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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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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揚連忙道:“不,怎麼會有這種事?”江升道:“那二位自己就該下去拼戰,等殺死對方,取得神龍令後,我們自然沒話説了。”張豹叫道:“混帳東西,這幾個人身手非凡,萬一突圍出來,你們攔得下嗎?”江升冷笑道:“張豹,你神氣什麼,我們是衝着武頭兒才參與行動的,可不吃你這一套,你憑什麼罵我們混帳?早先你管住我們,因為你是總壇的總管。”張豹道:“現在我仍然是。”江升冷笑道:“你是個!你已經叛離了門户,早有明令緝殺你了,主公回來,我們還有個道理可申述,你卻是罪無可赦,居然還敢對我們作威作福。”張豹氣得全身發抖,沉聲道:“武揚,這是你的好弟兄,居然敢如此跋扈無禮…”武揚一正神道:“張豹,這是你自己不好,我的這些弟兄個個都親如手足,我一向十分尊敬他們,從來沒有對他們疾言厲過,你卻動不動就開口罵人,顯示你高高在上,弟兄們早就不滿了,要不是我攔着,他們早就跟你幹上了!你應該對他們客氣些。”張豹氣得全身亂抖道:“武老大,你是怎麼管教你的手下的,毫無紀律,不分上下,如何能成事?”武揚冷冷地道:“我這些弟兄都跟了我十幾年了,大家一直都像手足兄弟一般,我跟他們同甘共苦,他們也尊敬我,雖無尊卑之分,但是也沒人不聽我的話,更沒有人不守紀律,你那一套在我們中間用不上的,這次要不是李公子要趕走我們,用四海堂的人來接替我們的地方,我也不會跟你胡鬧。”李靖忙道:“武揚,誰説我要趕走你們的?”武揚道:“公子,太湖的各類生計是主公給我們的本錢,卻也是弟兄們辛辛苦苦建下的本,要我們平白地讓給四海堂,我們實在不甘心。”李靖道:“誰告訴你我要把你們趕走的?”武揚道:“公子雖然沒有明白地表示,可是你遠把四海堂的人大批地調集而來,我們還有不明白的?”

“那是為了要突襲東西庭山寨。”

“本分壇有的是人手,何須外調?”

“你的人手都在本地,若是大批集中,不僅行人注目,而且也不足以震懾住太湖的水寇,否則人家就不敢動你的糧船了,我外調四海堂的人員前來,為的是便於突襲。”薛飛霞道:“武揚,你恐怕是受了張豹的矇蔽,才會有這種糊塗的想法。”武揚道:“難道沒有這回事嗎?”

“當然沒有。現在東西庭山寨已經合併歸劃神龍門下了,太湖的各種生計也都是你的弟兄在照管着,公子沒有更動任何一個人。”董輕雲也道:“武揚,你實在太糊塗了,李公子只是受主公的託付暫代一下門主事務,他對門户中的事從不手過問,縱然要更動一下你這兒的人事,也是屬於神龍門,他並沒有私人私產,何況他本沒有這個意思。”武揚道:“張豹,你是怎麼説的?”張豹冷笑道:“你要聽他們的鬼話。以前他沒有私人的班底,所以才做得漂亮,現在他收服了四海堂,自然要為已張本了。太湖是神龍門中最富庶的一個分壇,他怎麼會不眼紅呢?”薛飛霞道:“武揚,你帶着人離開已有幾個月了,李公子若是有那個野心,你這一走,他可以名正言順地派人來接過你屬下的生計,可是他這樣做了沒有?”武揚一怔。李靖卻沉聲道:“武揚,我沒有私心。我沒有換掉原有的弟兄是因為他們一向都很稱職,但是你這個分壇主卻很不稱職,因為你把太湖的這許多營利生計,當作是你的私產。”武揚立刻抗辯道:“我絕無此意,我也沒有置過一分錢的私產,我沒有家小,一切都是為公…”李靖莊容道:“不,你只是沒有把公產視作你的名下,卻認為這太湖分壇的一切都是屬於你和你的弟兄所有了。”武揚道:“難道不是嗎?主公在當初分發時就説過了,他説:這是你的地盤,也是你的天下,好好的保存着,別給人奪去了。主公這話難道不作數嗎?”李靖道:“不作數。天下沒有私相授受的,何況大哥尚未有天下,怎能將天下送人呢?再説,我認為這是你的誤會。你執掌的只是一個分壇,大哥是要你好好地把握住分壇中經手的生計,不要被人奪了去,卻不是將一切都送給你。這是屬於神龍門的,每個人都有份,連大哥也只是佔其中的一份,無權將它送給誰。”武揚怔了一怔才道:“李公子,這只是你的解釋,我相信不是主公的意思。”李靖道:“好吧,回頭等大哥來到,你可以當面問他。”武揚愕然道:“主公會來到此地,誰説的?”薛飛霞道:“是李公子的判斷,主公由海上歸來,這是他必經之地。”武揚笑道:“不可能。主公由温州登岸,取道紹興,折下太湖,怎麼會走到這兒來呢?”董輕雲忙問道:“你怎麼知道的?是主公通知你了?”

