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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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見了吧!”鄰居拉一拉趙玉山的衣服“只要心誠,也能練成孫老五那樣的功夫。功夫再深一點,就能刀槍不入了。”
“這大概是鐵布衫、金鐘罩的功夫。”
“你會不會?”
“我不會。”
“練了就會了。來,來!”鄰居很熱心地拉着趙玉山到敞篷後面,那裏另有一個小蘆蓆篷,裏面堆着紅布頭巾,帶以及鋼叉、白蠟杆子之類的武器。管事的一看不必問,便笑嘻嘻地捧了一套義和拳的服飾出來。趙玉山卻之不恭,只好接了下來。
從這天起,他便常為鄰居拉着到壇裏去盤桓,唸咒練氣以外,也常舞槍。趙玉山拳腳如風,而且舉手投足,招式漂亮,很快地成了雞羣之鶴,被尊為二師兄。趙玉山雖不信壇中裝神
鬼那一套,但一到就受歡
,被恭維,亦就覺得興味盎然了。
這樣過了一個多月,吳橋知縣勞乃宣貼出告示,説義和拳是白蓮教餘孽,嘉慶十三年上諭嚴有案,近來“明目張膽,無所忌憚,與教民為仇,竟至聚眾抗官,逆跡昭彰”自出告示之
起,不準設壇練拳。又輯錄了一篇“義和拳教門源
考”廣為分發,揭破了義和拳的真面目。當然,查
不止於一紙告示,清查保甲,徹底搜索,出以毫不姑息的手段,終於
得吳橋的義和拳,不是消聲匿跡,就得遷地為良了!
趙玉山的大師兄決定帶眾往北走,而趙玉山因為是二師兄的身分,留在吳橋恐怕有教民報復,也只好隨波逐。反正往北到京,可以歸班唱戲,仍安本業。所以他的家人亦贊成他早離吳橋。
直隸南部的義和拳,往北蔓延,大致分為兩路:一路偏東,由東光、滄州到天津;一路偏西,經河間府到保定。趙玉山他們走的是西路,但保定是直隸總督衙門所在地,令森嚴,不容胡作非為,因而很難立足。正當弟兄們的食宿亦頗艱難之際,忽然有個來自淶水的中年壯漢,持着一份大紅全帖來拜訪大師兄。此人名叫吳有才,而大紅全帖上所具的名字是閻老福。
“敝村閻首事,久仰大師兄英名蓋世。聽説率領弟兄過來行道,高興得很。特地派兄弟前來奉請。請大師兄大駕光臨,到敝村設壇,別的不敢説,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決不敢委屈大師兄跟眾家弟兄。”一聽這話,大師兄喜出望外,滿口答應。當天就拔隊動身。經雄縣、新城到了淶水高洛村。
高洛村又名高婁村,村中的首事就是閻老福。一聽大師兄到了,出村接,殺豬宰羊,大排筵席。席間盛道仰慕之意,使得大師兄受寵若驚之餘,頓有了悟,如此周旋,不盡是出於敬愛義和拳,其中一定另有緣故,因而酒闌人散之後,率直叩問緣故。
“既然大師兄問道,我如果不説實話,是不誠懇。奉請大師兄移駕高婁,是要仰仗法力,為本村除害。”閻老福答説“本村的大害就是天主教二子,一共三十多家,其中最壞的有六家,本來不是天主教,叫什麼摩門教…。”這六家摩門教民,跟閻老福已經結怨多年。最初是閻老福認為摩門教“
”一紙稟呈,遞到淶水縣衙門,把那六家的男丁都抓了來,一頓
股,枷號十天。這六家受辱挾仇,改入了勢力最大的天主教。好幾年以後,方始央求法國教士,説要報閻老福的仇。這位教士比較持重,遲遲不作答覆。後來換了個法國教士來,年輕急躁,等六家重申前請時,竟一口應承了。
這是光緒二十四年冬天的話。到了這年正月裏,為了閻老福搭燈篷,六家有意尋釁,打翻燈篷,延燒到一所小教堂,於是掀起了絕大波瀾。
教民仗勢欺人,向來是“往上走”教案若能鬧到總理衙門,便無有不佔便宜之理。這一次是搬出省城的竇教士,迫清河道壓制淶水縣令高拙園派差役先押了閻老福向六家賠罪。然後設酒筵請教民中的一個張姓首腦,調停其事。教民提出的條件是:出一萬兩銀子重建教堂,閻老福擺酒跪門賠罪。
“大師兄,”閻老福將牙齒咬得格格地響“你看鬼子跟二子欺人到這個地步!換了你忍得下、忍不下?”
