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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克達的靈魂離開軀體後不適一掃而空,痛的地方全都不痛了,便看到一張
悉的面容,正是他死去多年的媽媽。
王蘭花和他一樣都是半透明的狀態,她一身壽衣,正是二十多年前下葬時的穿着。她依舊一副中年婦女的容貌,這麼長時間過去沒有半點變化。
“順喜。”她笑眯眯地喊着他的小名,説的是d市方言。
沙克達原名叫沙順喜,後來在道上混,覺順喜聽着像大人物身邊跑腿小弟的名,就隨自己的心意改名叫克達。
沙克達很意外,他也用方言問:“我媽,你怎麼在這?”
“我怎麼在這?等你啊。”
沙克達鋭地從她話裏得知了一個信息,死者好像能以鬼魂之身滯留在人間。他繼續問:“那我爸呢?”
“他?他早投胎了。”
沙克達很不習慣自己現在的狀態,他總覺着自己得繃着一股勁,不然身體就會徐徐往下落:“我媽,想要留在人世有什麼條件嗎?”
“你可以在人世待七天,七天後還不去地府報到,你的魂就會被陰風吹。陰風吹魂很疼的,你被吹一次就知道了,受不了的就去地府辦手續走程投胎。你的魂被陰風吹多了就會變淡,不過你不用擔心,你生前就
魂淡的。”她開了個玩笑,但沙克達沒有笑。
他低頭看看自己半透明的身體,他的手現在能穿進自己的身體裏,失去的左手此時又回來了。
“這麼説,你等我被陰風吹了二十多年?”他想的是自己對薇薇做那些事時媽都在邊上看着,覺怪羞恥的,誰能想到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啊。
“媽走後實在捨不得你,甘願自己苦點,只想看你好好的。”説到這,她嘆口氣:“一開始我想陪你幾天就走,不知不覺留了二十多年。”
沙克達面有愧:“我沒能做個好人,我看你現在也不像能打到我的樣子,你要罵我便罵吧。”
“順喜你瓜娃子從小嘴就賤,瞧你把話説的,好話也成賴話了。”王蘭花瞪着他:“我是你媽,當然不會向着外人。有啥好罵的,不就是把人家姑娘睡了嗎?你都把她娶回家對她負責了,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還想怎麼着?飯不用她做,衣服不用她洗,她還整天不高興,真是慣的。”
沙克達苦笑:“人家本來就是千金大小姐,是該嬌貴些。再説了,她不喜歡我,不高興是正常的。”
“你這樣愛她,把命都搭上了,哎呀,真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你爸要是給我花不完的錢,天天疼我,我對他肯定比她對你要好一萬倍呀。”王蘭花對他六年前監薇薇的事絕口不提,在她眼裏兒子是全天下最痴情的男人。
沙克達深知親媽就是這個格,偏心自家人,不跟外人講理。只能説幸好她死得早,不然薇薇有這麼個婆婆,
子一定會過得更加痛苦。
“我兒,你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別告訴我你為了那個女人要留在人間被陰風吹。”
沙克達支支吾吾的,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王蘭花笑道:“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還在地上光腚跑的時候我就看着你了。哎呀,一眨眼你都長這麼大了,時間真快啊。”
沙克達想想也是,估計他和薇薇玩那些花樣時媽媽的鬼魂也是這樣一臉慈祥笑容地旁觀,活人在鬼面前真是毫無隱私可言。
於是他很坦率地説:“我想讓薇薇給我足,還想讓她
在我臉上,如果是經期就更好了,會有血塊滴到我臉上。可惜……”他身後的尾巴耷拉下來:“我已經死了。”
王蘭花似乎還想説什麼,但沙克達是為薇薇而死,他對她的執念有多深她也看在眼裏:“算了,等你被陰風颳個幾天就老實了。你是不知道,陰風的滋味可比被火燒疼多了。”
沙克達心想能有多疼,你不堅持了二十多年沒被吹散?
