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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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欺騙。赤的欺騙!
就算那個男子沒有小稚想的那麼高大英,就算他黃黃的麪皮上生有暗瘡,就算他看起來有點獐頭鼠目,就算——他利用商裳姐的目盲把自己形容得那麼俊朗…只要想想他給商裳姐帶來的愛,小稚也能接受。他甚至願意閉了眼告訴商裳姐:她愛的真是一個——天底下最最英
——最最出
的男人。
但那來人,居然是賀樓上他曾見過的,那麼猥瑣地答應別人,出賣一個女子的——古三皮!
小稚呆立當地。
商裳兒卻已順着腳步聲下亭去。她太高興了,口裏都説不出話來。小稚只聽到自己心裏一個聲音在喊:不要!不要靠近那個男人!
但他喊不出,不只為震驚過甚,更是為了怕驚醒商裳姐這苦澀人生中難得的一個美夢!
古三皮果然是情場高手,只聽他的聲音全沒了猥瑣,只是那麼温柔寬厚。他輕輕攬住商裳兒的肩,口裏輕責道:“眼睛不好,就不要疾走,要是摔壞了可怎麼好?”商裳兒輕輕垂下頭去説不出話來。
古三皮已輕輕地捏住商裳兒的下巴:“讓我看看,我們的裳兒今晚會有多美?”然後他的笑聲更輕快了,“你真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子,雖然我見過的美女已都可稱極品,好在——”他聲音恰到好處的一頓,“我雖配不上你,但我帶來了一樣配得上你的東西。”他輕輕扶商裳兒坐在一塊石頭上,從懷裏掏出了一對小小的錫制的杯子:“這是兩個銀盃,我可是從‘古月樓’花好多嘴皮才讓他們出讓的,這是他們的鎮樓之寶。但除了這雕鏤奇絕的銀盃,又有什麼配得上我裳兒的朱?”然後他從懷裏掏出了個小皮囊,輕輕在商裳兒眼前晃了晃,像是想起她看不到,解了索,在她鼻下輕輕搖動了下:“還有這花雕美酒。”
“這是陳年花雕,聽説紹興那邊,女兒一出生就要埋起,等她花燭那好用。不為別的,只為這典故,為這好名,我們今夜銀盃,也正好用這美酒。”他已斟了兩杯酒。
小稚分明看到他的手中有個紙包,往一個杯子裏彈了一彈,然後他把兩個杯子放在石上,擁着商裳兒的肩,輕輕道:“我從長沙好容易趕回來,就是想在這月滿之夜,能和你靜靜相對,喝一口清酒。”
“名花傾國兩相歡——人世之中,是再不會有這等清福了。”他小心地挑了一杯入商裳兒手裏,自己端起另一杯,“裳兒,喝下咱們這第一次共飲的酒。”他的聲音有一種滯澀的温柔。商裳兒的容顏似乎都要在他的温柔裏融化了。她端着那個杯子,幾乎不忍觸
——不忍哪怕是一舌尖一舌尖地將之
盡。她恨不能
之一生,珍愛一生,品味一生。
小稚再也忍不住,他拼力大叫起來:“別喝,那是毒酒——”這一聲讓亭外的兩個人都一驚。古三皮一抬眼,已認出小稚,神變了變。商裳兒的手一抖,但忙忙穩住,像怕灑掉一丁點兒似的。只聽她輕聲道:“小稚,別胡説。”然後又轉向那男子道,“三哥,你別生氣,這是我新得的兄弟小十七兒。我沒想到,他才來,就也不喜歡我和你在一起。”她的聲音嬌嬌弱弱的,還含着輕笑。但那份開解,似不是在解釋給古三皮聽,而是説給自己聽。她把那杯酒向
邊湊去,似是生怕古三皮不滿。小稚再也顧不得,大叫道:“是一個白哥和一個青弟給了他藥。裳姐,你別喝,我説的是真的,那晚我在賀樓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我如説一個假字,叫我遇風形散,沾雨骨銷!”説着,他已飛奔而來。
古三皮一臉怒容道:“你胡説!”商裳兒也轉過臉,對小稚説:“你説的——是假的。”她的臉上靜靜的,小稚恨不能承認自己見的聽的都是假的。他站住身,不敢再開口,可喉頭那聳動哽咽的哭聲卻再也忍不住噴發了出來。
商裳兒搖頭笑道:“你説的是假的。”她看着那杯酒,用她的盲眼看着,一隻手輕輕在抖,嘴裏輕輕笑道,“你説的是假的。”然後,她以一種強迫的神情把那杯毒酒緩緩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