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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江湖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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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天梟”曾平朝宗元甲投過一瞥的眼,抱拳一禮,道:“後會有期,朋友,曾某告辭!”坐進蓬車,曾平向前座車伕囑咐數語,車聲轆轆,蓬車往前駛去。

宗元甲帶了“金戈雙衞”回抵“寧河軒”莊院,梅家姊弟已早他們三人回來…

笑了笑,宗元甲道:“梅姑娘,你把那個範真,給她丈夫冷仲秋了?”脆生生一笑,梅香道:“不把範還給他丈夫,你説,宗大哥,又把範給誰?”梅香這一問,宗元甲回不出話來!

梅少琪笑了笑,接口道:“夫見面,恍若隔世重逢,不願我們姊弟在場,夫倆抱頭痛哭不已…”梅香又道:“你做下這樁功德善事,宗大哥,他們夫倆要供上你‘長生祿位’呢!”宗元甲搖搖頭,一笑,道:“這可當不起了!”

“開碑手”尤傑從裏間出來,手裏拿着一封信,道:“有您一封信,宗大俠!”聽到這個“信”字,宗元甲倏然想了起來,道:“尤老丈,敢情是湘東株州‘寒川門’中弟子送來的?!”尤傑搖搖頭,道:“並非‘寒川門’中弟子,‘寒川門’門主‘乾坤雙飛’柳天鳴有一位朋友叫‘吳永銘’…此吳永銘有事赴湘中新化一行,柳門主順道託他帶這封信來…”宗無甲接過信,發現較普通書函要大了些,就即問道:“尤老丈,送書信來的那位吳朋友呢?”尤傑道:“這位吳朋友,有急事要赴新化,不能耽誤時間,把書信留下後,匆匆離去。”宗元甲朝這封信的信封上看去,上面具名是湘東株州“寒川門”柳天鳴…

拆開信封看去,裏面除了一紙信箋外,又附着一封信…那是“嘯天盟”湘境總舵,湘北“明湖莊院”總舵主“金雕”晏兆雄付株州“寒川門”主柳天鳴再轉給自己的。

“乾坤雙飛”柳天鳴信箋上,寫下問候之意,同時説出轉上“金雕”晏兆雄的一封書函。

宗元甲拆開裏面那封書信看去…

裏面有兩紙信箋,一紙是“金雕”晏兆雄的手筆,也寫下問候之意。

另外一紙信箋,原來是鄂中大洪山石旗峯“嘯天盟”總壇,掌法“木笛金環”卜青,用“箭書”分驛投遞,送往湘北常德東郊“廟口集”湘境總舵的。

掌法“木笛金環”卜青在這封“箭書”中指出,總壇一切平靜,偶爾有風吹草動之事,也很快平復下來…卜青在這封信中,除了致意問候外,也問到盟主宗元甲的歸期。

把紙箋放進信封,宗元甲似乎在跟自己説:“不錯,也該回去了!”一雙牛眼滴溜一轉,孟達問道:“回去哪裏,盟主?”僧浩“哼”了聲,道:“廢話——我們從哪裏來,當然就回哪裏去!”微微一笑,宗元甲向兩人道:“僧浩、孟達,這次我們離開石旗峯總壇,時間不算很久,但在江湖上也做了不少事…”

“彩鷹”梅香一雙秋水似的明眸,緩緩遊轉在三人臉上,投向宗元甲身上時停了下來,脆生生叫出一聲“宗大哥”問道:“你們要走啦?!”微微一笑,宗元甲道:“梅兄練這套‘馭風迴天扇招十一式’,已有相當火候——再説,該做的事也都做了…”一頓,又道:“梅姑娘,鄂中大洪山石旗峯‘嘯天盟”總壇,隨時歡你去…只要有遊興,你和梅兄弟尤老丈,可以去我那裏一敍!”似乎在決定着一件事,梅香朝兄弟少琪望了眼,然後視線投向“開碑手”尤傑,道:“尤伯父,香想出外一遊…”

“開碑手”尤傑微微愣了下,問道:“香兒,你準備去哪裏?”指着宗元甲,梅香綻靨一笑,道:“宗大哥回去鄂中大洪山,香隨同宗大哥往鄂地一遊…”眼珠閃轉,從宗元甲投向梅香身上“開碑手”尤傑連連點頭,道:“使得,香兒,‘行萬里路勝似讀萬卷書’,何況,有你宗大哥陪伴你!”梅香提出這個主意,宗元甲聽來到十分意外…無法摻入自己的意見,只有沉默下來。

