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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故人75.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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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城,他便施展開身法,奔向城外山上。

那裏有孃的墳。

縱使他身為鬼卒之首,深知人死燈滅,魂歸黃泉,此地留下的不過是一具枯骨,但亦難逃出凡人情。娘雖死了,但墳還在,只在還有墳在,這世上就是一處最可親近的地方。孃的屍骨還在,兒子的心靈就有一塊可依靠傾訴的地方。

一別年餘,孃的墳上可曾添過土?是否已經長滿了荒草?那墳前的石碑,可曾因風雨吹打而裂了、斷了、傾了、倒了?君自傲心中滿是忐忑。

終於到了墳前,君自傲卻是一怔。孃的墳不但未長上半草,還被重新用青石修過,墳前那石碑也已換成了雕刻細緻、打磨光滑的大理石碑,若不是碑上“君門戚氏”這幾個字,君自傲幾乎疑心走錯了地方。

怔了怔,君自傲終輕嘆一聲,心道:“一定是劉星…他果然是我的好兄弟!離開一年多,不知他過得怎樣了?”跪倒墳前,君自傲心中有無數話想説出,但卻不知如果開口。他只默默注視着孃的墳墓,回憶着曾經在娘膝下承歡的子。

想着想着,那一幕和那幾個人不自覺地出現在腦海中,君自傲猛搖了搖頭,拼命甩掉那些記憶。雲家,那是君自傲最痛苦的回憶,縱使他身為鬼卒之首,縱使他如今有倒海翻江的本事,他也無法解這段痛苦。

他不想起當年母親死後,自己一度失控,那時若沒有師父出現,結果又會如何?可能雲家的人會在那死光,自己則變成一個魔王…

但那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如果自己真那樣做了,是否就是對的?雲紫羽和他娘或許罪有應得,但云紫煙呢?雲府上上下下那些善良而軟弱的僕人們呢?

自小至大,對自己和孃親照顧有加的不正是雲紫煙嗎?她的那一份恩又怎麼還?

可怨呢?恩怨真可以相抵嗎?人説大丈夫恩怨分明,可一旦恩怨織糾纏在一起,又真的可以分明嗎?

君自傲長嘆一聲,只覺若再想下去,自己可能會瘋掉或是入魔。

從背後解下包裹,取出短琴,君自傲深一口氣,平定了紛亂的心湖,道:“娘,孩兒為您彈上一曲吧。”江湖多事,他已有許久未曾拂琴,此次面對琴絃,竟不知從何下手。淡淡一笑,心道:“音由心生、音由心生,隨心去吧。娘,這一曲不只為您而彈,也為孩兒心中的紛亂而彈…”自此再不多想,任由手指隨心而動。

一時間山上鳥飛獸走,風動樹搖,彷彿天地間萬物皆隨着君自傲紛亂的琴聲而亂了方寸。琴聲如江河倒、天地易位,紛亂無章,恰似君自傲此時的心情。

漸漸的,琴聲由強轉弱,由疾變緩,似乎君自傲的心情已平復,鳥獸不再騷動,重回各自巢**。

一曲彈罷,君自傲緩緩道:“娘,孩兒走了。”長身而起,道:“天涯,咱們一起回去吧。”言罷向山下走去。

林木暗影中,天涯緩步而出,默默跟在君自傲身後,許久後才道:“你不要太傷心了,好歹…好歹伯母還能得以安葬,我卻讓娘曝屍十數年,最後連屍骨也尋不到了…”君自傲心頭一震,放慢腳步與天涯並肩而行,道:“是啊,比起你,我這點悲傷又算得了什麼?卻反要你來安我…”天涯道:“知道嗎,有時你像個天神,我只覺得躲在你身後,就什麼都不用怕了…有時你又像個孩子,讓我忍不住想要保護你…”君自傲微微一笑,不知再説些什麼好。二人就這樣默然無語一路走回。

回到城中,此時街上還有不少行人,幾個喝醉了酒的人互相摟抱着一路跌撞而來,君自傲見狀不由莞爾而笑。一年多,離開這裏已經一年多了,這一年之中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悲歡離合的人生滋味,君自傲已經嚐了個遍,如今重回羽林城,心中真是説不出的慨。當年他曾説過永遠不回這裏,可現在不是又回來了嗎?想到此處,不由搖頭苦笑。

