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是恩庫倫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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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一説出,嚇得佛庫倫心頭小鹿兒亂撞,原來他們長白山一帶的人民都十分信仰薩滿。薩滿是住在佛堂裏的女人,傳説這女人法力無邊,人民倘有疑惑不決的事去求薩滿,薩滿便能把菩薩請來,告訴你吉凶禍福。
如今佛庫倫聽她爹爹説要請薩滿,深恐菩薩把她的私情統統説出來,心中如何不急?當下她也不敢攔阻,一轉背求她二姐,把大姐姐喚了來。姐妹三人在屋子裏唧唧噥噥地商量了半天,恩庫倫想出一條主意來,説道:“索鬼
到底,如此如此…那時三妹子生下孩兒來,管叫合村的人,人人敬重,個個羨慕。”説着,佛庫倫從衣包底拿出一粒龍眼似大的束珠來,
給她大姐。恩庫倫懷裏藏了束珠,悄悄地踅到后街去找薩滿説話。隔了一天,幹木兒果然把薩滿請來,只見四個廟祝抬着一張神桌。
那神桌四腳向天,薩滿便盤腿兒坐在桌底板上。四個廟祝各抱着一條桌腿,把她送到幹木兒的院子裏去,這時,幹木兒院子裏擠滿了人,大家聽説幹木兒家裏請薩滿,便一齊趕來看熱鬧。
看那薩滿,原來是一個乾癟的老婆婆,手裏捏着一支長旱煙杆兒。恩庫倫見了,忙搶上前來扶進屋子去。
這時屋子裏燒着香燭,供着三牲,屋子中間掛着一幅黑布,從屋樑上直垂下地來。薩滿上去向地下蹲了一蹲,行過禮兒。幹木兒帶領他子兒女也向神壇行了禮。
薩滿了一筒煙,踅到黑布後面去,這時滿屋子人靜悄悄的,恩庫倫捏着一把冷汗,佛庫倫心頭亂跳,臉
急得雪也似白。停了半晌。
只聽得布簾裏面重滯的嗓音説道:“菩薩叫布爾胡裏村長幹木兒聽話。”那幹木兒聽了,忙上去趴在當地,他兒子諾因阿拉也跟着跪下。
聽那薩滿接着説道:“你女兒佛庫倫,前生原是天女。只因此地要出一?英雄,特叫神鵲含胎,寄在你女兒肚子裏。生下來這孩子,將來是了不得的人物,你們須好好看待他,他是天上的貴神,不能姓你們的姓,如今我預先賞他一個姓名。
將來這孩子生下地來,不論他是男是女,總給他姓愛新覺羅,名叫布庫裏雍順。”那薩滿説到這裏,便再也不做聲了。幹木兒知道薩滿的話説完了,忙磕了三個頭,站起來,那薩滿也從布簾裏轉了出來,大家送她出門。
這一回把個諾因阿拉快活得在院子裏亂嚷亂跳,説:“俺爹爹做了村長,俺妹妹索生出天神來了!”這句話,一傳十,十傳百,一霎時傳遍了全村,那班村民,從這一天起,不斷地送禮物:有送雞鵝的,在送棗慄的。
也有送一腔羊一頭豬的,也有幾户人家合送一頭牛的,幹木兒的倉庫裏都堆滿了。佛庫倫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她母親每天殺雞宰豬地調理她。到了第九個月上。
果然生下一個又白又胖的男孩兒來。眉眼又清秀,哭聲又洪亮,閤家人歡喜得和得了寶貝似的。遠近村坊上,都來看看這個小英雄。
佛庫倫想起烏拉特那種英雄氣慨,又看看懷中的兒,便説不出的又是歡喜,又是傷
。一年容易又
風,這愛新覺羅·布庫裏雍順,出生已是一週歲了,幹木兒揀了一個好
子祭堂子謝天。
前三天,便在院子裏下一對石樁,樁上樹一支旗杆,旗杆上裝着一個圓鬥,鬥裏裝滿了豬牛羊,高升在杆頂上,算是祭天的意思。過了三天,便是正
