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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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的傷痕,還牽動不牽動?咳嗽好些了沒有?”
“是好些了。”
“既然李鴻章薦的醫生還好,還是要用李鴻章的醫生。”
“是!”鮑超掉了一句文:“謹遵慈諭。”慈安太后想了想,問到李鴻章:“你跟李鴻章是至好?”如何談得到至好?鮑超的病,就是因為李鴻章抹煞良心,袒護劉銘傳而來。只是這些恩怨,不便直奏,只將慈安太后的話,改動了一個字:“奴才跟李鴻章是多年‘舊’好。”
“他的體子怎麼樣?還好吧?”慈安太后問“飲食好不好?”
“李鴻章曾邀奴才吃過飯,他一頓吃得兩中碗飯,胃口要得。太后可以放心。”
“你也要當心!總要叫醫生替你好生看。”
“是!”又沒有話了,慈安太后是真的想不出話了,只好點點頭説:“你歇歇吧!”鮑超知道,這是召見完畢的表示,隨即跪安退出,心裏既覺得輕鬆,又覺得遺憾。輕鬆的是,慈安太后極好對付,絲毫沒有天顏初對,戰戰兢兢的覺,遺憾的是自己預備了多少天,有一肚子如何募勇,如何佈防的話,完全無用,真正白糟蹋了!
慈安太后召見鮑超的經過,當天便有能在慈禧太后面前説話的太監,當作笑話去説給她病中遣悶。除了那句“小婆子”觸犯忌諱,萬不能出口以外,鮑超的鄉音和自稱“奴才”都被詫為奇事。
漢人稱臣,旗人稱奴才,是開國至今,相沿了兩百年的規矩。慈禧太后不明白鮑超是受了誰的教,還是他有意自附於旗下,所以口稱奴才。然而,她所認為的笑話,倒還不在鮑超身上,而是慈安太后的話。
“你看,”她對榮壽公主説“你東佛爺倒是怎麼回事啊?鮑超千里迢迢來陛見,也該問問他,對時局有什麼看法,如果用他,他想怎麼樣效力?怎麼絮絮叨叨,跟個三家村的老婆子似的,盡説些無味的廢話。”
“東佛爺,阿彌陀佛的人!”榮壽公主説“想問也無從問起。”
“這樣子,怎麼能擔當大事?”慈禧太后嘆口氣:“唉!這個病,困住了我。”
“皇額娘!可千萬不能心煩。”榮壽公主警告着説“要不然,藥可是白吃了。”慈禧太后搖搖頭:“怎麼能不煩?沈桂芬説是懊惱成病了!辦事要論細心穩重,還是他。軍機上少這麼一個人,恐怕更玩兒不開了。”榮壽公主極知分寸,論到國政,她不肯隨便説話,所以默然不答。
如果是別人這樣不接話茬兒,縱非不敬,也會被慈禧太后認作不識抬舉,失去恩寵,但對榮壽公主卻是例外,不但不惱,反覺得她穩重識大體,所以不再談論國事,只等慈安太后來了,再作道理。
整整三個月以來,慈安太后照例從養心殿退了朝,就到長宮,將召見軍機及部院大臣,或者入覲督撫的情形,説與慈禧太后聽。當然,不僅僅是讓她知有其事,主要的是跟她討主意。
“六爺跟我説,鮑超這趟進京,興奮得不得了,看樣子是指望着放個總督…。”
“怪不得!”慈禧太后失聲説道“那麼巴結,自稱‘奴才’。”
“是啊,我也奇怪!原當他在旗,問六爺,六爺説不是,武將不懂規矩。六爺又説,現在沒有總督的缺,意思是不能讓鮑超當總督。”
“有缺也不行!”慈禧太后説“他們軍功起家的這一夥,楊嶽斌當過總督,雖是行伍出身,到底念過書。鮑超西瓜大的字,認不得一擔,怎麼能當總督?”
“我也這麼想,鮑超是好戰將,不如叫他督辦軍務。”
“那不成了欽差大臣了嗎?更不行了!”慈禧太后直截了當地説:“他當過提督,還叫他當提督,不是要募勇嗎?他是湘軍出身,叫他到湖南去好了。”三言兩語就定了鮑超的出處。慈安太后細想一想,果然,放鮑超去當湖南提督,是人地相宜,再也適當不過的安排。偏偏自己就想不到,實在不能不心服。
“我知道了,明兒跟六爺説。”慈安太后接下來又談一件大事“左宗棠上了一個摺子,説新疆要派一個總督、一個巡撫。總督駐烏魯木齊,巡撫駐阿克魯,請朝廷先派定了人,讓他們去創辦行省。”
“現在不是時候!”
“六爺也這麼説。伊犁還沒有收復,只能擱一擱再説,這個摺子也不發抄,免得影響人心。”
“很好!”慈禧太后點點頭,深表嘉許。
“六爺又談了一件事,説接到肅州的信,左宗棠出嘉峪關到哈密去了。帶了一樣東西,”慈安太后説:“你再也想不到的,是一口棺木。”聽得這話,慈禧太后深為注意,一雙半閉着的眼,倏然大張,睫閃閃地望着慈安太后問:“真有這話?”
“想來不假。六爺説,左宗棠忠勇可嘉。不過…。”
“不過怎麼樣?”慈禧太后搶着問。
“不過有傷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