人生之事,真的是預料不得的。自己方才還説過不想再見故人,可現在不是正朝着福安酒店走嗎?劉星過得可好?他可和柔兒成親了?想到這些,君自傲心中不湧起一絲温暖。

不一會兒,兩人就來到福安酒店門前。天涯問道:“你方才沒吃飽麼?”君自傲搖頭道:“不…這裏有我的好朋友,我…突然想見見他。你不會笑話我吧?”天涯知他指的是曾説過不見故人這事,輕輕搖了搖頭,竟笑了笑,道:“我也想見見你當年的朋友。”正説着,一位少女自店中奔出,瞪大雙眼盯着君自傲,訝道:“自傲?你…你回來了?”這少女正是柳柔,一年多不見,出落得更標緻漂亮了。天涯驟然見她,先是一怔,隨即神就變得有些古怪了。

君自傲一見故人,慨頓生,道:“嗯,柳姑娘,我回來了。”柳柔喜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吧?快請進來吧!”天涯冷冷看了她,重重地哼了一聲,君自傲忙道:“柳姑娘,你誤會了,這位是…天姑娘。”柳柔一怔,隨即笑道:“哎呀,看我這眼神,天姑娘莫怪才是。”回過頭向裏面使勁喊道:“柱子、柱子!快叫老闆出來,告訴他――他的兄弟自傲回來啦!”裏面一個夥計應了一聲,一溜煙地跑向後堂去了。

君自傲訝道:“兄弟?你口中的這個老闆,該不會是劉星吧?怎麼,你爹將酒店給他了?”柳柔臉稍微紅了一下,道:“半年前我倆成親後,爹就將酒店給他打理了…哎呀,盡説這些作什麼,快進來!”聽到此處,天涯面立緩,微微一笑道:“恭喜柳姑娘。”柳柔急忙還禮。

剛一進店,就見劉星從後堂飛也似地跑了出來,邊跑邊喊着:“自傲,真是你回來了嗎?”一見君自傲,劉星雙眼泛出淚光,一下將君自傲緊緊抱住,哽咽道:“你這狠心的東西,不是説再不回來了麼?”君自傲亦緊緊抱住他,玩笑道:“你若不歡我,我這就走。”劉星一把將他推開,當一拳,道:“你走一個我看看!”君自傲一笑,道:“死不改,還是一見面就動拳動腳的。”劉星拭了拭眼淚,道:“你這小子,這一年多都幹什麼去了?”君自傲輕嘆一聲,道:“一言難盡…我孃的墳是你修的麼?”劉星點點頭,道:“戚媽媽對我就如親孃一般,我卻從未盡過什麼孝道,這也算是一點補救吧…”隨後哼了一聲,道:“還有云紫羽那小子,這一年多我可從沒便宜過他,打得他連家門也不敢出了,你哪天要是在街上看到他,只消喊一聲我的名字,包管他嚇得着褲子跑回家去!對了,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吧?”他只怕君自傲想起孃親,不免要傷心,便急忙轉開話題,眼望天涯,問了起來。

