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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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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夏天就用濃郁的顏籠罩了城市。傍晚的街上,常見用透明塑料袋拎了啤酒和小海鮮回家的男人,他們散漫的腳步顯示出內心的悠然和對人生的滿足。織錦把車開得很慢,不想回家,又找不到地方可去。

一想到家裏的柳如意,她就難受,為此她對哥哥也很有意見。你離婚就離吧,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沒人攔着,可你不能把離婚後遺症留給家庭呀!

織錦最不能忍受的是柳如意擺出“我是一個窮人”的姿態。難道做窮人很光榮啊?這又不是文革時期。現在窮是種恥辱,是沒能力的表現。

餘阿姨不知私下裏抱怨過多少次了,為了節約,柳如意總是把濃縮的“碟新清潔”兑自來水。兑得那個多啊,簡直快成自來水了。這還不算,她還把用完的塑料袋洗得乾乾淨淨的,在廚房的櫃子裏。鬼都不知道她攢這麼些破袋子幹什麼!每每織錦要扔,她總是振振有詞地説:“留着分裝冰箱裏的魚啊、蝦啊、啊。”織錦告訴她:“食品最好用專用食品袋裝。”柳如意就説:“還不都是塑料袋嗎!用這些塑料袋就不用買專用食品保鮮袋了,我孃家媽媽一直這麼幹。”活羅家能有今天的子,全是靠她節約出來的樣子。

織錦那個又好氣又好笑啊!問她買食品保鮮袋才幾個錢,她又是“碟新清潔”又是自來水的,比食品專用保鮮袋成本高多了。

一次,她往洗髮水裏大肆兑水,被織錦看見了,忍無可忍,告訴柳如意不要兑那麼多自來水。柳如意竟然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低聲細語地説:“兑點兒自來水可以減少每次的用量,很節約。”織錦像聽天方夜譚,遂問她:“一瓶洗髮水才幾個錢?你犯得着這樣省嗎?”柳如意的回答快得讓織錦生氣“我去商場看了,這洗髮水要九十多元一瓶呢!”織錦覺得快暈死了。儘管家裏的常用品和吃的都不用柳如意採購,可她照樣對青菜、水果以及各種常用品的價格瞭如指掌,甚至對附近幾個菜市場的青菜差價也如數家珍。這讓織錦又氣又恨,覺得柳如意如果能把這份明用對地方,肯定是做什麼成什麼。

可惜,柳如意的明從來都用不對地方。

即使織錦説她一萬遍,柳如意還是改不了,因為她非常信奉“子是打細算出來的”織錦説她是標準的窮人理論,為更合理化地分配手中的寥寥工資,幾乎耗盡了全部的腦汁,就是再計劃再節省,也不能讓區區千八百大元變身成倍啊。

織錦當然明白,柳如意這樣表現自己的勤儉神是另有目的的。她知道織錦一個月的薪水比她一年的工資還高,也知道公公婆婆的退休工資很厚實——厚實到可以質量很好地養活她和兜兜。但是,她當然不能辭掉工作,在家讓婆家養活。因為她太瞭解這家人了,他們清高而驕傲,他們對弱者的同情不是毫無原則的,對那些下崗後挑三揀四寧肯在家吃低保也不肯做事的人充滿了唾棄和鄙視。在他們離婚後,把她領回來繼續做這個家的一員已很是寬容善良了,她當然不能明知人家討厭什麼自己偏要去做什麼。雖然兜兜人見人愛,雖然她是人見人愛的兜兜的媽媽,但畢竟子還長,做人的分寸總要拿捏得恰到好處才是。

勤儉雖然是她的生活習慣,可誰願意握着大把的錢繼續過清貧的子?她柳如意當然也不願意。雖然不用動她分文工資,依然可以在這個家裏活得很滋潤,但她要讓這家人明白,她是很惜福的,沒忘本,隨時做好準備從這個家裏搬出去過清貧的子,從而讓婆婆和織錦對她生出無限悲憫的愛憐。這不,兜兜三歲多了,除了生他,她幾乎沒機會向他表達母愛,吃的、穿的、用的、玩的,統統都是織錦和婆婆辦的。她要做的,就是及時地表達謝意,以及教兜兜要像愛媽媽一樣去愛姑姑和就可以了。

青島的夏傍晚總是紅彤彤的,整個天空像一片被燈光照的橘皮,落霞優美,詩情畫意。織錦的心,不覺就有些微醉的傷,想到了馬小龍。

分手一個多月了,馬小龍給她打過幾次電話,她不想接,卻狠不下心。其實只要馬小龍一求她,或許她心一軟,就又會和他好了,哪怕知道和好之後依然是沒有結局的未來。

可是,打通電話的馬小龍不説話,她也不説,兩人都能聽見彼此的呼,然後總是馬小龍先掛斷了電話,她落淚。她知道,因為愛,她已經把馬小龍慣壞了。

織錦把車停在路邊,翻看手機上的通訊錄,想找個吃飯聊天的人。可是她昔的女友們都很忙,有忙着做母親的,有忙着拯救愛情的,有去赴約會的,只有她無恥地閒着,無恥地孤單着。

她覺得自己像個被扔出了羣體的人,張望左右,每個羣體都與她格格不入,每個羣體都有充足的理由不接納她。城市人離羣體生活正越來越遠,對別人的提防越來越嚴重,就連同僚之間,你除了知道他的名字以及職務之外,甚至都不知道他的真實年齡以及婚姻狀況。

