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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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與張機一起在長沙開館傳授醫術的華佗抵達柴桑。

此次華佗前來速度之所以如此迅速得虧於左將軍劉備義子、江東吳侯妹婿劉封的親自聯絡，受孫權之託，劉封令人夜兼程趕往油江口處，一來報個平安介紹這段時間的生活起居，二來轉達孫權之外，懇請劉備查找華佗行蹤，令其往江東一行。

消息傳至油江口處，劉備頗為重視，在與眾人商議之後，立即便派出一屯悍卒護送華佗前去柴桑，荊州方面如此配合的行動讓孫權等人極為，如此看來這次的聯姻之舉沒有白費力氣，不僅確保了西線安全，更讓兩家原本的猜忌消失了大半，如今要是能因此而挽回周瑜的一條命，即便是再嫁幾個妹妹，孫權也開心的很，雖然他已經沒有妹妹可嫁了。

其實孫權也是把劉備想的太好了一些，傳令士卒趕至油江口後，劉備也曾考慮過拖延時間拖到周瑜死了再説，如今江東勇將雖多，但像周瑜那般於戰場謀略之人卻也匱乏，不説江東了，普天之下，能深得上下愛戴擁護、領軍對陣沙場如行雲水一般環環相扣、排兵佈陣應時應地制宜毫無破綻、兵法謀略正奇相輔奇謀疊出的帥才又有幾人？

更何況周瑜赤壁一戰揚威，攻克南郡為江東打開了一處四面可進的堅固堡壘，其聲名扶搖直上必能令江東上下更為信服，若讓其在前線統軍，江東再無人敢有猜忌之心，如此江東上下一心全力支持，加上週瑜之能力。能發揮的戰力實在讓人不敢想象，如果能借此機會拖延時間置周瑜於死地，江東失一帥才實力徒然便減弱幾分，豈不妙哉？

但出乎劉備意料之外的是，他的想法一出口便遭到徐庶、諸葛亮的反對。以他二人看來，如此做為實乃鼠目寸光之舉，孫權既然會如此開口，必然是確定了華佗正在我軍管控範圍之內，所以不管藉口找地好何好，一旦周瑜死了華佗未到。那江東肯定會因此而怨恨我軍，只為周瑜一人而讓兩家惡實在沒什麼好處，屯兵襄樊的曹仁如今正對南郡虎視耽耽，若是我軍與孫權決裂，江東為了保住實力説不定會撤出南郡，那時曹軍再次陳兵北岸，恐怕只會白白便宜了曹。

再者，如今伯威仍在柴桑，如此作為恐將置其於死地，武陵蠻王沙摩柯之命乃伯威所救。如今甘心歸附將軍帳下，多半乃因為伯威之恩情。一旦將軍如此作為恐怕會讓其誤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劉備不知不覺之間盡然聽出了一身冷汗，他只想着如何削弱東吳的勢力倒沒有想到這麼複雜的事情，而且讓他更意外的是，伯威如今雖然不在軍中，但盡然仍關係到大軍的安危存亡了，這讓他覺到一陣説不出來的味道，難道二弟前番説的是對的？伯威真地會騎虎難下？但一想到他甘願放棄兵權為義母守孝三年之舉，劉備又覺自己實在想的有點過多，有點虧欠於他了。

為了掩人耳目。華佗在士卒護衞之下過江夏從陸路趕住柴桑，吳侯孫權與妹婿劉封親領士卒出城十里相，年初劉封多虧華佗妙手回才得已留得命，遠遠看着華佗從馬車中下來便躬身行禮。一旁魏延、韓風等人都如劉封一般狀態恭敬，他們常隨劉封戰場廝殺，自然知道一個醫術妙醫師所能產生的作用。與統將作戰的將領相比，他們甚至有過之而不及，況且華佗聲名遠播活人無數，對於他的尊敬之心實在發自他們內心深處。

華佗個子矮小瘦弱不堪，一眼望去便如尋常難民一般，但他那兩隻眼睛引起了孫權的注意，華佗深邃的雙眼光閃耀，穿透力驚人，彷彿一眼便能將人看個通徹一般，讓人覺得在他面前彷彿是赤身體，毫無遮擋。

孫權心中暗驚，但面上卻絲毫不神，隔了數步對着華佗抱了抱拳，以示尊敬。

華佗不卑不亢微微躬身還禮，再與孫權寒暄幾句之後便告罪一聲走到劉封身側，俯首低語道:“觀公子氣略有不佳，雙眼如蒙塵光澤不鮮，想是新婚之際太過勞累，還望公子注意節制一些，多做休息為好，況且公子身體雖然已經全愈，但此次傷的太過嚴重，氣血大量失，尚須一段時間方可慢慢補回，切不可勞累過度。”劉封羞憤死，尤其想到每晚都得打贏了自己的夫人才能上牀睡覺更是哭無淚，但這種事他如何開得了口，只能搖頭苦笑。