不等君自傲説話,柳柔便在旁邊狠狠地踢了劉星一腳,嗔道:“你長着雙眼睛是氣用的啊?人家可是位姑娘來着!”隨即向天涯笑道:“天姑娘,你別介意啊。”天涯又破天荒地笑了笑,道:“我這身打扮原也容易讓人誤會。”劉星尷尬地不知説什麼好,柳柔道:“咱們羽林城地方小,沒見過什麼江湖俠士,不過想來女孩兒家行走江湖,若不穿成這樣,定然是不大方便的。”天涯撲哧一聲笑出聲,讓君自傲驚訝得不得了,不要説這樣情不自地笑,就是普普通通的微笑,平也難見天涯出幾回來,君自傲不由暗道:“也許因為她的身上曾壓着那麼多沉重的負擔――深仇、醜臉、無望的人生,所以她才變得冷漠而古怪,那也只是為了保護自己吧…現在她已完成了復仇,恢復了原貎,又痛快地説出了一切,卸下這些包袱,她開始顯出真情了。是啊,她不過是個女兒家,女兒家原就應是這樣的…”柳柔臉一紅,問道:“我…我説得不對麼?”天涯道:“其實江湖上的女俠們和尋常的女子打扮並無不同,只是我脾氣怪,打扮得就也怪。”柳柔道:“原來如此…天姑娘,你可別怪我多嘴,女兒家就該打扮得漂漂亮亮才是,我看你和氣得很,也沒有什麼怪脾氣啊。你相貌好,要是穿上女兒家的衣服,再把頭髮好好,可比我要漂亮多了呢!”看了看君自傲,又看看天涯,大有深意地一笑,道:“你要是願意,我就幫你吧!”天涯的臉微微見紅,道:“我穿不慣女子那些囉裏囉嗦衣服,不過這頭髮…”她自面容全毀後,再不能像尋常女子一般穿着打扮,所以才會穿上這將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袍,戴上包住頭臉的面具。但她畢竟是個女兒家,眼見別人打扮得如花一般,心裏何嘗不酸?而自君自傲的鬼噬救了她的命,又奇妙地恢復了她的容貌之後,那種女兒家追求美麗的衝動更漸漸佔據她的心田。只是別人都當她是男子,她也不敢輕易改變自己,除了摘掉面具外,其它還是一如往昔。時至今,她心中所有的一切都已向別人道出,再無一絲掛礙,幸福彷彿就在眼前,只等着她去追求,她又怎能不動心?

所以這冰冷如風的假男兒,就在不經意間恢復了女兒心。

柳柔一笑,拉起天涯向內堂走去,衝劉星和君自傲道:“你們哥倆好好談心吧,我們就不打擾啦!”劉星看了看君自傲,嘿嘿一笑,將他拽進樓上雅閣之內,道:“別看這天姑娘打扮怪異,瞧模樣可真是個美人,你小子的豔福可真是不淺。這次回來是為成親?”君自傲道:“不要胡説,讓天涯聽到不殺了你才怪。”劉星一吐舌頭,道:“這麼厲害?”君自傲笑道:“她現在恢復了女兒身,心情也變好了,若是從前,你便是多看她兩眼,怕她都會好好收拾你一頓呢!”隨即坐了下來,將這一年多來的際遇一一講給劉星聽,劉星聽得一會兒喜,一會兒悲,一會兒開懷大笑,一會兒又潸然淚下,為君自傲這一年多的江湖生涯唏噓不已。

講到最後,君自傲道:“我們這次回羽林,就是要找到當年絞羽門唯一餘孽解九琅。他也好,求他也罷,總之一定要讓他説出當年鐵玄的惡行才成。”劉星聞言訝道:“你説解九琅?他…他竟是那個絞羽門的餘孽?”君自傲點頭道:“不錯。你應該知道這個人吧?”劉星眉頭深鎖,道:“事情恐怕不大好辦…”君自傲道:“這我知道,畢竟解九琅已經是公認的好人,而且…”不等他説完,劉星便搖頭道:“我説的不是這個,而是…”見他一副言又止的樣子,君自傲道:“有什麼你就直説吧,何時學得這樣吐吐的?”劉星嘆了一口氣,道:“我説出來你別難過――雲姑娘上個月成親了,她嫁的那人,就是解九琅的兒子解意輝…”君自傲全身一震,半晌後喃喃自語道:“怎麼會是這樣?”情定劉星道:“解九琅出名後,城裏的達官貴人都忙着巴結他,雲家也不例外。唉,也是解意輝那小子太出彩了,人長得俊不説,功夫、文采又都好,偏偏又看上了雲姑娘。軟磨硬泡了半年多,終於把雲姑娘娶到手了。不要怪雲姑娘,你一狠心拋下她就走了,她難道還能為你守一輩子嗎?”君自傲輕嘆一聲,道:“我憑什麼怪她?我和她又曾有過什麼嗎?解九琅這樣的人會生出什麼好兒子來?我只是怕解意輝誤了她。”劉星點頭道:“是啊,這下你們可要難辦了,若是動上了手,那…”柳柔的聲音自樓下傳來:“你們説完沒有?快下來看看咱們天姑娘!”劉星見君自傲一副眉頭深鎖的樣子,正不知説什麼好,聞聲急拉着君自傲直奔樓下,道:“不想那麼多了,事情已然如此,想也無用。來,下樓看看你的天姑娘去!”君自傲嗔道:“胡説什麼,什麼叫‘你的天姑娘’?”劉星笑道:“你這小子,是不是當鬼王太久,已經不知人間七情六慾這回事了?這種事非要別人點出你才清楚麼?想想你們為對方做的那些事,誰看不出你們的關係?我看啊,這天姑娘早晚得當我的弟妹。”不得君自傲説話,劉星便已將他拉到樓下,他也不好再開口。