“我媽,不管你説什麼我都要守着她,你要急着投胎那你先去吧。”
“我都等了二十多年了,也不差這點時間。”王蘭花聽了直搖頭,嘴裏唸叨:“沒想到我養了這麼個兒子,這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就差把女人頂在頭上了。”
沙克達嘿嘿一笑:“她是個好姑娘,能娶到她是我撿了大便宜。”他稍微挪動了一下腳步,瞬間景變幻,出現在了另一個地方。
沙克達正摸不着頭腦,王蘭花身形一個模糊出現在了他邊上,笑着説:“剛變成鬼,不習慣吧?我最開始也這樣,習慣就好了。”
沙克達花了點時間才學會怎麼控制自己的鬼魂之軀,鬼魂能夠行千里,他走路速度太快了,一步下去就出現在了兩千米開外。王蘭花教他用意念控制他的魂飄着走,這樣他移動的速度就像生前一樣,然而沙克達剛死沒多久,生前的習慣難以改過來,常會下意識邁動腿腳瞬間移動到不知哪裏。
沙克達在路上並沒有看到多少和他一樣的鬼魂,王蘭花告訴他若想去地府,便無需發力抵抗那股把他往下拉的力量,任自己被去即可。
他路過玻璃、鏡面和水池,往裏看不見自己的倒影。他有點不認路,準確地説是不認近路,還按照生前習慣走生者的道路,不習慣穿牆而過,老覺得會碰到頭。
王蘭花帶着他走近路,他從一樓走過,樓上有個什麼東西穿過天花板唰地下來嚇了他一跳,問她她輕描淡寫地説那是對人世沒有眷戀的新鬼,人家是真的急着投胎。
沙克達心中雖然好奇,但他更在意薇薇的安危。王蘭花滯留人世多年可以説對s市瞭如指掌,畢竟鬼魂不像生者需要休息,活人睡覺時鬼魂還能不知疲倦地四處遊蕩。
兩個鬼魂飄飄蕩蕩到了醫院,沙克達在醫院裏看到大量往來的鬼魂,不少都一臉擔憂地跟在活人身邊,多半生前是其親密之人。
醫院裏死的人不少,時不時從樓上唰地下去一個鬼魂。沙克達被嚇的次數多了,慢慢也就習慣了,有幾個鬼魂甚至從他身體裏穿過落下去。
薇薇有寇布拉陪着做體檢,沙克達看到她沒什麼大礙,這才放下心來。他心想都是自己的功勞,要不是他去找她,説不定她也會成為大樓裏的亡魂之一。
薇薇上廁所的時候他也看着,因為媽媽在邊上剛開始他還有點不好意思,直到王蘭花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要看就看,不用管我,我養驢還不知驢脾氣嗎?”
