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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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城外的風雪曠野之上,一騎快馬突然頂風冒雪的飛馳而來,前方一片茫茫,荒無人煙,天地都是蒼白一片,讓人不辨東南西北。
只隔了一個坡,另一片蒼茫的雪地上,烏道崖半眯着眼睛,頭戴青風帽,長長的眉
上綴着白霜,臉被凍得發白,雙目卻炯炯有神的頂着前方,面
沉靜,看不出在想什麼。
“先生,”後面的馬車裏跑下一名灰大襖的小童,拿着一件大裘急忙跑出來,沉聲説道:“先生,別等了,不會來了。風雪太大了,劉鬍子説待會會有大暴雪,咱們還是應該抓緊趕路,在天黑之前趕到闕玉山。”烏道崖不為所動,彷彿沒聽見一般,眼睛仍舊望着前面,沒有半點表情。
“先生?”小童一愣,拉了拉烏道崖的衣角:“先生?”
“銘兒,你聽。”一身青袍的男子突然張開嘴,語調微微有些沙啞,在呼嘯的北風中越發顯得低沉,如秋風扶桑,緩緩説道。
“聽?”小童眉頭一皺,豎起耳朵:“先生,聽什麼?”
“馬蹄聲。”烏道崖説道:“來了。”
“馬蹄聲?”銘兒聽了半天,可是除了呼呼的大風什麼也聽不到,這樣的天氣,連近距離的聽對方講話都困難,何況要去聽遠處的馬蹄聲,銘兒嘟囔道:“先生,哪有什麼馬蹄聲,你是聽錯了吧,依我看,咱們還是…”然而,銘兒的話還沒説完,一陣急促且清晰的馬蹄聲頓時響起,小童一驚,猛地抬起頭來。只見白茫茫的荒野上,一騎黃驃馬緩緩出現在地平線的盡頭,馬上的人影模糊不清,大雪越發的大了,從天而降,紛飛飄揚,讓人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但是,仍舊能夠清楚的看見,那馬兒身上的身影有些單薄,好似一陣風就能吹走。
“先生,”銘兒微微咋舌:“你神了!”
“籲!”一聲清脆的低喝響起,馬上的人利落的翻身下馬,幾步跑上前來。她穿着厚重的青面風袍,巨大的斗篷將她的頭臉通通遮住,只能在風帽的下端,隱隱看到一絲若隱若現的烏黑長髮。
“還好來得及。”女子摘下風帽,出一張清瘦的小臉,嘴
有些發青,迅速從懷裏掏出一沓宣紙,
到烏道崖的手裏,長途跋涉在寒風中奔馳,讓她有些
力,微微
息着説道:“收好,都在這呢。”烏道崖眉頭緊鎖,看着女子的模樣,似乎有些生氣,皺眉説道:“為什麼不讓別人來?數九寒冬的,你的病好了?”女子搖了搖頭:“誰也來不了,穆合西風死了,穆合西雲那個白痴又下去了,這個三皇子很不好對付。會里一連折損了好幾名兄弟,我是女人,他們查的不嚴。”
“趙齊韜光養晦這麼多年,沒想到一上來就有這麼大的動作,趙正德真是生了一羣好兒子。”
“不説這麼多了,你快走吧。這次任務很緊,來來去去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世子目前名聲鵲起,有利有弊,若是不在此時穩住大局,很可能中途生變。”烏道崖點了點頭:“我知道,你要小心。”
“恩,”女子點頭,臉蒼白如雪,眼眶似乎又深了些,口中囑咐道:“你也一樣。”烏道崖眼神有些陰鬱,看着女子蒼白的臉頰瘦弱的身子,突然無奈的嘆了口氣,回身將銘兒手中的大裘拿過來,披在女子的肩膀上,垂着頭,為她仔細的繫好帶子,手指修長,眼神温和,一邊系一邊低聲叮嚀:“天氣越來越冷,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這一個月説長不長,説短不短,帝都風雲