“那怎麼會呢?你明知主公的行蹤從不預示任何人,你們在總壇都未獲通知,我自然更不可能得知了。”董輕雲道:“那你又何由得知主公從温州登岸呢?”武揚道:“我們當然有我們打聽消息的方法。主公浮海出外兩年,我們一直沒有斷過他的行蹤消息。”董輕雲冷冷笑道:“我明白了,必然是主公身邊的弟兄跟你私下通的消息,你好大的膽子,這是觸犯令的。”武揚笑道:“董姑娘,這雖觸犯了令,但是卻不至於獲多大的罪。每一處分壇幾乎都有類似的往。我們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瞭解主公的動向,以便早作準備而己,此如説,我們得知主公行蹤快要接近時,分壇中就把帳目人員備齊待核…”董輕雲道:“那原是你們隨時該記核預備好的。”武揚道:“話雖如此説,但是沒一處是這樣做的。每天每一筆帳目即時記下,不是太瑣碎了。到一個相當時,一筆總記也是一樣。”董輕雲道:“怎麼會一樣呢?總有個疏漏遺忘。”武揚道:“不錯。但只要大致不差,總額接得上就行了,只要每年有盈餘,主公就不會細核。”董輕雲嘆道:“主公是太相信你們了。”武揚笑道:“你以為主公不知道,那就錯了,我相信主公早就明白,他只是故作不知而已。第一是所有分壇都是如此,他無從整頓起;第二是我們並不打算在做生意上求發展,不必在帳目上斤斤計較。”李靖一嘆道:“二位,這就是我説的大哥非理國之材的證明。他處事率人完全是憑看情與情用事,全無制度與紀律,這實在不是成大業的作法。”董輕雲道:“是呀,公子,主公之所以把一切給你,就是希望你全力整頓一下的。”李靖搖頭道:“積習已深,非藥石所可為功了。”薛飛霞道:“主公指示過了,實在治不了的,就予以刀一割,要公子別顧忌情面。毒蛇齧腕,壯士斷臂,以雷霆手段來痛下決心!”李靖微作苦笑道:“我還沒割人呢,人已要割我了。”薛飛霞道:“看武揚之意,似乎還不敢反抗主公,小妹以言詞説動他,叫他幫助我們突圍上温州去找主公去。”李靖道:“他會肯嗎?”薛飛霞道:“許他將功折罪,應無問題。”李靖肅容道:“不行。他臨陣抗命,通敵私逃,這種行為絕無可恕,再大的功勞也不能相抵。”

“公子是一定要殺他?”

“是的,就算大哥饒恕他,我也決不寬容。”薛飛霞低聲道:“公子不妨先穩住他一下,等見了主公之後,再陳述厲害,主公會有處置的。”李靖沉聲道:“不行。我不能騙他,該如何便如何,他在我手上犯了錯,我就必須以律懲處,也不必去請求大哥來為我撐。”薛飛霞急了道:“可是…公子,此刻我們身入重圍,自保已難,更別説是制裁叛徒了。”李靖朗聲道:“生死事小,主將的尊嚴不可受辱,我決不與叛徒妥協。”董薛二女臉上出現了欽。董輕雲道:“公子大節不虧,小妹等很慚愧,未能善盡護衞之責,致公子遇到危險,只有誓死追隨,與公子同生共死。”張豹此刻卻對武揚道:“武兄,你聽見他們的談話了?”武揚道:“聽見了,我的耳朵並不聾。”張豹道:“李靖已經表示明白,非殺你不可,告到主公面前,主公一定是支持他的,因此武兄要想活命,只有殺死他一途,現在武兄是否還要作旁觀呢?”武揚想了一下道:“我只是不滿李靖想奪我的地盤,並不想叛變門户。”張豹道:“我也沒有叛變之意,只是不滿他的作法,只要殺了他們,主公仍是支持我們的。”武揚道:“李靖已經説明了,他並沒有要趕走我的意思,是你在虛張聲勢騙了我。”

“武兄,現在説這話豈非太遲?而且我並沒肯定告訴你説四海堂是來取代你的,是你自己要疑神見鬼!”武揚一擺手道:“不説了,錯已鑄成,怪誰都沒有用,不過我也不會一錯再錯,冒瀆神龍令的事情我不作,因此,我不參加圍攻的行動。”