織錦鬱郁地望着街上的車來人往,原來過分悠閒也是一種痛苦。

織錦打算去羅錦程的西餐廳混一個晚上。

羅錦程畢業後就分在了歌舞團,沒上幾天班就下了海,開了一家貿易公司。家裏人一直不知道他究竟做些什麼貿易,不過幾間辦公室、一排電腦、幾部電話,七八個員工都閒得要命,不是煲電話粥就是在電腦上玩遊戲。為此,織錦曾好一陣擔心,怕他的公司不知哪天就倒了。可是他的公司晃晃悠悠地開了七八年,雖然還是那副晃晃悠悠的德行,卻見羅錦程買上了嶄新的奧迪,新款手機一部接一部地換,隨便掏一把他的口袋,都能掏出大把的票子和銀行卡。

西餐廳叫“迭香”很曖昧的名字。地點選得僻靜而幽雅,是本市文人雅士們的聚會場所。情侶也不少,失戀的更猖獗,而且大多是女的,都知道“迭香”的幕後老闆又帥又有才情,她們總是把自己灌醉了,一邊喝酒一邊醉眼睥睨地喊:“羅老闆,羅帥哥,來一曲《回家》吧…”織錦很難概括對“迭香”的印象——曖昧,糜爛,放而温暖。愛情像雜草一樣在這裏萌生又落葉,在這裏歸於沉寂。它就像愛情的生死場,生生死死,往復不絕。

車過街角,織錦便看到了“迭香”亮在街角的燈,昏暗但倔犟,像醉的眼。

織錦推門進去,裏面很靜,羅錦程正在吹《回家》,他最喜歡的曲子。據説很多女子曾經因為聽了他吹的這首曲子而萌生了和他成家的念頭,但除了金子。羅錦程不打算和任何人成家。

金子不想和他成家,她有自己的家,老公在澳大利亞,一年只回來一兩次。她留在國內的唯一目的就是給十歲的兒子陪讀,等他完成中文的基礎教育後再出國。

羅錦程對她的戀和愛,人神共知。她不拒絕也不合,和他上牀,不和他談情説愛。她享受他製造的漫,卻不容許他進入自己的生活。

也正是因為她,羅錦程在和柳如意結婚半個月後,徹底地離家出走了。據説結婚前羅錦程就和金子好了。羅錦程本不想和柳如意結婚,可是不僅柳如意不幹,父母不幹,金子也不幹。金子説,他不結婚,她會有罪惡

那時,所有人都以為羅錦程的新歡一定是年輕漂亮妖級別的人物。可等他們見過金子,都非常失望。金子不僅比柳如意年齡大,也沒柳如意身材好。她總是淡淡地看人,眉眼之間出一抹倦怠,永遠那麼懶懶的,彷彿剛睡醒,臉上還留着昨夜的殘

很多人不明白羅錦程怎麼會這樣瘋狂地戀上既不是美女又不年輕的金子。織錦一度也不明白,也專門為此向羅錦程發問。羅錦程有些傷地看着她,説:“織錦,你不懂。”織錦問:“我不懂什麼?我就知道她不僅沒職業,還是別人的老婆,更是一個十歲男孩兒的母親。”羅錦程茫然地看着她,説:“織錦,有種女人會讓你產生死的念頭,和她一起死都是幸福。”織錦覺得這種説法不可理喻。後來,她把這些話説給馬小龍聽。馬小龍怪怪地笑了一下,説:“對於男人來説,女人的漂亮固然重要,但風情比漂亮還重要。金子天生就是那種讓男人一看就想要的女人。”織錦聽得發呆,半天才回過神,掐着馬小龍的胳膊“看見金子時,你也有這念頭?”馬小龍笑着逃開了,説:“我就想要你。”那時,他們在辛家莊一帶租了一套小房子,正好處在兩人工作單位的中間地段。一到中午,兩人就像偷吃大米的老鼠,懷着賊賊的幸福,迫不及待地跑去相會。

和馬小龍分手後,每每車子經過辛家莊,織錦的心就一揪一揪地疼。想那幾盆養在小屋陽台上的花,怕是早已蔫了吧。那幾尾金魚,怕是也死掉了吧。唉,回憶是種傷害,它像小刀,每回到過去一?,它就切一刀,刀刀直中要害。

織錦找了一張靠角落的桌子,點了蠟燭,託着腮,聽羅錦程吹《回家》,覺得很有諷刺的意味——自己竟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吹完曲子,羅錦程穿過美女們的媚眼如絲,徑直走到織錦桌邊坐了,微笑着看了看她,問:“有什麼不順心的事?”織錦搖了搖頭,看着他,説:“哥,我怎麼覺得自己一不小心成了一個被社會拋棄的人了呢?”羅錦程很紈絝地説了一聲:“切!”又説“是你離了社會。”織錦像小時候聽他講故事一樣看着他,等他的下文。羅錦程點了支香煙,歪着頭樂了一下“織錦,別太清高了,不然你會很不快樂的。”織錦不悦“別説我清高!這世道不比以前,説誰清高等於罵誰。誰能清高到不吃五穀雜糧?”

“你就不吃五穀雜糧。”羅錦程的情緒好像也不怎麼好,瞥了瞥餐廳裏的男男女女,自語似的説“其實你用不着因為答應了爸爸就真的嫁給何生。”織錦説:“別提他!對了,今晚你請我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