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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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里老式沙發上早已有些褪的椅套讓人很容易產生一種去依靠的衝動,此刻的枕
正賴賴地半躺在其中。可能是不認生的
格,再可能是從小和吳爺爺一家並不見外,再再可能是拜早就幾度夢迴的閨牀所賜。言而總之,開學沒有幾天之後,他似乎已經習慣,或者開始喜歡這種“寄生”生活了,甚而有些樂不思蜀起來。
電視裏的一幫老爺們兒球正在展示他們對姚明那種在很多美國人看來有些
別認同障礙般的崇拜,枕
已經連心裏都懶得笑了,他常以為中國還不是強國,甚至都不能算真正的大國,因為大國的民眾絕不會為一個別人玩兒剩下的奧運沒出息到這個份兒上,一葉落而知秋至。
“王瀾姐,”悉的稱呼正從裏屋隱約而來,這是老朋友們對枕
的稱呼,可能也只有在這些五十年代的大學生之間,職位的榮辱才沒有使官稱發生些許什麼進化中的退化。這顯然是吳爺爺老伴兒打電話的聲音,故意壓低的語氣完全不是素來以講課別開生面著稱的彭詠教授平
裏的作派,這就愈發可疑地引誘着闖入者的好奇心,徐枕
猛然意識到是不是“閨櫥門”事發,可按説又不至於…
“好的?
…
啊…好…是麼?”枕有點懷疑竊聽的企圖或者陰謀暴
了,而自己坐在原地一動沒動的事實又單調地驗證着做賊心虛的古訓。他把電視音量慢慢調高,緩緩走到距離裏屋門很近的冰箱邊上並輕輕打開做未雨綢繆之備,最後讓電視裏球
的“叫囂”恢復成原狀。
“今天他們確定導師,我也去了”原來是這事兒,枕繼續嘲笑着自己,或許,對被揭穿的擔憂本就是誘人犯罪的動因之一:“原本我都説好讓顧老師帶他,結果趙冉突然主動提出她要枕
,小顧不知道怎麼回事也就沒堅持,其他人又都是定好的,我…”顯然,香港那邊把話接了過去,彭教授陷入了沉默,連“啊…對…是…沒錯…可不…敢情”之類的捧哏都免了,氣氛有些異樣。
不就導師這點兒破事兒麼?誰帶不都一樣,人家趙老師還是留美的博士呢!枕倒覺得比那個在食堂裏用大勺從免費粥桶底下抄乾的喝、還四處傳授經驗的“顧小胖”強,枕
甚至撞見過這位未來的士林領袖拎着一兜兒美式機械化裝備、躊躇滿志地從某成*人保健商店裏走出來。不光文人相輕,好像胖子們心也不寬,怪不得要淪為弱勢羣體呢。所以説,全世界大小胖子,團結起來!
但電話這頭的彭卻似乎並不這麼認為:“咳,這反正…其實倒也沒什麼…也只能這樣了,”看來,王副院長那邊並沒有採取進一步行動的打算。
不過,若是説起下午他們三個去所裏和幾位導師見面時的情景,倒還真有幾分蹊蹺。按道理講,這種事情大都鼓掌通過了事,即便導師真的心儀誰,通常也都事先給予暗示甚至明示,雖然“為尊者”一般都會有意無意地把個中的傾向矜持掉。
枕他們這次“選秀”其實也不算例外,因為彭
的確是在考研時就已經為他確定了未來的“老闆”雖然那位語法出身的顧巖搞哲學完全是半路出家,甚至可以説是學糊塗之後的將錯就錯,但人家博士階段的導師(也就是徐枕
的“準師爺”)可是現而今語言學界的“巨鱷”更何況顧小胖晉升副所長的傳聞早就已經眾口鑠金;反正枕
這個專業本就是修行在個人,能有棵大樹靠靠完全順理成章,事實上,兩人也早就“見過幾面”了。
換句話説,下午的碰頭會在意料中完全該是過場才對,甚至遠航的導師魏一誠壓兒就沒來,後來陸姑娘心神不寧地支吾説好像是去哪個中學調研了。韻文雖然嘴上稱“哪有學生選老師的道理”但眼睛卻瞄着早就一臉微笑的社會語言學研究室葉楠主任。所以呢,枕
也就東張西望着等待最後宣判,沒想到,就在這時,居然生枝於節外。
“哦?趙老師,”對着門坐的顧巖首先發現了“敵情”:“來來,坐坐,”這位之所以能不學而有術,很大程度上是見人三分笑之力:“小徐你們幾個好像還沒見過吧,這是趙博士,原先就是咱們院裏的,去年剛從美國回來,紐約大學畢業又在那兒工作了一段時間,現在是咱們的所長助理,出口又引進的。”胖子的笑聲總是容易染聽眾,但這回跟着咧嘴的只有蘇韻文,看來別人早就對他那幾招有了足夠的抗體。
趙老師大約是剛從外面回來,半長的薄風衣從微張的雙肩妥貼地垂下,她很自然地順着顧巖拉開的椅子坐上前三分之一,環顧間僅僅衝絕對老資格的彭詠教授點了點頭;最後,目光落向枕:“我過來看看咱們所的新鮮血
,”她的到來似乎給午後懶散的紅茶里加了些許薄荷,大家臉上好像也有了微笑。
趙冉。
事實上,枕記得他們複試那天就在牆報上見到過所裏主要領導的照片和簡歷,並且對這位留美博士很有幾分印象“趙助理”並沒像其他幾位那樣把頭銜羅列得讓人昏昏
