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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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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找牡丹,卻是談何容易。先不説她走東串西,行動路線壓就沒有任何規則,只是哪裏有需要救助的百姓,就往哪裏走。就説她施在臉上的術法,就夠柳夢梅他們好找的了!為了能夠安安靜靜的在民間行走,牡丹使得這法術,卻是讓周圍的人對她的長相一點也不,幾乎是看過既忘的那種。是以她救過的人,想要湊錢讓村裏的泥匠塑一個泥胎來供奉都沒有辦法。

柳夢梅揹着行囊,抱着雨傘,從南安出發,四處打聽,但是卻全然沒有打聽出金牡丹的下落。白天趕路,晚上借宿在破廟或是荒屋之中,啃冷饅頭做乾糧,煮河水當做湯喝。柳夢梅雖然是家道中落,並不富裕,但也到底是少爺羔子,本沒有受過這樣的罪。但令人驚奇的是,他居然堅持下來了!每夜和杜麗娘相偎相依,蹲在火堆前面取暖煮飯,倒也有一兩分鄉野之趣。

柳夢梅之前的營生,就是靠賣自己祖傳下來的果園子裏的產出,安貧樂道的道理他也是懂的。雖然也苦讀經史,想着有一天能夠蟾宮折桂﹑金榜題名,但是在他心裏,與相愛的姑娘回鄉做一對既不貧窮也不用多富裕的恩愛夫,也是不錯的。朝廷裏的恩恩怨怨,他的老祖早就已經飽嘗了,得與不得,實際上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特別是在這金國時時刻刻都虎視眈眈的時候,實際上不做官倒更安全呢。

一個多月來,柳夢梅都是在南安四周來回地打聽找尋。世間久了,放棄的念頭就越來越重了。回鄉下去,就這樣做一對鬼夫不好嗎?大不了,自己買一個妾傳宗接代,正的位置永遠屬於麗娘。他們不就可以一直甜甜,比翼雙飛下去了?

但是這個建議剛剛説出口,杜麗娘就先不樂意了。

“柳郎怎麼能這麼説呢?奴家也並不非要柳郎去考個前程出來。老話説,悔叫夫君覓封侯,麗娘當然更希望和柳郎過安穩子了。可是柳郎可曾想過,若是麗娘沒有人身,可教我怎麼侍候夫君,怎麼為柳家傳宗接代?就算這些相公都不介意,但是畢竟人鬼殊途,況且,現在也不知那奪了我身體去的到底是妖是魔,咱們就這樣不管不顧地走了,真的好麼?”柳夢梅伸手去,想要觸碰杜麗娘的臉頰,“好,我知道了。我也不是為了別的,我是隻是真的覺得,這樣和你在一起,真不錯。”他撥了一下火堆裏的柴禾,起的火星子一下一下地着漆黑的鍋底,“我從小就沒了爹孃,幾乎就是駝子的爹老郭叔帶大的。那時候,因為嫡枝弱於旁枝,就有遠房的表叔總是來找各種藉口打秋風。郭叔只是下人,到底是沒有什麼底氣,一來二去,家產就開始緊縮起來。等到我將將長大,就只剩下果園子還有出息。那時候,郭叔告訴我,一定要努力地讀書,做了官,重振了柳家的聲威,才能讓嫡枝揚眉吐氣。”杜麗娘雖然也是名門嫡枝之後,但是因為家裏並沒有沒落,是以這是頭一次聽説世家內部的齟齬。她看她的愛郎,總是意氣風發﹑文采風的,他這副傷的樣子倒是第一次見。不知怎地,沒有身體,杜麗娘也覺得心疼不已。

“柳郎…”她聽了這話才明白,柳夢梅得是多麼愛重她才能説出放棄科考的話來。

要知道,柳夢梅若是科考了,而杜麗娘又不能還魂,那麼他們之間的事情,恐怕連萬中之一的機會都沒有了。鬼,鬼,必然不可能展人前。但是當官之後,內宅的事情雖説私隱,卻在某些領域之內都是透明的。鬼見不得人,難道要小妾出去際?更何況,你一直推説沒有夫人,那不是明擺着要上官介紹麼?!等到了那個時候,難道要告訴人家,你有子,只不過是鬼大家都不知道而已麼!?

杜麗娘一時間非常動,卻又不知道該和他説些什麼,柳夢梅又接着説道:“其實我也是個混蛋!那次撿了你的畫兒,居然認不出你就是當年夢中牡丹亭裏與我*巫山的小姐。'不在梅邊在柳邊',我早該記得的。但是我只拿那一次當做了一場夢,只記得那美好的覺,卻是把麗娘姐姐你忘了,真是該死!”柳夢梅對杜麗娘笑道:“也是上天對我眷顧太深,我此生居然能夠再一次見到姐姐,還能與姐姐長相廝守,實在是人生之大幸事!不管你是人還是鬼,總歸我們可以在一起的,不是嗎?”杜麗娘已然叫柳夢梅的一行肺腑之言動得留下了兩行清淚,冰涼的鬼體,竟是能受到面前火堆的熱量。兩個人相偎相依的,這破敗的,草屋裏,倒是温暖極了。

而此時的牡丹呢,正在不知不覺之中靠近着淮揚,杜麗娘父親所在的位置上,她也不是故意的,因為她純粹是走一路救一路,哪裏受苦的百姓多,她就往哪裏去。但是現在的淮揚,可不是曾經的那個富庶之地。

隨着大宋北面的全部淪陷,康王趙構遷了都到了臨安,建立了南宋朝廷,開始了偏安一隅的窩囊生活。大金的鐵蹄,就陸續踏上了原本的南方沃土。這一次,金國大王直言要攻佔了西湖,看盡南國風景才罷休。是以淮揚首當其衝,被金兵夾雜着匪軍連續地攻擊。戰亂頻發,百姓們哪裏能過得上安穩子?!是以越往北走,就有越多疾苦的百姓,不知不覺之間,牡丹居然越來越接近淮揚了。

此時,借宿在民宅中的牡丹也並不是孤身一人,她的身邊,多了一個剛剛束髮的女冠。那女冠看着年紀卻是比牡丹還大的,因為杜麗娘的年齡是停留在死前的那個時候的。是以若非那女冠對牡丹畢恭畢敬以師相稱的話,旁人倒要以為她是師姐牡丹是師妹呢!

