆年,真不曉得怎麼熬下去?我的室友和她妹妹也在數子,聽護士説抗生素要打一個星期,兩人同時嘆了氣,那還要多久啊?唉~~同樣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要住院檢查多久?等有結果,是否要開刀?排隊開刀要等多久?開完刀又得恢復多久?住院的人,也許不會被病魔打倒,但可能會被自己的無知和妄想給嚇昏吧。

下午兩點,我又陷入因為吃太飽而昏昏睡的狀況,於是下定決心,外出走一走。搭電梯下樓時,剛好碰到昨天帶我去檢查的阿姨,她認出我來,就在從十三樓到一樓的過程中,她問了我的病情,我也説明給她聽。一樓快到了,阿姨繼續問我説:“你會不會結紮?”我一愣,回答道:“我還沒結婚,也沒生小孩。”現在就考慮結紮會不會太早?雖然我也想過結紮的好處,以俊苞男人上牀就不用擔心懷孕,只要擔心得病,哈。

結果原來是我聽錯了,她是問我會不會“緊張”我的重聽還真嚴重。不會緊張才怪,但緊張也沒用,只好隨遇而安,還能碰到這類重聽笑話,也不錯呀。

我沒逗留星巴克咖啡或誠品書店,走出醫院,向二二八和平公園,覺清新寬敞許多,看到健康步道,我了鞋,只穿襪子走上去,忍不住暗罵髒話,靠,怎會這麼痛啦?

一邊慢慢走,一邊觀望四周,有位中年阿伯穿得西裝筆,坐在椅上看報紙分類廣告,讓我懷疑他是否被裁員還每天偽裝上班去,其實到公園打發時間順便看報找工作?

另一頭,有位媽媽帶了兩個孩子在玩蹺蹺板,再過去一點,四位有點上了年紀的員工,正在修理盪鞦韆,不時討論該怎麼做最好,確實,盪鞦韆的安全非常重要。在我看來,這是一幅好可愛的晝面。

一對情侶正在跟樹下的松鼠打招呼,男孩拿數位相機在攝影,女孩蹲下身逗松鼠,兩人無疑是在約會,這隻松鼠也將成為他們戀情的回憶之一。我買了張刮刮卡,沒刮中,可能病中也沒偏財運吧,但那責彩券的是一位腿部有缺憾的女士,這就是其中意義了。

有個老外在公園門口吹薩克斯風,歡樂悠哉的,但過往路人不太賞光,我坐下聽了兩曲,也獻上一點贊助費。發現他把自己的作品燒成cd,還做了封面,一張兩百元,不貴,但我也不想買,我要的只是這時的輕快心情。

“whatawonderfulworld”這首歌就是我現在的心情,外出看到一個美麗世界,已經夠了。

三點多回到醫院,護士來給我了血,於是我今天的責任結束。年輕的小醫生來看我,跟我大概説了狀況,原來主治醫師下午來巡房,可是我溜出去玩耍了。她還説,明天我得做荷爾蒙的測試,打進一些葯看反應如何,哇,我變實驗白老鼠了,真有趣。

老弟下班後來幫我買數位相機,我們在nova前面會合,發現裏面沒有太多選擇,於是轉往博愛路、開封街和漢口街一帶,碰到一位老闆很有誠意,拿相機給我們試用,覺不賴,但就是不能下定主意。回到醫院,老弟上網查資料,看各家網友評比的結果,我也問了一位很懂攝影的朋友,問東問西仍無結論,因為各有千夥,本來就沒有什麼最好的。

人生原本如此,戀愛、工作、家人朋友都一樣,沒啥是完美的,就看啥適合你,只要你喜歡就不是問題,別人的意見只能參考,重點是用你的眼、你的心,去做出你的決定。

一月十一,早上九點多醒來,差不多睡了十個小時,有人覺得涸其張嗎?沒錯,我就是要睡十到十二個小時,人生中有一半都在睡覺,都是夢。

上午十點,我的小醫生來了,今天要做荷爾蒙測試,先打葯,隔一段時間一次血,查看我的反應和各項指數。我左手背上原本就有個針頭,小醫生從那邊打進了葯,想血時卻發現沒辦法,只好從別處下手,因此我多捱了三針,其實也不痛啦,沒差。

不過從昨晚食到現在,還真是餓到,撐到十二點,完最後一次血,我終於可以開戒。用餐時間,地下一樓的餐廳像百貨公司似的,人洶湧,明德素食的菜很多,我吃了幾口,大吃一驚,怎麼我又找回味覺了?原來前兩天我不是失去味覺,而是醫院餐真的沒味道,哈哈。

