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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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這兩位尚書,點派司官吏役,親自率領,到了陳家,投帖拜訪。陳孚恩做過大官,只是革了職就跟庶民無異,聽説兩位現任尚書來拜,便開了中門,親自接。
到得廳上,照樣讓座獻茶,寒暄一番,然後瑞常站了起來,先拱拱手説:“鶴翁,有旨意。”
“是!”陳孚恩相當鎮靜,聽得這話,離了主位,走向下方,等瑞常往上一站,他便跪了下去。
口傳了諭旨,陳孚恩照例還要謝恩,接着,站起來大聲喊道:“來啊!把那口箱子抬出來!”陳家裏面已經有哭聲了,但陳孚恩臉卻還平靜,只靜靜地等聽差把箱子抬來,這一下倒教瑞常和麟魁覺得莫測高深了。
等箱子抬到,陳孚恩親手揭開箱蓋,裏面收藏的是白花花的現銀子。這是幹什麼?莫非要行賄?這不太肆無忌憚了嗎?瑞常和麟魁正在詫異之時,陳孚恩揭開了疑團。
“一生宦囊所積,盡在於此,共是九千餘兩。”他指着銀子説“請兩公點收。”平平淡淡兩句話,在瑞常和麟魁心中,引起極大的疑問。看這模樣,陳孚恩事先早有準備,可能抄家的消息已經走漏,不過此人工於心計,或者已經料到,不免有此下場。果然如此,這個人可真是夠厲害的。
看看瑞、麟二人面面相覷,不作表示,陳孚恩黯然搖一搖頭,吩咐聽差:“快收拾衣包行李!”這下提醒了遵旨辦事的兩位大員,放低聲音,略略談了幾句,仍舊由瑞常發言。
“鶴翁!”他很率直地問道:“外頭言甚盛,多説肅豫庭有東西寄存在尊處。此事關係甚巨,鶴翁不可自誤。”
“何來此言?”陳孚恩使勁搖着頭説“我説絕無其事,二公或者不信,盡請查抄,如果見有為肅豫庭匿藏財產的蹤跡,孚恩甘領嚴譴。”話説到這樣,不須再費辭了“既如此,只好委屈鶴翁了!”瑞常大喊一聲:“來啊!請刑部吳老爺來!”吳老爺是刑部的司官,隨同來捉陳孚恩,當時走了上來,行過禮聽候吩咐。
“你知道旨意嗎?”瑞常問道。
“是。已聽敝衙門堂官吩咐過了。”
“那好。你把人帶走,了掉一樁差使。”
“是!”姓吳的屈一腿請了安,便待動手。
“慢着!”瑞常又説“陳大人有罪無罪,尚待定擬,你可把差使清楚了。”
“得清楚,”姓吳的答道“我們把陳大人請到刑部‘火房’暫住幾天。”
“火房”不是監獄,待遇大不相同,陳孚恩一聽這話,知道是瑞常幫了他的忙,隨即作揖道謝,瑞常卻不肯明居緩頰之功,避而不受。
於是在陳家內眷一片哭聲中,刑部的官吏,用一輛騾車,把陳孚恩帶走。其時陳家出入要道,都已嚴密把守,瑞常和麟魁,分別在大廳和書房坐鎮,開始抄家,抄到半夜才完,除了肅順的一些親筆密札以外,看來陳孚恩匿藏肅順財產的話,全屬子虛。
到了第二天上午,大學士周祖培,派人把軍機大臣文祥,刑部尚書趙光和綿森,請到內閣,定擬陳孚恩的罪名,這時陳孚恩拿問及抄家的上諭已經發佈了。因為查辦黨援的案子,陳孚恩、黃宗漢、劉琨等人,或者革職,或者永不敍用,已經作了結束,所以舊事重提,把他一個人提出來重新究治,就得要有新的原因,除了“查抄肅順家產內,多陳孚恩親筆書函,中有闇昧不明之語”以外,又指責他在熱河會議“皇考大行皇帝郊祀配位”時,以“荒誕無據之詞”合載垣等人的意思,斥為“謬妄卑污”這多少是
加之罪,但“郊壇配位,大典攸關”擬那罪名就
輕不可了。
由於表面與實際有此不符,所以會議時所談的是另一套。
首先由文祥公開了一批密件,就是所謂“中有闇昧不明之語”的,陳孚恩的“親筆書函”除了文祥所搜獲的以外,御前侍衞熙拉布是正式奉派抄肅順家的人,陸續又查到許多,這些信在趙光和綿森都是第一次寓目,兩人看完,都有些緊張,那是從他們職司上來的憂慮,怕要興起大獄,刑部責任甚重。
“就憑這幾封信,把陳孚恩置之大辟,亦不為過。然而投鼠忌器,大局要緊!”趙光説到這裏,看着周祖培問道:“中堂,你看如何?”
“你的話不錯。此案務須慎重,處置不善,所關不細。”文祥也知道“闇昧不明”的話,如果要從嚴究,可以發展為一件“謀反”的大案,那一來不但陳孚恩信中所提到的人,都
不了干係,還有許多平常與肅順有書札往還的內外官員,亦將人人自危,把個剛剛穩定下來的政局,搞得動盪不安,足以危及國本。他一向主張寬和穩健,已跟恭王秘密議定了一個釜底
薪的辦法,這時見在座的三人,對此都憂形於
,便把那辦法先透
出來,好教大家放心。
“兩公所見極是。”他不便明言其事,只慫恿周祖培説“中堂何妨向六王爺建言,所有從肅順那裏得來的信件,不必上呈御覽,由內閣會同軍機處,一火而焚之!”
“好極了!這才幹淨。”周祖培大為稱賞,但又不免疑惑“恭王如果另有所見,那…?”那就要碰釘子了!以周祖培的身分,不能不慎重,文祥懂得他的意思,立即拍擔保:“中堂一言九鼎,六王爺不能不尊重!我包中堂不會丟面子。”
“好,好!明天我就説。”
“這可真是德政了!”趙光心裏一塊石頭落地,輕鬆地説:“言歸正傳,請議陳孚恩一案。”
“該你先説話。”周祖培反問一句:“依律當如何?”
“既是‘闇昧不明’的話,則可輕可重。不過再輕也逃不掉充軍的罪名。”
“除此以外,還有議郊祀配位,所言不實一案。”綿森提醒大家。
“照這樣説,罪名還真輕不了!”周祖培沉了一會,轉臉看着文祥問道“博川,你的看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