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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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酉時。

當劉封所領大軍靠近蒲圻渡口，開始列成凌厲的雁形攻擊陣勢之時。將自己打扮成曹兵斥侯的霍峻經過幾個時辰的打馬狂奔，矇混過十幾處敵軍斥侯的探測，終於趕至長沙城下。

長沙城尉然而立，高大雄偉，外引湘水為河，將整個長沙城緊緊包裹在寬闊的護城河中。城外蜿蜒的河道密佈，十分不利於大軍的展開，略微估摸了一眼，看着那高高聳立的城樓與城牆，霍峻不由一陣讚歎，如此堅城，果然易守難攻，非數倍兵力圍困久而不可得，怪不得江東一直對長沙虎視眈眈而不敢輕言妄動，當是孫文台舊將深知長沙之險峻，沒有足夠的把握。

此時，長沙城四周各門緊閉，城樓之上，士卒謹立。面對着緊閉的如同鐵桶一般的長沙，霍峻也不大敢去冒充探報斥侯，只能另尋他法。

護城河外閒散的民引起了霍峻的注意，細細觀望片刻，霍峻計上心頭，江夏郡各處也有大量的民湧入，劉琦公子仁慈，一律妥善安置，照顧救濟。並不曾這般拒之城外，但霍峻知道，如此大城，不可能緊閉不開，總有開城之時。

想通此點，霍峻立即尋了一處小樹林，藏好馬匹衣甲，撕爛裏面的布衣，解開緊束的長髮一陣亂拔，將披散的長髮的凌亂不堪，又隨手從地上抓起一把碎土灑在身上，將他自己的蓬頭垢面。

看一眼，果真邋遢無比，霍峻滿意的點點頭，隨後一搖三晃緩步踱到長沙城下與早上那批被擋在城外的民混在一起，睡在那冰冷的土地之上。

蒲圻渡口。

第一次穿上鎧甲的劉封被戰甲之上磷磷的鐵片一襯托，頓時變得威武不凡，散亂的長髮緊藏於戰盔之中，更讓劉封顯得格外神。此刻他們可不像霍峻一樣乾等在城外，劉封帶着身旁和他一般穿着曹兵衣甲的親衞，狠戰馬，大搖大擺就往渡口衝去。

緊隨劉封一側，雷虎碩大的身軀被厚重的鐵甲包裹猶如一尊鐵塔，着一口利的北方話語，雷虎隔着老遠就吼了起來:“奉徵南將軍令巡察各處，渡口何人當面？”雷虎曠的聲音穿透了隆隆的戰馬奔馳之聲，藉着這陣奔騰之勢，雷虎這陣聲音清晰的傳進渡口之中。

以為敵軍來襲，正緊張的在箭樓之上彎弓搭箭準備擊敵軍衝擊的士卒一聽是曹仁帳下親兵，嚇的趕緊收起了弓箭，這時他們才晃然醒悟，渡口之中共有一屯守卒，來人才二十餘騎，怎麼可能是敵人。他們不由暗罵自己不爭氣，有點風吹草動就緊張無比。再説他們此刻是降卒，比起曹兵本部兵馬待遇相差甚遠，雖然依舊堅守着各處的崗哨，但見到曹兵總有一絲自卑之，看到馬上威風凜凜的徵南將軍親兵，更是又嫉又羨。

遠處二十餘騎那透出寒光的制式黑盔黑甲，那純無比的騎術讓他們再無懷疑的餘地，雖然他們還有點不清這些巡察何以會從別處奔馳而來，但疾衝的戰馬不給他們絲毫考慮的時間，而那名想討好來者的領軍屯長更是新自到寨門前，大開寨門準備接，就連隨手的兵器都沒帶。

劉封看着緩緩打開的寨門，看着整齊列於兩側的荊州降卒臉上不由出鄙夷之，全身的殺氣更甚。正當渡口之卒準備接曹兵巡察之時，變故突生，臨進寨門，劉封衝勢不減，一手中長槍，怒吼一聲，猛的朝那名屯長刺去。

可憐的屯長毫無防備、手無寸鐵又如何擋得住劉封的雷霆一擊，只一下就覺渾身一輕，被長槍挑飛了出去，一溜殷紅的鮮血劃破長空，帶着絲絲的熱氣與腥味，拉開了蒲圻渡口的屠殺。

緊隨劉封身後的黑子看着大公子已經出手立即吹響了懷中揣着的號角，幽幽的牛角號聲，顯得有點孤單，又有點淒涼，但在這號角之聲的催促之下，那二十條矯健的身影卻成了荊州兵無盡的惡夢。緊隨屯長身後列隊接的士卒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只在一個回合之間便被戰馬之上的悍卒斬殺一盡，寨口之處，血滿地，那血腥慘烈的場面，震懾住了渡口的守卒，以致於箭樓之上的士卒一時之間盡然忘記了擊。