柳柔站在大堂中央,旁邊的天涯摘下了黑袍上罩住大半個頭的頭罩,出一頭如水般的秀髮。柳柔心思細緻,並未將天涯的頭髮成尋常女子的髮式,而是配合着天涯這一身穿戴,巧用心思,獨創了一種簡潔而又能顯出女子柔美的髮式。

雖只是改動了一下頭髮,給人的覺卻已經大不相同,君自傲和劉星眼見不由呆住了,天涯見狀面上一紅,就要將垂在背後的頭罩翻過來,柳柔忙攔住她,道:“天姑娘害羞啦?”天涯道:“哪個害羞!”柳柔道:“那就不要再戴這黑乎乎的頭罩了,你現在的樣子才叫美呢,女兒家就當如此。”君自傲道:“你苦忍了這麼多年,也該過過正常女子的生活了。今就先從這頭髮開始,慢慢習慣吧。”天涯猶豫了片刻,終赧然點了點頭。

此時店中已無客人,四人就在大堂中坐下,談起天來。天涯身世特殊,加之這些年形成的冷傲脾氣,平時本不曾與誰多説過話,更別説是談天,如今突然出現了柳柔這樣一個活潑開朗,又十分健談的女子和她説些貼心話,她反而倍不適,十句到有八句搭不上,不過女兒間互訴心事的這種覺,卻又令她倍舒心。

劉星則和君自傲談起這一年多他的際遇,提到和柳柔成婚時眉飛舞,提到雲紫煙嫁給解意輝時又唉聲嘆氣。

君自傲傾聽着劉星的傾訴,心中卻並不起多大的波瀾。他自己也覺得奇怪,暗道:“也許是經歷得太多了,面對這樣的人生起伏,就不再有什麼慨了吧?”當聽到雲紫煙如何嫁給解意輝時,他也只是心中慨,微微有些酸楚與為難,而當年那種心碎的牽掛和難捨的情懷,卻已不復存在了。

也許,是因為他已越來越接近前世的鬼天君,也許,這正如他所想,是因為經歷過太多的悲喜無常。

更或者,是時光盪滌了一切,改變了當的情,變化了人的心境,讓曾經的熱烈變得平淡,讓曾有的愛戀變成漠然…

其實細細想來,他和雲紫煙之間又何曾有過什麼真正的愛戀?雲紫煙為人善良,對他和孃親視如親人、關愛有加,或許無形中,君自傲把對她的恩當作了情、對她的關愛當作了愛。而時過境遷,一年分別的時光自然可以讓這種本非刻骨銘心的情,變得平淡。