“武兄!李靖若不死,你就死定了。”武揚道:“沒關係,我聽候主公發落就是。”張豹見他堅決不勁,無可奈何的道:“兄弟和這幾位朋友也殺得了他們,只是武兄在一邊看着,到時候仍然不了關係。”武揚一想道:“這倒是,如果他們用神龍令叫我對抗你們,我不能拒絕,若是受命,則又對不起你,算來還是離開的好,走!”他説走就走,招呼了兩名弟兄,拔腿動身,張豹冷笑低聲道:“老狐狸,你想腳踩兩條船,未免想得太天真了,我如拿到了神龍令,回頭就找你,叫你割下腦袋,看你是否也不敢違命!”他拔出了長劍,厲聲道:“朋友們,加把勁,殺得一個,黃金百兩,殺死李靖者加倍致酬!”這邊還有七名大漢,加上張豹則是八般兵器,搖舞着包圍而上,勇猛非常,此先前九個人還要兇得多,大概是受了黃金鼓舞的緣故。

張出塵道:“郎君!他們既是由金錢買來的殺手,我們何不也以金錢去買動他們?”其他三人都沒表示。張出塵道:“各位,你們將我們全部殺了,也不過才得黃金五百兩,若是各位反過頭去殺死張豹,我以千金為酬。”其中有一個漢子叫道:“這倒好,小娘子能增加一倍自然是好事,可是你有千兩黃金嗎?”

“當然有,你們也知道,拙夫藥師代攝神龍門主,千兩黃金本是小事情。”

“這個我們很清楚,只是你們現在能拿出來嗎?”

“現在誰會帶着千兩黃金在身,只要你們殺了張豹,到太湖來,我立刻付給你們千兩黃金。”

“小娘子,我知道太湖是你們的基所在,你們的人多勢眾,還會給命子嗎?不宰了我們就好了。”

“絕不會,我以江湖道義保證。”那漠子大笑道:“小娘子,你一個女之輩,你的道義都能值一千兩黃金,總不成我們七個男人反倒連五百兩都不值了,張豹兄邀約我們在先,只為了多五百兩金子,就要我們出賣朋友了?”李靖嘆道:“出塵,你現在該對江湖人有個瞭解了,他們不是以金錢計價的,你這是自取其辱。”張出塵冷笑道:“我當然知道江湖道義之可貴,但是這些人並不是江湖人,他們只是一批殺手,一批沒有廉恥的殺手,張豹也是花錢買他們來殺人的,我自然也可以用更高的價錢買過來。”那漢子怒道:“婆娘,你欺人太甚了,你把老子們看成了什麼人了?”張出塵冷笑道:“我本沒把你們看成人,你們也不是人,剛才也許是價格出得不夠,你自己説好了,你們要多少才可以被我收買過來?”她的語氣中充滿了不屑,使得那名漢子怒不可遏,厲聲大吼道:“賤婦,老子要你的命!”叫着揮刀猛進,一刀直劈張出塵的肩膀,勢急勁猛。

張出塵舉劍一架,卻擋不住對方的蠻力,長劍被盪開,刀鋒仍然砍了下來,張出塵嬌呼一聲,踉蹌後退,血光四濺。薛飛霞與董輕雲大驚失,連忙上前要擋住那漢子繼續邁進,誰知那漢子竟咕咚一聲倒了下來。

而退後幾步的張出塵卻直起來,肩頭外衣破裂,出裏面一角紅衫,居然連一點皮都沒有受損傷。

驚魂乍定,李靖這才舒了口氣道:“娘子,原來你裏面穿了紅綃軟絲甲!可真嚇了我一跳。”張出塵笑笑道:“大哥把這件玩意兒給我做嫁-,我一直不相信它有避刃之能,因為它摸起來軟綿綿的,質地又不厚,雖是堅韌一點,但是也不見得能避刀劍呀,今天我是存心試一下,發現它還真不錯。”薛飛霞這才拍了口道:“我的媽呀,大姐,你可把我們嚇壞,若是真有差錯,小妹跟輕雲只有抹脖子了!”張出塵笑道:“那是幹什麼,我若有了不測,你們就該全力設法突圍出去才是。”薛飛霞道:“主公代過,公子也一再吩附,我們兩人最主要的任務就是保護您,您若有閃失,我們如何去見主公,乾脆自己抹脖子算了。”董輕雲道:“大姐,紅綃軟絲甲雖然能御刀鋒,可是被砍那一下也夠受的,你真沒受傷嗎?”