脆生生一笑,梅香道:“宗大哥,你帶了香妹結伴同行,如何?”第一次聽到梅香在自己跟前自稱“香妹”這份無法摸索,無法喻狀的受,使宗元甲的臉上微微紅熱起來…他無法拒絕,也鼓不起這股勇氣拒絕,短暫的遲疑後,點點頭道:“也好!”牛眼一瞪,眼皮眨動,孟達咧嘴嘻嘻一笑,道:“盟主,我孟達有個主意,不知您聽來如何…”宗元甲目注孟達道:“你説來聽聽,孟達,是什麼主意?”豎起兩隻手指,孟達道:“我們三人加上梅姑娘成了四個…我們分成兩撥走…”微一皺眉,宗元甲道:“這又為什麼呢?”有條有理的,孟達道:“您和梅姑娘遊山玩水,不受時間限制…我孟達和僧浩先回大洪山,向總壇卜掌法報個平安!”姑娘家心眼細巧,梅香已聽出弦外之音…星星般的眸子,滿含着的神情,朝孟達看來。

哈哈一笑“開碑手”尤傑道:“孟護衞這個主意想得十分周到…不錯,遊山玩水,不受時間上限制…你和僧護衞先回大洪山,讓‘嘯天盟”中人,知道盟主的行蹤,近況…”轉向僧浩,孟達道:“我説僧浩,我們兩人説走就走,就不必拖泥帶水了!”已聽出孟達話中含意,僧浩道:“説走就走,孟達,也得把後面房裏東西,收拾一下才是啊!”綻着花般的笑意,梅香道:“孟護衞,現在已快將午膳時分,你和僧護衞兩位,用過午膳再走也不遲!”孟達連連點頭,道:“梅姑娘説的也是,我和僧浩吃過午飯再走。”眾人用過午膳,宗元甲向“金戈雙衞”囑咐一陣後,兩人才向“開碑手”尤傑等告辭,離“寧河軒”莊院而去。

“鐵翎”梅少琪已是一個二十多歲,懂得人事的年輕人,他本來也有外出一遊的主意,但看到姊姊香的神情,就打消了跟宗元甲結伴同行的想法。

雖然不是自己骨,但“開碑手”尤傑對香兒、琪兒這兩個孩子,視若己出…尤其關心“彩鷹”梅香的終身大事。

臉上帶着欣的笑意,這位老人家忙着替香兒收拾在旅途上所需用的東西——嘴裏嘀咕道:“香兒,你年紀説小也不小了…你和宗大俠結伴同行,外出一遊,路上要聽宗大俠的話,不能耍孩子氣…”臉一紅,梅香輕輕道:“香知道,您老人家別擔心!”官道上一對年輕男女…

男的一襲水青錦袍,滿頭豐潤的黑髮,高梳束以綢結,寬額隆準,目若朗星,正是一個英姿軒朗,英颯然的年輕人。

結伴同行的那姑娘,一雙眉兒彎彎挑起,宛若兩抹新月,直端秀的鼻子下,一張小巧菱形的嘴,一雙眼睛晶瑩澄澈,亮麗得如若墨玉。

這對珠聯璧合的年輕男女,男的是“赤麟”宗元甲,這位年輕姑娘就是“彩鷹”梅香

他們懷着探幽攬勝,遊山玩水的心情,是以並未騎上馬兒,雙雙徒步而行。

突然找到個話題,宗元甲側過臉,道:“梅姑娘…”這“梅姑娘”三字才始出口,梅香那雙黑白分明,一泓清溪似的眸子投了過來,臉上一紅,輕輕一笑道:“你又忘了,宗大哥…是‘香妹’,不是‘梅姑娘’…”微微到窘迫,不過“香妹”兩字,還是從嘴裏吐了出來,宗元甲笑了笑,道:“這裏已是鄂南境界了…”梅香縱目看去,前面有一座並不很高的小山,山巔、山,宛若星羅棋佈,蓋着不少屋子,不詫異道:“那座山上蓋了這麼多屋子。”循着她視線看去,宗元甲道:“那裏可能是一處山鎮…江南一帶‘山鎮’較少,北地就時可看到這類山鎮…”兩人邊談邊走,攀登山道而上,來到山,人眾稠密,漸漸顯得熱鬧起來。