,一早起來。
便有許多村民進來道喜,院子裏一字兒排列着三頭牛、三頭豬、三頭羊,還有雞鴨鵝鴿許多小牲口。中央神壇上,供着釋迦牟尼、觀世音、關公三位神道,燒上大爐的香。神壇四面又燒着蠟油堆兒。
那火光煙氣,直衝到半天。布爾胡裏村上的家長,都盤腿兒坐神壇兩旁,兩面圍牆腳下,都擠滿了人頭,個個伸長脖子,候那跳神的。
停了一會,四個跳神的女人連串兒走進院子來:看她們個個打扮得妖妖嬈嬈,頭上着花朵,臉上擦着脂粉,小蠻
兒、粉底鞋兒,
帶上又掛着一串鈴兒,一扭一捏地走着,走一步。
那鈴兒叮叮響着,她們一手握着一柄鑾刀,一手擎着一樺木
兒,杆上也掛着七個金鈴兒。四個人走到神座前,一齊蹲下,行過禮站起來。
各佔一方,唿啷啷搖着樺木杆兒,嘴裏唱着,腳下跳着。身後有八個老婆婆,各個手裏拿着樂器,也有彈月琴的,也有攔絃索的。
也有吹箏的,抑揚宛轉,跟着跳神的腳步,來來去去。看得大家眼花繚亂,神魂飄蕩。跳夠多時,便有四個大漢抬着一隻活豬,一人捉一條腿兒,飛也似地走到神壇跟前放下。
那位薩滿便慢慢地走過來,捧着酒瓶,向豬耳朵裏直倒,那豬連扇着耳朵。大家看了,拍手歡呼,説:“菩薩來享受了。”兩個大漢拿起快刀,割下兩個豬耳,供在神壇上。
那班跳神的女人,又圍着豬跳了一陣,把豬抬去洗剝。這裏把神壇撤去,許多客人圍着幹木兒向他道喜。
諾因阿拉便招呼人在院子裏安設座位,只見院子裏滿地鋪着蘆蓆,席上滿鋪着褥子,中間安設炕桌,每十個人圍着一個炕桌坐下。諾因阿拉和他妹妹恩庫倫招呼客人。
看看客人已坐齊,大約得六七十席,幹木兒便吩咐上。便見屋子裏連串走出六七十人來,各個頭上頂着大銅盤,盤裏盛着一塊正方一尺來闊的白煮豬
,接着又捧出六七十隻大銅碗來,裏面滿滿地盛着
湯,湯裏浸着一個大銅勺。
每一個客人面前,擱着一個小銅盤。每一席上,擱着一個小磁缸,滿滿地盛着一缸酒。幹木兒站在上面,説一聲:“請!”大家動手,把酒缸捧來呷一口酒,一個一個遞過去。都喝過了,便各個向懷裏拿出解手刀來,割着片兒吃着。
這和湯都是淡的,客人都從衣袋裏拿出一疊醬紙本,這紙是拿高麗紙浸透了醬油曬乾的,看他們都拿紙泡在
湯裏吃着。
滿院子只聽得喊添添湯的聲音,把這許多侍候的人忙得穿梭似地跑來跑去。幹木兒站在當地,四面看着,他快活地掀着鬍子,笑得閉不攏嘴來,這一場吃。
直到夕照含山,才各個罷手,大家滿嘴塗着油膩,笑嘻嘻地上來向主人道謝,正熱鬧的時候。
忽見一個孩兒斜刺裏從人堆裏擠進來,對着幹木兒耳邊,低低地説了幾句。把個幹木兒氣得兩眼和銅鈴似的,鬍鬚和刺猥似的,大喝一聲,箭也似地直向大門外跑去,要知幹木兒聽了什麼消息,且聽下回分解。
***話説幹木兒屋子後面,粉牆如帶,繁花如錦。一樹馬櫻花,折着兒從牆缺裏探出頭來,那花瓣兒,一片一片地落下地去。牆
邊,這時有一對男女靜悄悄地坐着。
那女的便是佛庫倫,男的正是烏拉特。佛庫倫軟靠在烏拉特懷裏,一邊哭着,一邊訴説她別後的相思和養孩兒的痛苦。烏拉特一邊勸着,一邊伸手替她抹去眼淚,正是千恩萬愛,婉轉纏綿,那一抹斜陽紅上樹梢,也好似替他兩人含羞抱恨。
這時幹木兒的外孫兒印阿,是恩庫倫的兒子,年紀也有十二歲了,他正爬在樹上採花兒,一眼見牆下一對男女對泣着。再定睛看時,認得那男人是烏拉特,女人便是他阿姨佛庫倫。這烏拉特,是布爾胡裏村上男女老小人人認識他的,也是人人切齒痛恨不忘記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