被罵驢的沙克達默默躺下,把頭穿進了馬桶。雖説變成鬼魂的他可塑極強,理論上講想把自己擰成什麼形狀都可以,但他心理上覺得躺着會更舒服些。
能用鬼魂之軀偷窺真是方便,看來死也有死的好處。只是死了的他沒有五,連氣味都聞不到,自然談不上食慾和
慾。
到了晚上他看薇薇泡澡,奔波了一天的薇薇背靠在池子上,眉頭短暫地舒展開來。她約莫是想起今天發生的事,眉頭又皺起來,看上去十分疲累。
沙克達回想起之前以於先生的身份和她共同洗澡的經歷,洗澡時做愛真的很,即使
髒了身體也能馬上清潔。他們在酒店裏一起洗過,在家裏一起洗過,温熱乾淨的水
包裹着他們的身體,他們在水中擁吻愛撫彼此。
沙克達生不服輸,他被通緝失去了犯罪得來的財富,政府沒收了他的財產,他的社會名譽和地位不復存在。但他們沒辦法沒收他和薇薇一同經歷的時光,他在暗處冷眼看她接受心理治療、重返校園。
他知道如果他不再出現,她遲早會擺他的影響,從他造成的陰影裏走出來。她會遇到一個比他年輕許多正常許多的男人,她會高高興興和那傢伙步入婚姻殿堂,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可那個男人為什麼不能是他?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薇薇,況且他能包容犯病的她。薇薇是個很美好的女孩子,她的天真她的善良對他來説像番茄一樣酸甜可口,中和了他生活的辛辣。
他起初偽裝成於先生接近她時,是帶有一絲惡趣味的心理,既渴望能得到她純粹的愛,又期待摘下面具打碎她的心。但只要體會過一次被她全身心愛過的覺,他就有了想和她共度餘生的念頭,毫無疑問他愛上了她。她像沼澤一樣讓他越陷越深,回過神來才發覺那枚婚戒嵌進了他的心臟,想要將它剔除得先剖開自己的
膛。
以現代醫術的發達,他大可以通過手術消除臉上那道駭人的長疤,然而他很固執地把它留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心理。可能是想讓自己牢記過去的教訓,也可能是想讓自己看上去不好惹。即使被通緝他也沒想過改變容貌,只想着大不了出國生活。和薇薇結婚前只要和她見面他就會戴着人皮面具,和她結婚後每天朝夕相對,為了保險起見,他藉着出差的名義去整了容。她讓他心甘情願地改變自我,演到後來連他自己都快忘了昔的自己有多兇殘。
戴着假面,他不止一次對她飽含真情地訴説愛語,獻上真心。他確信自己的心意已經傳達到了,遺憾的是,在她識破他偽裝的一刻,他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
沒有用,五年的欺騙並不足以讓她遺忘他帶給她的傷痛。令他欣的是她成長了,不再過分自輕自賤,薇薇在遭受了他的
待後在他面前依然表現出高潔勇敢的反抗
神,儘管這對他來説算不上好消息,但他很高興她如此堅強。
薇薇洗浴完畢躺在雙人牀上,她沒有睡在牀正中間的習慣,照舊留下了寬敞的位置。沙克達控他的靈魂在她左側落下,薇薇此時面朝着他,倏地伸出一隻手撫摸牀單。沙克達把自己透明的左手迭在了她的手上,當然她什麼也
覺不到,在她眼裏牀是空的。
這樣的場景曾經在他們還相愛的夜晚屢有發生,無論是做完愛後温存還是沒有做愛,他們常會無言凝望彼此的臉龐。那時薇薇總是帶着滿足的笑容,她從身上散發出的活力染了他,使得他覺得自己好像年輕了二十歲,也是個
力充沛的年輕人。
薇薇大概也想起了往事,忽然出了非常落寞的表情,讓他看得心都疼了。
“薇薇。”他低聲呼喚她,可她聽不見了。沙克達不後悔自己的大意,如果他沒有葬身火海的話,説不定現在他就躺在這張牀上,她也不會
出這種表情。
王蘭花在他後面躺着,一張大牀上有一個人兩個鬼。沙克達不習慣把後背給不信任的人,鬼也是。他最大的特點便是多疑,即使死後第一眼就看到她守在自己身邊,即使她
準叫出了他的小名,他的直覺依然告訴他有哪裏不對勁。
王蘭花臉上寫着“沒事,你就當我不存在”,在他身後幽幽地盯着他。沙克達自忖仇家不少,説不定有的鬼魂可以變幻成他人的容貌。他突然意識到違和是從哪來的了,二十年時間不短,人的
格是會變的,鬼魂是死了的人,擁有生前意識,沒道理變成鬼了就不會變。真的會有人死了二十年還和生前
格一樣嗎?
薇薇睡着後他不動聲地和王蘭花
談,努力回憶只有他和媽媽知道的事。王蘭花的回答滴水不漏,看上去她就是他媽媽的鬼魂無疑。
難道是他多慮了?不管怎麼樣沙克達還是留了個心眼,謹慎些總沒有害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