但再平淡,雲紫煙也是同他一同長大的童年夥伴,再平淡,也仍有一份説不清道不明的曖昧之情,所以一想到明就要面對她的公公和夫君,君自傲就不免憂心忡忡。

談了大半夜,天涯和柳柔都有些倦了,而劉星興致未減,仍在説個不停。柳柔便拉着天涯到後堂休息,留下君自傲和劉星在大堂中談天。

不知不覺天已亮,二人説得也有些累了。這時天涯自後堂緩步而出,道:“咱們也該回去了,不然大家找不到咱們,一定…”她未説完,後面的話似是不好出口。

劉星嘿嘿一笑,道:“不錯不錯,畢竟還未成親,一起夜不歸舍,怕別人要説長道短。你們快走吧,辦完事別忘了再來這裏。”天涯聞言滿面皆紅,轉身向外就走,道:“君自傲,我在外面等你。”君自傲狠狠瞪了劉星一眼,道:“胡説什麼!”劉星一吐舌頭,道:“早晚的事嘛…快走吧,別讓人家等急了。”告別劉星,二人並肩向客棧走去。君自傲只覺有些尷尬,便道:“我這兄弟就是這個脾氣,你…你別見怪。”天涯輕輕點了點頭,道:“你這兄弟…人不錯的,有趣的。”君自傲啞然而笑,心道:“這劉星人緣倒好,連天涯也如此説他。”卻不知天涯心中所想的又是另一回事。

走着走着,天涯忽問道:“雲紫煙是什麼人?”君自傲輕嘆一聲,道:“在我未出世之時,家道中落,爹死於意外,娘懷着我到羽林投親不遇,蒙雲府收留,這才有了個安穩的棲身之所。雲紫煙是雲府的大小組,她生善良,對我和娘很是關照…”天涯又問道:“只是這麼簡單麼?”君自傲心中略有些酸楚,道:“我只知她是個好人,便盡我所能回報她。只是小時候的我太倔強了,總覺得自己居於他人屋檐下,若太過殷勤就不免顯得奴顏媚骨。所以對她,我從來都是一副冷麪孔。但她卻從不計較,這隻讓我覺得欠她更多…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到後來,我竟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她了,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是我們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啊…“她哥哥雲紫羽和她完全不同,那傢伙更像她娘――尖酸刻薄、盛氣凌人,他從小就慣於欺負我,而每次,總是雲紫煙護着我和我娘,但那次,她卻終究沒能保住我娘…

“劉星看不慣雲紫羽總欺負我,就設計將他痛打了一頓,沒想到這傢伙就把氣撒到我娘身上,將我娘從廚房調去馬房,結果我娘被馬踢傷,就此去了…

“那時我差點入魔,殺光雲家所有人,多虧師父及時出現,才未發生那樣的悲劇。一面是對我和娘像親人一樣的雲紫煙,一面是害死我孃的雲紫羽,我能做何選擇?雲家人再壞,也是她的親人啊…我只能選擇離開――遠遠地離開這裏,因為一見到雲家人,我就無法剋制殺人的衝動…”天涯默然無語,半晌後才道:“我能理解你…你很喜歡她吧?她已經嫁給解九琅的兒子了,你又打算怎麼辦?”君自傲搖了搖頭,道:“我真不知現在如何面對她,更不知怎樣做才能不傷害她。為什麼她一定要嫁給解意輝呢?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又是半晌的沉默,天涯忽斬釘截鐵地道:“不要查了。我不在乎天下人怎麼看我,反正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只要我不纏着你,有龍紫紋在,他們也不會為難你的。”君自傲一震,停下腳步,目視天涯,道:“你説什麼?”天涯道:“我不想再查下去了,因為我説的全部都是謊話!”冷笑一聲,又道:“你們太天真了,告訴你,那個地方本不叫天家村,那只是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小村莊罷了。殺了鐵玄之後,我碰巧找到了這麼個小村莊,於是我就殺光了村裏所有的人,目的只是為了將來騙過天下人而已,可笑,你們竟然相信我!”隨即便是一陣大笑。

君自傲怔住了,片刻後,他憤怒地吼了一聲:“天涯!”硬生地打斷天涯的笑聲。目視天涯,他動地説道:“你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大家為了你甘心與武林正道反目,事到如今,你卻這樣對待大家,你這是為什麼?”天涯仰天一笑,道:“君自傲,你以為我很領你的情麼?我印尊者向來習慣獨來獨往,從不需要別人幫忙,昨如此、今如此,明一樣如此!”君自傲氣得渾身打戰,方要再言,天涯已沉坐馬,道:“你我今就此分別,永不再見!”言罷一拳擊出,人在瞬息間消失不見。