吃飯之餘我也不忘左張右望,有位實習女醫生引了我的視線,她清秀的臉蛋卻不太快樂,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過沒多久居然哭了,拿面紙擦淚還要一邊吃飯,食物怎麼美味得起來?跟她同一桌的客人也發現她在掉淚,但是人人各吃麪前飯,既不認識也不想多管閒事,就眼睜睜看她默默掉淚。

不知道是情或學業的問題?或者剛才被教授罵了一頓?年輕人有很多歡笑的理由,也有很多哭泣的理由,總之,希望她哭完後還是要吃飯,有了力氣才能重新來過啊。

下午四點半,老爸開車來接我,就在台大醫院旁的徐州路口,我提早到了,四處散步看了看,發現其實我在度假,好閒適的覺。

坐上車,窗外飄起了小雨,開上忠孝橋時,發現一幅有趣的晝面,左邊是太陽和烏雲,右邊是一道彩虹,又大又圓,跨越整片天空,是我看過最巨大、最清楚的彩虹。橋上的機車騎士都轉頭去看彩虹,還有人停下車來仔細欣賞,若我有帶相機也想拍下來,但怕是不夠捕捉這麼龐大的彩虹。

彩虹不只一道,旁邊還有第二道,稍微模糊些。回到蘆洲時已看不見,但沒關係,我很滿足了。

罷回到家,五點多,朋友打電話來問我在哪兒?我説我請假外出,回家一趟。

結果朋友人正在醫院,原來她去看我,要給我個驚喜,真是多謝、多謝,也真是不好意思,讓她白跑一趟,雪中送炭,這份情我會記着的。

九點回到醫院,搭電梯上樓,旁邊有個阿伯在講手機,似乎在跟朋友聊開刀的事,還説如果健保給付是多少錢,自費的話又是多少錢,幸好在台灣做比較便宜,如果在美國可能要上百萬了。

之前老爸也説,北京的醫院發生病人住院六十七天,要費兩千多萬的事,還有不出掛號費,病人就死在等候室,所以説,我該覺得台灣很,住院台大也很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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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十二,早上八點多,護士小姐來幫我量體温、血壓、脈搏,跟着主治醫生也出現了,他説今天做完檢查就可以回家,後門診再看報告。一時間我雖覺開心卻也有點扼腕,害我昨晚回家拿了一堆書和衣服啊~~算了,人算不如天算,乖乖的再搬回家就是了。

洗臉刷牙後,我拿出電腦繼續打字,隨便寫點什麼,來紀念這四天三夜的台大病房之旅。

打了幾次葯,了幾次血,就是今天的檢查。隨後兩位親切的女士前來,又是團契的福音宣傳,我微笑以對,多謝她們的祝福,雖然我不太瞭解福音,但人家畢竟是好意。

十點多,忽然一票教授和學生來到我牀前,盯着我像盯着動物園的珍禽異獸,原來今天他們上課,用我的病歷當教材,現在一起來看我本人。

教授不算很老,中年人吧,説話帶着點嘲諷的意思,一開頭就對我説:“你長這麼多痘痘呀!”是呀,怎樣,不然我幹麼來看醫生?我點個頭,不以為意。

“這應該只是單純皮膚的問題。”教授説。

“可是我看內分泌和內科,他們説有異常。”教授沒直接回答,看我桌上有教會的宣傳單,冷笑説聲“耶穌會保佑你”所有學生都笑了,擺明了説風涼話。

哼!萬一我是教徒,你可就慘了,那些真心真意來給我祝福的教友,我可是很尊重他們的,雖然我沒信仰,至少還懂得。住院四天內,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羣自以為幽默其實非常刻薄的傢伙。

沒多久,負責我的實習小醫生來了,她説攝影結果“不太有”腫瘤的樣子,哇咧~~可是署立醫院説有腫瘤,這可真是好極了,你們誰能告訴我正確的答案呢?

中午之前食,我又做了一次荷爾蒙測試,但也只是簡單血,然後我就可以走了。原本我還慢條斯理的收拾,誰知下午有位急診病人要住院,我得趕緊讓出位子。清潔阿姨跑來收被子枕頭,一邊説真不好意思,隔壁室友也跑來看,説怎麼會這樣子?都還沒辦出院就要搬東西,這是什麼醫院啊?

我想這也不是清潔阿姨或護士小姐的錯,總之急診病人急着要住院,而台大醫院也急着要我走,那就收拾行囊,快快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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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行李有夠重,我軟倒在一樓的沙發椅上,一邊等老爸開車過來,一邊寫下對台大的服務回函。我打了八十分的分數,全都因為親切的護理人員,他們或許沒權力決定什麼,不像教授或醫生那樣了不起,卻有最優良的服務態度,由衷的謝謝他們。

上了車,才發覺今天天氣真好,陽光燦爛,老爸説南部的氣温有二十八度,真是冬如夏,人生一切都很荒謬,我想我的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