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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0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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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藥一共十四味:雲茯、神苓、淮山藥、細生地、麥冬、元參、杭白芍、霜桑葉、甘菊、金石斛、桔梗、竹茹、甘草、天花粉。略懂醫道的人都看得出來,沒有一味結結實實的烈藥,開這種不痛不癢的方子,無非敷衍差使而已。

其時廢立之説,甚囂塵上,最後連各國駐京的公使都知道了,千方百計打聽,不得要領。最後找到法國公使館有個秘書,是門定鰲在廣州的舊識,且識中文,便委他向門定鰲去探問究竟。要脈案、要藥方,門定鰲都不敢應命,到得無法推諉了,他取水筆在幹硯台上疾書“無病”二字,隨即抹去,起身送客。

“聖躬違和”的真相如此,越發惹起各國公使的猜疑。於是先則薦醫,繼則請覲見皇帝,都讓慈禧太后責成慶王奕劻支吾了過去。門定鰲見此光景,深怕他從“無病”二字,已漏了極大的機密,惹來殺身之災,託詞在旅舍中為狐所祟,辭差出京躲禍。

“中丞請試想,”杜鍾駿講完了這段故事,接着説道:“皇上本沒病,硬説他有病,萬一出了什麼大事,嫁罪於醫,豈不冤哉枉也!”略停一下他又加了幾句:“果真有此情形發生,不但我冤枉送命,而且亦會牽累舉主。中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後幾句話,打動了馮汝弢,決定接受建議,且將此事擱着再説。

一擱擱過年,馮汝弢接到京裏知的密信,説他有調動的消息。如果軍機奏聞,慈禧太后不一定會同意。因為他之得任封疆,不過半年工夫,資望既淺,又無特殊政績,在慈禧太后對“馮汝弢”這個名字幾無印象,當然就會不置可否。

因此,他的這個朋友勸他,應該從速設法打點,最好是走內務府的路子,常在慈禧太后面前提提他的名字,説説他的好話。

看完這封信,馮汝弢忽有靈,要慈禧太后對他有印象,得做一件讓她常想到他名字的事,那就何不舊事重提,保薦杜鍾駿進京。

於是,他關照小廚房做了四樣極緻的菜,攜着一小罈陳年花雕,去看杜鍾駿。當然,他的本意是決不肯説破的,只説接到京中來信,皇帝確是患了腎虧重症,而且訪聞浙江巡撫衙門有此一位名醫,問他何以不飛章舉薦?

“子翁,”馮汝弢很懇切地説:“我們且不説君臣之義,只拿皇上當個尋常病家,足下亦不能無動於衷吧?”這是隱隱以“醫家有割股之心”這句話來責備他。杜鍾駿雖未鬆口,但亦説不出堅拒的話,只是擎着酒杯在沉

“子翁,如果不嫌唐突,我還有不中聽的話想説。”

“儘管請説。”杜鍾駿答説:“我亦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正就是怕有過失。如今子翁的名聲,已上達天聽,倘或逕自下詔行取,於足下面子似乎不好看。至於我,朝廷倘責以知而不舉之罪,固然無詞以解,若説我有此機會竟不薦賢,薄待了朋友,更是不白之誣,於心不甘。”話説得很深刻,也很委婉,杜鍾駿再也無法推辭了。不過實際上有些難處,不能不説在前面。

“既然中丞如此厚愛,我不能不識抬舉。只是長安居、大不易!皇上果真是體虛腎虧,服藥非百劑以上不能見效。窮年累月在京裏住着,實在力有不逮。”

“不用子翁勞神,自然是要替子翁預備妥當的。”馮汝弢表示,起碼要替他籌三千兩銀子,帶進京去,以備一年半載的花費。又説,內務府大臣繼祿、奎俊都有情,重重函託,自然處處照應,請杜鍾駿儘管放心。

居停如此殷勤,杜鍾駿再也沒話可説了。於是馮汝弢即拜折,應詔薦醫。批覆下來,命馮汝弢派妥人護送進京。那知動手之前,杜鍾駿自己生了一場病,等療治痊癒,恰又是馮汝弢奉旨移調江西,少不得還要幫着辦一辦代,就這樣遷延到六月底才能動身。

他是由上海坐海船北上。一到天津,由於馮汝弢預先已有函電重託,再則常請脈,接近兩宮的機會很多,難免垂詢外間的輿論。一語之微,亦足以影響前程,因此直隸總督楊士驤,待以上賓之禮。不但盛筵款待,致送程儀,而且特備花車,親自陪着進京。

因為有楊士驤的照應,杜鍾駿此行非常順利,到處都受禮遇。到了七月十六那天,由繼祿帶領,半夜裏出西便門到海淀,在頤和園先見了六位軍機大臣:慶王奕劻、醇王載灃、張之、鹿傳霖、袁世凱,以及入軍機不久的世續,然後在內務府朝房待命。先有個六品服飾的官員在,請教姓氏才知道他就是慕名而未識面的陳蓮舫。

未及深談,陳蓮舫便已奉召,匆匆而去。過了有半個鐘頭,繼祿走來領着他到了仁壽殿,做個手勢示意他在簾外等待,然後悄悄掀簾入內。

一簾之隔,咫尺天顏。杜鍾駿做夢也不曾想到過,會有這麼一位天字第一號的病家,一時不知道是興奮、驚異,還是畏忌,只覺得心裏七上八下,不安得很。就這時候,陳蓮舫已經出殿,繼祿在裏面連連向他招手。

杜鍾駿戰戰兢兢,到了殿裏,照預先演習過的儀注,先向面西而坐的慈禧太后行了一跪三叩首的大禮,轉而向面南的皇帝也是一跪三叩首,只聽慈禧太后問道:“你就是杜鍾駿?”

“是!”杜鍾駿略移一移膝,向東回答。

“馮汝弢説你醫道很好,你要替皇上用心號一號脈。”

“是!”這時繼祿輕聲提示:“請脈吧!”於是杜鍾駿起身走到皇帝面前,在一張半桌側面,已放了一個拜墊,杜鍾駿復又跪下,用兩隻手替已將雙手仰置在半桌上的皇帝診脈。

由於疾趨入殿,起跪磕頭,加以心情緊張,天氣又熱,杜鍾駿忽然覺得氣,便屏息不語,靜待氣平。而皇帝有些不耐煩了。

“你瞧我的脈怎麼樣?”杜鍾駿已經受了囑咐,慈禧太后最恨人説皇帝肝鬱,皇帝自己最恨人家説他腎虧。所以杜鍾駿的答奏,很謹慎地避免用這些字眼。

“皇上的脈,左尺脈弱,右關脈弦。左尺脈弱,先天腎水不足;右關脈弦,後天脾土失調。”

“我病了兩三年醫不好,”皇帝問道:“你倒説,是什麼緣故?”

“皇上的病,非一朝一夕之故。積虛太久,好起來也慢。臣在外頭給人看病,凡是虛弱與這個病差不多的,非兩百劑藥不能收效。所服的藥有效,非十劑八劑,不換方子。”杜鍾駿又説:“一天換一個醫生,藥效就更慢了!”

“你説得對!”皇帝高興些了“你拿什麼藥醫我?”

“先天不足,要用二至丸;後天不足,要用歸芍六君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