“沒有,此物神奇無比,刀鋒及體,它自然產生一種力量,把砍來的力道抵消掉,所以我才退了幾步。”董輕雲道:“這是波斯國的寶物,主公在一條胡商的海船上得到的。雖知其名貴,卻因為尺寸太小,無法穿着,小妹不知卻送給了大姐。”

“大哥是留在箱子裏給我的,有張字條説明它的出處及功用,我一直沒機會使用,不過它的質地很特殊,多暖夏涼,穿在身上很舒服,我才帶在身邊,剛才我看他們聯手的攻法很厲害,必須要擊破其中之一,才能破他們的陣法,因此只有冒險試一下了。”李靖道:“娘子怎麼能要你來冒險呢?”張出塵道:“為什麼不能?你是主帥,不能輕動,飛霞與輕雲系着大局,也不能缺少的,真要有人犧牲,我該是第一個,何況我還穿了紅綃軟絲甲,只有我捱得起。”自從這個大漢被刺倒地後,其餘的六人似乎失去了主宰指揮的人,攻勢立見轉弱,董輕雲與薛飛霞最能把握機會,各出奇招,又刺倒了兩人。

由二對一的局面,一下子轉到五對四,雖然仍然多出一個人,但是卻已形成劣勢。

張豹一看情勢改變,心中大急叫道:“哥兒們,努力拼,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這七名江湖人都是一夥的,也是江湖上很有名的殺手,雖非弟兄,卻情同骨,七去其三,未免有冤死狐悲之意,唯張豹的這一招呼,倒是個個奮勇向前,各找了一個對手硬拼起來,使得李靖這邊才得到的優勢又轉成了平手,因為這四名殺手的武功雖稍遜,但他們在情急拼命的情形下,一時倒是奈何他不得。

張豹已經退到一邊,仍在大聲呼喊叫殺,為四個人助威,戰陣又進行了片刻,那四名殺手的鋭氣漸餒,又開始不敵了,而且張豹也不叫了。

李靖一劍格退了面前的對手道:“好像張豹已經先逃走了,你們還要拼命嗎?”那殺手一聽,果然已不見了張豹。

他突然有着一股被出賣的覺,張開手叫道:“停停,別打了!張豹跑了,還拼什麼勁兒?”另外三名漢子也停了下來,不見張豹,他們一個個氣憤填膺,一人怒吼道:“這王八旦太沒道義了,唆使我們來拼命,他自己卻溜了。”另一個人卻嘆了口氣道:“我們是為了銀子才來為他拼命的,這原非什麼道義,又能期望他講什麼道義呢?”那漢子道:“就算是為了銀子吧,也要等收了銀子才拼命,現在他溜了,我們找誰要銀子去?”與李靖對手的那個高高個子恨恨地道:“我們説好弟兄們有一人折損,他就多出一百兩金子的撫-,現在任務未完成,那議定的五百兩金子報酬不要了,但死了三位弟兄,這三百兩的-金卻必須找他討取,否則我們對丁老大他們的家小如何代?”

“胡四哥説得對!我們找他去。”胡四朝李靖一拱手道:“李公子,很對不起,我們弟兄七人,常在湘江一帶活動。”薛飛霞道:“莫非是湘江七義?”胡四苦笑道:“江湖上都知道我們是湘江七鬼,這個義字不敢當,我們乾的是殺手勾當,只配承受一個鬼字,但是事非得已,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大家人要養活,為生計所迫,才來冒犯公子的。”李靖道:“那裏!那裏!李某很抱歉,傷了你們三位弟兄,實在是為了自保。”胡四戚然道:“李公子説那裏話來!這是我們學藝不,雖死無怨。事前我們也知道公子伉儷與兩位姑娘的技擊非凡,不肯答應這筆生意的,但張豹先許以重利,又以道義相請,我們才捨命而赴的,卻沒想到他自己會先溜掉,現在只請公子寬大,高抬貴手,放過一馬,容我們去找張豹算帳。”李靖揮揮手道:“四位請吧,彼此本無怨仇,李某隻有到抱歉而已。”胡四道謝了一聲,招呼三個把弟,背起了三名被殺弟兄的遺體,黯然而出。

才走到十多丈處,忽然路旁的林中湧出一道寒光,罩向四人而去。

胡四等人手中兵刃才遞出去,就已被那團寒光擊落,原來那是一個人,滿臉虯髯勇如天神。

他舉起了長劍,厲聲道:“不長眼的狗頭,居然敢侵犯到咱家的妹子和兄弟的頭上,來了,饒不得你們!”這人赫然正是分別兩年的虯髯客,他神勇無匹,一劍將四個人的兵器擊落,作勢又待砍下來。胡四等人自分必死,閉目待殺,斜裏青光一閃,擋住了他的劍,卻是李靖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