好在華佗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待劉封幾句便在孫權等人地陪伴之下趕回城中了。

令江東醫師束手無策的病情似乎沒有對華佗產生任何地阻礙，華佗將周傷口細細觀察一番，隨即又切脈細診了盞茶時間，然發，揮手便開出一張葯方，令人前去抓葯。

孫權不敢多問，只待一旁眾人，華佗先生所需一切皆儘量滿足，若是城中沒有，可着快馬趕至其他郡縣徵集，切不可耽誤先生用葯。

孫權的擔心純屬多餘，華佗所列葯草皆極為常見，不説城中店鋪備貨十足，便是買不到，他也可趕至城外山林之中採摘，這主要是因為華佗常年在外奔波，身上攜帶葯草有限，受地域季節所限，有限葯草一時難以找齊，他便想方設法用最常見的葯品代替，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這個習慣。但讓江東醫師驚奇的是，華佗所用葯草盡然皆含有幾分毒，半夏、南星、附子、草烏等幾味葯草雖然毒稍輕，但處置不當亦能引起反噬。

—而直到華佗親手熬製之時，這些醫師終於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開始發問了，這幾味葯草雖有毒，但經過剝剪、蒸晾之後也能將毒去除，而如今華佗盡然連洗都不洗一遍，直接就與眾多葯料混在一起煎熬，這樣下來，幾種葯草相混相合，毒便會更強幾分，這個老頭到底是為大都督治病還是想要毒死他啊。

孫權原先還有些奇怪眾人為何反應如此烈，但還未等眾人説完他便已明白了他們的疑問，額頭之上微微有冷汗冒出，這下子連他也有些遲疑了，畢竟華佗也算得上是劉備帳下之人，不會有什麼企圖吧。

華佗對於眾人的喝問嗤之以鼻，冷笑道:“醫者父母心，一切當以人命為先，爾等生怕擔風險，盡然連下猛葯的膽子都沒有，以中葯之控制住體內之毒又有何用？不過晚死數月而已，此等貪生怕死作為，真是枉費了你們一身的醫術。”孫權聞言更是覺雲裏霧裏一般，不由遲疑問道:“依先生之見，難道公瑾病的不重？”華佗冷笑更甚指着病榻之上氣若游絲地周瑜説道:“大都督體內所中之毒雖已擴散，但並非無葯可救，從傷口來看，中箭之時，已有醫師在傷口處塗抹了消毒葯物，如今時間已長，毒雖已擴散，但威力也比原先減輕數倍，只需以猛葯下肚，以含毒之葯引之，再細心調理，不出三月必能全愈。”孫權聞言臉頓變。

一旁江東眾醫被華佗一番數落心中本就不平，如今看到孫權臉大變，不由暗叫糟糕，齊聲喝問道:“先先説的倒是輕巧，以含毒之葯引出大都督體內之毒談何容易，若是其相剋，稍有不甚，便會讓原先蜇伏毒素齊齊反噬，那時縱使大羅金仙也難救了。”

“引毒之舉固然有猝死之險，但生機當在五五之數，而若依你等壓制之法，不出三月必毒發身亡，寧可看其緩緩而死，也不願冒險一試，真是高明至極。”孫權然大怒，拍案而起，當即令人將還要狡辯的江東眾醫師趕出府去，同時對華佗長長一揖，衷心説道:“若非聞聽先生之言，孤幾被這幫小人所矇蔽，如今公瑾命在旦夕，先生儘管放手施為，若有不測，也是天要滅我江東，讓孤失去如此臂助，非先生之過。”華佗點了點頭，隨即不再言語，專心熬起葯來。

煎熬之葯共耗二個時辰，華佗先以含毒之葯喂周瑜服下，再取大黃、甘遂兩味葯喂服，用葯皆屬陰寒，毒雖弱卻直深入骨髓之中。

周瑜渾渾噩噩之中如墜冰窖一般，冷的全身顫抖不息，上下兩排鋼牙瞬息之間便錯碰撞千餘下，駭人至極，這一刻於赤壁鏖戰，談笑間便讓四十萬敵軍望風而逃地大都督哪還有當時的一絲豪情，其痛苦表情直如常人一般，孤苦無助。

過夜，周瑜病情似乎更甚一步，不僅身體冰冷無比，而且開始上吐下瀉，昏沉之間更是胡言亂語，時而鬼哭狼嚎般痛哭涕，時而張嘴大笑喝罵曹無能，彷彿置身沙場一般。

看着周瑜如此表情，先前對華佗信心十足的孫權心驀然就涼了一半，尤其是看着周瑜之小喬忙前忙後，哭地跟淚人一般，年輕的孫權也方寸大亂，返出屋外踱步不休。

那些羣情憤的周瑜護衞甚至拔刀相向，準備過去將華佗給一刀砍了。

華佗毫不在意，除了每個時辰前去觀察一次周瑜以外，其餘時間便心煎煮令人抓來的草葯。

十二月中，離華佗為周瑜診治不過十天，飽受病痛困擾數月之久的周瑜終於過了那段最痛苦的時期，在小喬喜極而泣中睜開了那雙緊閉半月之久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