是的,這女冠是牡丹收下的徒弟沒有錯。她姓林,小名叫做瑞娘,生在江南的小山村。十四歲的時候,和鄰村的張姓人家訂了親事。她以為,自己十六歲嫁到他家去的時候,就能夠像村裏的其他人一樣,平平靜靜的過完一生,侍奉公婆、生娃傳宗接代,但是沒有想到,她還沒有過門,自己的那個他就得了急病去了。

他是沒有什麼痛苦一蹬腿就走了,卻是苦了瑞娘了。望門之寡呀!張家怎麼會放過她?!即便是沒有過門,但是他們也希望瑞娘能夠給自家的兒子守着。瑞孃家裏是非常不樂意的,但是為了全他家女兒的節烈名聲,也就同意了。更何況,林家子女眾多,在哪裏吃飯不是吃?既然張家願意養着,林家自然無可無不可。於是,從來沒有嫁過人的瑞娘,在二八年華里就開始了她的守寡歲月。

張家人讓她居住在原本兒子搭建的離張家並不遠的院子裏,對她也並不很苛待,田地糧食,卻是不缺。第二年上,還從張家的族裏給她過繼了一個幼兒當兒子來養。雖説這已經是張家‘仁至義盡’了,但是瑞娘心裏卻是一直空落落的,並且非常的惶恐害怕。常言道,寡婦門前是非多,這自然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即便是有張家人看着,田間地頭,還是有那張狂的野漢子偷偷用噁心的眼光看她。雖然未經人事,但是瑞娘哪裏又不清楚那些人的髒心思?!她答應來張家守着的時候,就已經打定了主意要給他守住了。雖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小時候,他們也是見過面的。雖然沒有人家説的那種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境界,但是也是青少艾,幾面之下互生了愛慕之情的。並且他們林家,孩子也實在太多,自己這樣一個女兒,另尋第二家,也無非是去貪圖第二副聘禮罷了。再被賣一次,卻是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張家好呢!是以她肯答應下來,除了張家的強勢迫之外,內心也並非沒有想要在這裏安安心心的度的想法。

但是世事哪裏是能夠按照她所思所想的那麼來呢?!她心中無鬼,外鬼卻總是惦記她,這個年頭,家裏面沒個男人頂門立户,誰又拿你當盤菜?!隨着她越長越開,也就越來越有幾分姿了,那些紛至沓來的眼光,讓她觸目驚心。但是即便是再警惕,卻又有什麼辦法去阻擋呢?!難道不用下田種地做農活兒了麼?張家人也不可能時時刻刻幫忙啊!已經過繼了子嗣來,她這個小家,就算是自己的一枝了。再説,這個世道,誰又能幫得了誰?

有千做賊的,哪裏有千防賊的?!於是就在那一天裏,瑞娘突遭了不測,但是好死不死,還被村裏的人發現了!那賊人居然還説是自己勾引他的!更可怕的是,瑞孃的哭訴並沒有得到周圍村裏人的同情,他們早就覺得,像瑞娘這樣青年守寡的,本就不可能守住。現在‘事實’證明了他們之前的猜想,果然如此!

周圍幫忙的人,倒要比看熱鬧的人還要多呢!瑞娘怎麼也想不到,張家人不算,就連她自己家裏的人都沒有出面護住她。出了這樣的事情,張家村宗祠震怒,判定瑞娘就是守不住了,與人通姦。即便她幾次想要撞死在祠堂裏,都沒有人説一句相信她的話來。她漸漸放棄了抵抗,任由他們拖下去。

牡丹見到瑞孃的時候,她正穿着單薄的褻衣,被裝在一隻巨大的竹簍裏,叫一眾人抬到了河邊。他們給竹簍上墜了石塊,然後將她推下了水。牡丹一看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但看那瑞孃的面相,卻也不是之人,於是,她就立刻出面阻止,叫他們把人拽上來。這裏的村民也是受到了牡丹的救治的,是以對她還算尊敬。但是在這件事上,卻是分外的執拗。與平裏表現出的淳樸善良不一樣,面對着柔弱的林瑞娘,他們卻是非常的堅定和兇狠,讓牡丹都大吃一驚。

於是,牡丹只好用法術,隔空將那竹簍拽上來。此時的瑞娘,已經被水狠灌了個飽,差一點就死去了。村裏的族老們一看,仙姑居然一定要救那j□j,興許是真的有什麼冤屈的。本來那個賊人只是被罰了些銀兩的,現在,也被重新審問起來,終於問出了實情。族老用家法給他治了罪,也免了對瑞孃的懲罰。但是,瑞娘卻再也不想生活在這個地方了,理想中的避風港並不能帶給她任何安全。把小孩兒給了張家人,她就收拾好了行裝,在牡丹暫居的民房外跪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牡丹就帶着她新收的徒弟踏上了接下來的旅程,她給她取了道號,名叫‘存貞’。

作者有話要説:牡丹很可憐林瑞娘,但是事實證明,這樣的事情多了去了,本就不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