這正是八拳中可以消隱身形和氣息,讓人完全隱跡的第一拳。這一拳打出,君自傲便再看不到天涯的身形,覺不到天涯的氣息,天涯就此在他眼前消失了。

一怔之後,君自傲立刻飛身而起,不顧街上早起行人驚愕的目光,展開一雙陰氣之翼翱翔天宇,四處尋找天涯的身影。從城裏到城外,他瘋了般四處疾飛,找遍方圓數十里,卻仍看不到天涯的蹤影。他運起瞑界,試圖將天涯喚入其中,但天涯的意識中充滿了反抗,任他如何努力,也無法硬將其帶進瞑界。無奈中,他只得落回地面,頹然向客棧走去。

回到客本,見眾人早已在大堂等候多時,沈緋雲見只有君自傲一人回來,便問道:“君大哥,你到哪兒去了?可曾見到天姑娘?”君自傲嘆了口氣,道:“天涯走了。”眾人聞言一怔,沈緋雲問道:“走了?她到哪裏去了?”柳依依也追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君自傲頹然道:“她是為了我才…都怪我,説那麼多做什麼?”御風道人道:“師弟,你坐下來,把事情慢慢講清楚。”君自傲便將自己的身事和昨夜至今發生的事一一向眾人道出,眾人聽畢便已明白,只有沈緋雲不解其意,還在問着:“那天姑娘又為什麼要走呢?”柳依依嘆了一聲,道:“天姑娘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女子,她只怕君公子為了她和解家動手,到時萬一傷了解意輝,那雲姑娘豈不要痛苦終生?而君公子,亦因此而痛苦。天姑娘是寧願自己揹負着惡人之名,讓天下人唾棄,也不願讓君公子受這樣的痛苦啊!”君自傲喟然道:“天涯啊天涯,你太傻了,和你的清白相比,我就算有什麼痛苦,也是微不足道的啊。”柳依依搖頭道:“君公子,難道你還不能明白嗎?天姑娘對你的情誼早已超出了朋友之情,如果你因她而忍受痛苦,那比什麼都讓她難過啊!”風巽亦道:“愛一個人,付出多少也覺值得,有時只為了搏其一笑,也許就要忍受無數辛勞。然而只要見到所愛之人開心,就會覺得怎樣都值得。君公子,天姑娘對你情深至此,你又當如何呢?”君自傲只覺一陣眩暈,心中充滿了驚愕。是啊,想想從前的一切,那桀驁不馴的印尊者向來冷麪傲對天下人,何曾在乎過誰?這天下一切彷彿都與她無關,世人的生死都不入她的眼,唯有對他君自傲,卻是一直形影相隨,患難與共。她為了什麼?護送龍行雲、與龍手,這一切是為了誰?

仔細想來,天涯對自己態度的變化歷歷在目,初時的冷言相對,後來的温婉而言,都無一不在透着對他的關懷。除了對他,天涯何曾對別人多説過一句話?何曾理過別人的什麼喜怒哀樂?除了對他,天涯何曾關心過誰――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幾句話?

風巽道:“君公子,人生難得能遇見肯為自己做如此犧牲者,天姑娘確是你最值得珍稀的人。雲姑娘雖對你有恩,但畢竟已經嫁做他人婦,難道你要為了她而辜負天姑娘的一片深情麼?”柳依依嘆道:“巽哥哥,不要君公子了,他為天姑娘甘願與天下人為敵,這不已經説明了一切麼?只是…現在面對的是青梅竹馬的昔戀人啊!”風巽聞言輕嘆一聲,道:“情之為物,卻是天下最難説清的…”紛亂的思緒如秋的落葉一般,無止無休地飄蕩在君自傲腦中。如何以對?如何以對?猛然間,君自傲想起了言雨瀾。

全身一震,帶血的那一幕又出現在眼前,他不由暗道:“君自傲,你再不可猶豫不決了,難道你非要等到天涯出事的那一天,才又翻然而悔麼?天涯對你有救命之恩,又有這麼長時間相處的情誼,你有什麼理由拒絕她、辜負她?”目光中的茫一掃而空,君自傲道:“大家放心,我君自傲若負天涯,天誅地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