這裏位置雖在山一帶,地勢卻十分平坦,來到鎮上大街,行人熙攘,街市十分繁榮,不下於平地上的鎮甸。

縱目回顧之際,梅香一指前面大街邊上,道:“宗大哥,那邊圍了大堆人,不知是幹什麼的?”一點頭,宗元甲道:“我們走去看看…”兩人走近前看去…擺着一張長方桌子,桌邊坐着一位老者,座椅後面張着一方長條白布,白布上寫着“賽君平”江鳴聲——原來是個賣卜、相面的江湖術士。

這張長方桌子的四周,圍着不少人,桌上橫着一張白紙,上面寫有賣卜、算命、解夢、拆字等字。

敢情這位江湖術士“賽君平”江鳴聲,深得鎮上鄉民們的讚許,是以圍着不少人在湊熱鬧。

一個肥肥胖胖二十多歲的小夥子,臉上一副喜氣洋洋的笑容,向相面先生江鳴聲抱拳一禮,道:“先生,替咱候小乙拆個字…”江鳴聲一指桌上紙盒中一個個捲成寸來長的紙卷,道:“小哥兒,你向紙盒中自己取出其中一個紙卷,老夫可以替你觸機一算…”這個候小乙的年輕人,從紙盒中取出一個紙卷,給這個相面先生江鳴聲。

江鳴聲張開紙卷看去,紙捲上方方正正,筆跡工整,一個“”字。

年輕人候小乙看到紙捲上這個“”頓時臉驟變,笑容消失。

江鳴聲一指紙捲上這個“”問道:“小哥兒,你拆字觸機問的何事?”候小乙結口吶吶道:“咱問的是婚姻大事…咱爹替咱候小乙找來一門親事,子都已定了…誰知撿到這個‘死’字!”

“賽君子”江鳴聲哈哈一笑,道:“小哥兒,你從紙盒中取到這個‘死’,問別的事,老夫不敢擔當,問到你婚姻大事,卻是大吉大利…”姑娘家最關心就是這類事,圍立邊上觀望的梅香,聽到相面先生説出這話,兩眼直直地他看去。

“賽君平”江鳴聲提起筆,把紙捲上這個“死”字拆了開來…上面是個“-”字,下面是個“夕匕”字。

在“-”

“夕匕”兩字上,又加了數筆…

這個“夕匕”字下面加了個“鳥”成了“鴛”江鳴聲微微一笑,揮筆疾書,紙上寫下“一對鴛鴦”四個字,抬臉向年輕人候小乙含笑問道:“小哥兒,你問婚姻大事,從紙盒中撿出這個‘死’字,老夫觸機替你拆成‘一對鴛鴦”四字,你可滿意?”年輕人候小乙,咧嘴笑了起來,向江鳴聲付了潤金,歡天喜地離去。

壁上觀的“赤麟”宗元甲,雖然知道這“賽君平”江鳴聲,是個靠一張嘴吃飯的江湖術士,但他思考捷之處,卻也令人佩服。

宗元甲旁邊站着一個六十開外,瘦瘦長長的老者,宗元甲和梅香來江湖術士江鳴聲桌邊時,這老人已站立邊上…老者嘴震顫,像在説些什麼。

那個年輕人候小乙歡天喜地離去,宗元甲邊上這老者,似乎遲疑中替自己決定下來…

彎彎,老者向“賽君平”江鳴聲,道:“先生,小老兒想請教你一件事…”江鳴聲微微一笑,道:“不知道駕所問何事?”老者問道:“先生能不能‘解夢’?”江鳴聲一指桌上寫的“解夢”兩字,道:“老夫略曉一二…尊駕所得是何等樣一個夢?”老者輕輕嘆了口氣,道:“可能是小老兒有所思,夜有所夢,才有這樣一個怪夢…”江鳴聲接口道:“你把夢中情形説來聽聽!”回憶了下,老者道:“小老兒有個兒子今年二十六歲,這孩子冬天雖然有時戴上一頂氈帽,但從未戴過種莊稼的竹笠,夢中我看到這孩子頭上戴着一頂竹笠,騎的不是馬兒,而騎在一頭牛的背上…”

“賽君平”江鳴聲,手上握着一枝筆,微微一皺眉,問道:“尊駕剛才所説,有所思,夜有所夢…所想的又是甚麼事情?”老者沉重的道:“小老兒這孩子離家三個多月,迄今行蹤不明,不知去了哪裏…小老兒擔心的就是這個事…”緩緩一點頭,江鳴聲道:“尊駕‘解夢’問的,又是何事?”老者重重的吐了口氣,道:“小老兒夜晚得此一怪夢,不知森兒這孩子吉凶如何?”