遠處埋伏的數千士卒聽着號角之聲響起，頓時沸騰起來。

低沉的戰鼓之聲隨即在天地之間迸發，氣勢驚天，千名步卒邁着統一的步伐，手持戰盾長槍以雁形隊列步步推進，那種鎧甲凜凜、刀槍刺眼的磅礴氣勢，驚呆了渡口之中措手不及的荊州兵。

一手將這些士卒訓練出來的討虜校尉霍峻雖然不在此處，但嚴明的軍紀讓部卒之間沒有絲毫的慌亂，威武的戰陣隔着老遠便摧毀了渡口敵軍的信心。

反應過來的渡口守卒眼前屯長戰死，寨門大破早已失去了抵抗的勇氣，紛紛丟棄兵器跪地投降。

原本準備緊守寨門應對敵軍瘋狂反撲的劉封倒被這種突然而來的投降給糊塗了，於樊城血戰至此，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投降的士卒，這讓他有點摸不着頭腦，看着那些丟掉兵器抱頭跪於地上的士卒，他茫然不知所措。

雷虎與黑子的經驗倒也豐富，毫不理會投降士卒，只指揮着親衞護住劉封，生怕出現任何的意外。

戰鬥起的倉促，結束的也十分的突然，二百餘名守卒在死傷十幾人後看着撲天蓋地般殺來的士卒沒有了抵抗的勇氣。

蒲圻渡口在這種令劉封驚訝的方式中拿下，而且大軍再添二百降卒。

不過，劉封沒有改變原先計定的策略，當晚依舊於蒲圻休整一晚，直至第二天明，才盡起大軍直撲長沙。

長沙北城門外。

太陽緩緩高升，開始驅散走瀰漫在天地之間的寒氣。

看着緩緩拉開的長沙北門，早已醒來的霍峻臉上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不過笑容一閃即逝，霍峻隨即又變得木訥起來。

看守城門的士卒對昨天這批吵鬧半天，幾乎引來一場殺伐的民自是沒有好臉，尤其一想到昨天送進城中那個臉慘白，口吐白沫的傢伙就直覺到晦氣，生怕這些人身上也帶着什麼怪病，也不檢查，直接就放他們進城去了。

頭高照，已經賦閒於家的老將黃忠，難得清閒一下，美美的睡了一個懶覺，此刻立於自家院中練了幾手，活動一下筋骨，覺神清氣。

昨下午，韓玄便借北門之事，削其職權，奪其統軍之職，黃忠毫不在意，事實上，他早已料到會是如此情形，與其做個有名無實的，長沙五千士卒只能指揮二百親衞的長沙尉，還不如徹底一點，乾脆連空帽子也出去。

黃忠雖然已經革職，但韓玄也不敢過份，昨晚特地登門，送上錢米糧，並允諾黃忠並其二百親衞依舊編在守城軍中，俸祿依舊。

想着韓玄那張笑裏藏刀的臉龐，黃忠就到一陣厭惡，罷了罷了，如今賦閒在家，從此不聞政事，任由韓玄那廝折騰去吧。

這時，一個面相清秀的俊朗青年走過來説道:“爹，霍叔叔來了？”黃忠驚訝無比，轉身問道:“敍兒，是哪個霍叔叔？”這個俊朗青年正是黃忠之獨子黃敍，聞言忙靠近黃忠，輕聲説道:“爹，是霍峻霍叔叔。”黃敍的聲音雖小，但卻嚇了黃忠一跳。

對於自己的老兄弟，黃忠又怎能不知，當年兩人同隨劉表大人進剿宗賊，自己身負重傷，可是霍峻將他從死人堆里拉出來的，那種生死繫於一髮之間建立的友情，那種過命之，怎能不銘記於心。

黃忠知道自己這個兄弟平時言語不多，但為人極尚忠義，值此關鍵時刻不在夏口助劉琦公子固守江夏，卻跑來長沙肯定是發生了大事，難道江夏已被曹兵攻下？黃忠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也不敢深想下去，立即就往外去。

霍峻此刻已被親兵進門內，身着一套破爛的衣衫，蓬頭垢面，比從襄樊一帶逃難過來的民還要民，以致於黃忠看到霍峻的時候幾乎沒有認出來。

而被腳步聲引轉過頭來的霍峻看到黃忠的時候也嚇了一大跳，鬚眉皆白的黃忠此刻看起來蒼老老比。

不過黃忠那堅毅的神彩，那結實的身軀依舊，讓定下神來的霍峻終於認清，這正是自己要找的好兄弟。

這時黃忠也同樣認出了霍峻，兩人驀的相視大笑，黃忠也不嫌霍峻滿身的泥土，三步併成二步衝過去，一把將霍峻緊緊抱住，連聲叫道:“好兄弟，好兄弟。”霍峻雖然有些慨，但能見到黃忠也極為興奮，這個平時略顯木訥的討虜校尉此刻更是動的有些説不出話來。

還是一旁的黃敍較為清醒，輕聲説道:“爹，你還是讓霍叔叔先進去歇息一下吧！”興奮至極的黃忠頓時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