睡,而且照片上略施淡妝、直立在文件櫃前的得體模樣的確讓人有些懷疑她四張有零的年紀。當時兩個女生就説能把歲月的沉積如此和諧地引導為從容實在引人入勝,而遠航在展板前那含笑的注視也足以讓旁觀者相信這確實不是客套。
然而,一向在成風韻面前
連忘返的徐枕
卻始終歪着頭不語,最多不過附和上幾個象聲詞了事,因為他總
覺似乎在哪兒見過這張照片裏的人。雖然此類印象幾乎每個引起他關注的人都會有上些許,又雖然是因為“趙冉”這個名字不夠特立獨行,但那好像在
説還休着什麼的笑容卻的確讓男孩兒
到一種出奇地
悉和温暖,卻怎麼也回憶不起來。
“前兩天,我間接瞭解過一下小徐的‘科研設想’,覺得這個主題有意思,你能具體説説麼?”趙老師的聲音在沉着中帶有一種摸不透的味道,卻絕非拒人千里。比如她在這間會議室中的出現就讓原本平靜的氣氛多了幾分漣漪,雖然好像也有了點兒類似尷尬的不確定
彩。
説實話,那種所謂的“設想”不過是培養計劃中的一個形式而已,從來就不是大家注意的焦點,或者説碩士生的培養本來就沒有什麼焦點。所以枕都有些忘了當初具體寫的是什麼,只記得好像有關語言習慣和民族心理。不過他倒是一向不怕這類狹路相逢,反正那個很可能南轅北轍的草案的最終解釋權在作者本人:“我主要是有
於現在中西文化對比中深層次的開掘相對少,僅僅是就事論事、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其實,徐枕
也不知道自己準備説什麼、準備説到哪兒,就像在場的其他人一樣,因為他主要的心思完全被用來揣摩忽然出現的這個似乎和整個研究所的氣候不很協調的女博士究竟是個什麼路數。
所謂“褒貶是買主、喝彩是看客”上來就拿這個只是擺設的“學術問題”一本正經,幾個人都到恐怕只是個發語詞,耗子拉木掀…大頭還在後面呢。比如深諳“會場秩序”的顧巖和葉楠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他們嘴邊依然含笑,但眼睛卻早就跑到了牆角甚至門外,似乎在尋找着問題的答案。
也許是洋墨水沒有白喝,美國務實的風格很快顯現出來,當枕被盯得有些心虛,平
裏的口若懸河也開始“季節
斷
”時,趙老師自己揭曉了謎底:“看來你還是有不少自己的思考,正好我最近也在撰寫一些相關的東西,不知道小徐有沒有興趣跟着我?”她大概知道顧巖才是人家的“原配”所以詢問時望向了身邊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另一個小胖子。
“那,那好啊,”如蒙大赦的老顧口而出,但猛然間又覺出這是不是辜負了老前輩的“重託”於是,他近乎惶恐地瞟着彭教授:“您看…”之後又意識到這種口氣無異於順水推舟,雙手便不自覺地按在眼前寬大的圓形會議桌上,像是極力平抑着陡然緊張的空氣。
“啊…好…好啊,”彭的口氣和後來向老大姐
差時如出一轍:“你們定,你們定”薑還是老的辣,最後,這位前輩終於想起自己其實
本就不是人家語用所的正式成員。
事實上,無論從任何一個已知的角度講,趙冉都是導師的極佳人選,尤其是相對於顧巖。即便是從最現實也最不相干的仕途經濟看來“二進宮”的留美博士在未來新一代領導的卡位戰中也一直處於有利位置,比起顧主任專心於行政,若能順理成章地當上主管科研工作的副所長當然“在廉頗之右”所以枕對此結果很是樂觀其成,只不過從“程序合理”這個很時髦的層面上看來似乎有些攔路搶劫的嫌疑。
“管它呢,庸人自擾”徐枕又躺回了尚温的沙發,很快就把下午的“李代桃僵”扔到了腦後。當然,如此改變之所以來得如此之快,和那位不期而至的“風雪夜歸人”有很大關係。
其實,吳雨自己的小巢也在這個不大的宿舍院裏,所以“生女尤得嫁比鄰”之後的她還是“常回家看看”;因此,當鑰匙聲傳來時,客廳裏的枕並未覺得奇怪,反倒生出一種温暖和期待。雖然今天的時間已經不早,但“馬上看壯士、月下觀美人”説不定等會兒自己還能以下樓散步為由順理成章地“雙雙飛”一下,這便又多了分竊喜浮上嘴角。
“這麼晚還過來,”彭教授聞聲從裏屋出來,順手關上門,好像在本能地掩蓋着什麼:“吃飯了麼?”她發現女兒手裏還拎着一摞大概是剛從學校拿回來的作業本。
“沒呢,別提了,一會兒再跟你們説,”她轉身進了已經被分享的小屋,顯然,這個“們”當中似乎還包含有正在盤算那兩張“不足為外人道”的光盤是否已經藏好的那位。
食也。
現而今的女人,胃口正在和身高嚴重地成反比例萎縮着,比起萬惡的封建時代,終於可以在餐桌上和男平起平坐之後倒是連打掃剩飯的權力都一併給剝奪掉了。看起來,文化對人
的摧殘遠比強權來得狡猾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