“那麼,老閻,我先請問你,當時你答應了沒有呢?”
“我那裏肯鬆口。可是咱們的官兒怕事,清河道天天拿公事催,地方上的士紳出面排解,讓我賠了二百五十兩銀子,擺二十幾桌酒,着我到安家莊總教堂磕頭賠罪。”閻老福説到這裏,聲音都變了,一雙眼中噴得出火來“此仇不報,死不瞑目。大師兄,我求你了!”説罷撲翻在地,磕下頭去。大師兄急忙將他扶住“不敢當、不敢當!有話好説!”他問“如今你打算怎麼樣報仇呢?”
“我跟信教的二子勢不兩立。從那次以後,信教的又多了二十幾家,仗勢欺人,可惡極了!大師兄,義和拳扶清滅洋,專能制那班人的死命。務必仰仗法力,替我們爭一口氣。”
“好、好!義不容辭,義不容辭。明天我就動手,總讓你們能夠出氣就是。”話是説出去了,而大師兄計無所出。因為當地教民亦知結怨太深,密謀自保,家家都有數杆洋槍,添修柵欄,加高土牆,牆上砌出垛口,架槍防守。大師兄要想動手,先得估計一下自己的力量。同時官府又有告示,嚴拳民滋事,縱能得手,又能不能擋得住官兵的圍剿搜捕?亦須好好考慮。
因此,大師兄便只得飾詞拖延。看看拖不過去了,跟趙玉山商量,打算燒一座教堂。趙玉山便問:“怎麼燒法?”
“這兩天月底,沒有月亮,天又冷,半夜裏路上沒有人。咱們幾桶煤油,澆在教堂周圍,用土炮打過去,煤油着火,自然就燒了起來。這幾天的西北風很大,不怕不燒個
光。事先我跟閻老福
句口風‘三
之內請天火燒教堂。’到時候一燒,咱們的話不是應驗了?可是官府抓不着咱們放火的證據。
你看這麼辦好不好?”
“這是十一月底的事,”趙玉山向立山與餘誠格説“第二天一早,我就開溜了。教民實在很可惡,不過,決不能用義和拳去治他們,不然越越糟。”
“為什麼呢?”立山問。
“義和拳的品行太壞,跟土匪沒有什麼兩樣。口是心非,沒有一樣是真的。有時候裝腔作勢,假得叫人噁心。沒有知識,真的相信有什麼神道附體的固然也有,不過心裏明白的人更多,你哄我,我哄你,瞪着眼説瞎話,臉都不紅一下,而旁邊的人居然真象有那麼一回事似地,胡捧瞎贊,津津有味,真能叫人汗站班!兩位請想,誰受得了?”
“義和拳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立山着氣説“這可真不能讓他們胡鬧!有機會,我得説話。”機會很巧,立山第二天就能在西苑儀鸞殿見到慈禧太后,是特地召見,垂詢元宵放煙火,可曾預備停當。
“兩處都預備了。”立山答説“要看老佛爺的興致,如果上頤和園,就在排雲殿前面放,懶得挪動,西苑亦有現成的。不過,最好是在排雲殿,煙火要映着昆明湖的湖水才好看。”
“看天氣吧,倘或沒有雨雪,又不太冷,就上頤和園。”慈禧太后問道:“今年的煙火,可有點兒新花樣?”
“有!有西洋煙火。”慈禧太后不作聲了,稍停一會問道:“大阿哥二十七上學,你想來總知道了。”
“是!早就預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