“賽君平”江鳴聲凝神沉思了蘭陣子,手中筆蘸了一蘸墨汁,先在紙上寫下“門”的字型,接着,邊上又寫下一個“牛”字…

凝視着紙上這兩個字…把這個視作竹笠的“門”字,放到這個“牛”字上端,成了個“牢”字…江鳴聲搖搖頭,道:“尊駕夢中看到令朗騎牛戴竹笠,從‘解夢’上看來,那是-個‘牢’字…”老者看到紙上寫出一個“牢”臉搐了下,喃喃道:“這…這‘牢’字,難道森兒這孩子…”這個江湖術士“賽君平”江鳴聲緩緩一點頭,接口道:“不錯,雖然令郎無命之憂,但從‘解夢’中看來,那是惹上了麻煩,可能有‘牢獄之災’…”老者聽到此話,驟然震住…

旁邊“赤麟”宗元甲,聽到老者説出他兒子森兒,三個月來行蹤不明,不知去向,倏然想到另外一件事…

那是前些時候,湘東“溪口集”

“卧龍莊”

“龍爪”時修兒子“玉哪吒”時驥,一年來行蹤不明,不知去了何方。

後來演出一幕“逆倫”慘劇“龍爪”時修竟被塊分屍,喪命在兒子“玉哪吒”時驥之手…

但,最後這謎的揭開,並非“逆倫”兩字…?玉哪吒”時驥卻是二十餘年前,遭時修滅門慘害的“劍中影”梅錚、“飄雪”康穎夫婦倆的人海遺孑梅少琪。

此刻宗元甲聯想到這件事上,不由對旁邊這老者暗暗注意起來。

老者愣了一陣子,才艱澀地向這個江糊術士“賽君平”江鳴聲吶吶問道:“先生,你是説森兒這孩子有‘牢獄之災’,才無法回家來?!”江鳴聲指着紙上寫下的字,道:“你兒子頭戴竹笠,這個是‘門’字,騎在牛的背上,那是‘門’字下面有個‘牛’字,這兩個字上下疊起來,成了個‘牢’字,尊駕夜晚有此夢境,從‘解夢’來説,你兒子三個月行蹤不明,雖然不致有命之憂,但可能有‘牢獄之災’…”老者聽江湖術士江鳴聲話到這裏,兩行老淚簌簌了下來,付下潤金,轉身匆匆離去。

輕輕一聲“香妹”宗元甲道:“我們走吧!”兩人走出圈圍在拆字先生的人叢,香一笑,道:“宗大哥,那個賣卜拆字的老先生,真有兩下子!”宗元甲一笑,道:“這種江糊術士就靠他那張嘴吃飯…”話到此,旋首朝大街兩端看去…剛才那個“解夢”的老者,長長的個子,弓着背,朝大街盡頭的方向走去。

宗元甲一指,道:“我們暗暗追隨前面那老者,看看是何等樣人物?”梅香倏然想了起來,指着前面老者背影,道:“那是剛才向相面先生‘解夢’的老人…”怔了怔,問道:“我們又不認識他,後面跟去幹嗎?”嘴裏問出這話,梅香也跟着宗元甲走去。

宗元甲慨然道:“剛才我聽那老者向江湖術士‘解夢’,説是他兒子離家三月,行蹤不明,我突然想起過去梅兄弟,跟‘龍爪’時修的那回事上…那老者的兒子行蹤不明,是不是其中也有一段曲折離奇的經過?”轉臉投過一瞥,梅香道:“宗大哥,你也真愛管人家閒事!”宗元甲一笑,道:“天下事天下人管,我不管人家閒事,香妹,你現在又如何會跟我走在一起!”臉蛋一紅,梅香回不出話來…抬臉往前面看去,那老者已走向鎮街鬧處…輕輕“咦”了聲,道:“宗大哥,那老者走進前面一家酒肆,可能不會是本地鄉民…”宗元甲也看到了,點點頭,道:“不錯,如果是本地鄉民,不會進入鎮上的酒肆用膳…家裏不會沒有吃的喝的…”抬臉朝天望了眼,宗元甲又道:“現在快近晌午已是午膳時分…那老者進入那家酒肆,我們不妨找個藉口跟他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