變,你自己要小心謹慎,萬萬不可魯莽衝動。當年的師兄弟中,如今只剩下你我二人,阿羽,我不希望你出事。”羽姑娘低着頭,默默不語,有些東西在心底像是破種的花一般,細密的生長了起來,太多的東西盤踞在心頭,反而讓人不知道説什麼才好。
“會里的事情,你也要權衡而為,上次解救朱夫子一事,雖然沒有傷亡,但卻暴了我們兩個秘密聯絡站。上面難免會有些忿忿,你能忍就忍過去吧,千萬別使
子。”
“皇城裏的門閥內鬥,就由他們鬥去,不要摻和進去。我們這一次的佈置,只是要安安全全的營救出世子,其餘的一概不理,切忌貪功冒進,失了分寸。”
“還有,”烏道崖緩緩抬起頭來,眼神沉靜,好似初冬封凍的湖水,看不出裏面的波濤和漣漪,就連聲音也是古板的:“你的身子不好,自己注意調養,不要太熬心血了。等這邊的事了了,我帶你去卞唐住一段,那裏湖光山,氣候温和,對你的病最有幫助。”繫好最後一個繩結,烏道崖退後兩步,看了女子兩眼,隨即轉過身去,一邊走一邊輕輕擺手:“回去吧,路上小心點。”
“道崖,”羽姑娘突然抬起頭來,面有些鄭重。
“恩?”烏道崖回過頭來,眉梢一挑,輕聲問道:“還有事嗎?”羽姑娘抿緊嘴角,想了半晌,還是搖了搖頭,説道:“沒什麼事,有事也等你回來再説吧,你多保重。”烏道崖看着女子,她並不算絕美的女人,臉龐消瘦,身子單薄,雖然只有二十七八歲,但是多年的疲勞的辛苦,讓她的眼角過早的有了一些細密的魚尾紋,皮膚也是不健康的蒼白。但是就是這樣一張臉,卻讓他有那麼多無法舍下的牽掛。
就像今天,這並不是什麼重要的文件,但是他卻堅信她一定會親自送來,見他最後一面,雖然,他嘴上仍在數落她不知愛護自己。
直到現在,他似乎仍舊記得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情景。那一天,他跟着師傅遊歷到真煌帝都,在西廟街的小煙橋上,遇到了因為逃跑而被主人打的皮開綻的女孩。那一年,她還只有九歲,又瘦又小,長久的營養不良讓她的皮膚蠟黃,整個人看起來毫無生氣。然而,卻只有一雙眼睛,那麼大,那麼黑,那麼亮,充滿了不屈的怨恨和絕不善罷甘休的毅力。
那一刻,他就知道,這個孩子一定會成功的,不管失敗多少回,只要她還有命在,就一定能逃出來。
果然,半個月之後,在汝南城外的一家酒肆門口,他們又一次遇到了這個餓得奄奄一息卻仍舊不肯伸手乞討的孩子。師傅收留了她,將她一路帶了回去。從此以後,天極山多了一個小妹妹,而他,也多了一份難捨的牽掛。
七天前,西華死在了燕北的左凌原上,當初從天極山一同下來的十三位師兄妹,終於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烏道崖伸手拍在羽姑娘的肩膀上,力道很重,想説什麼,卻終於仍舊壓了下去:“有事,有事回來再説吧,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恩,”羽姑娘點頭:“你也是。”烏道崖上了馬車,劉鬍子穿了一身狗皮襖,了
手,吆喝一聲就甩開鞭子。戰馬長嘶,噠噠的撒開蹄子,馬車掀起一溜白
的雪霧,就漸漸隱沒在漫天的風雪之中。
不管有什麼事,都可以回來再説。
羽姑娘輕輕的嘆息一聲,冰涼的雪花打在她的臉上,讓她想起燕北的火雷原。
一切就要結束了,只要再過幾個月,順利營救出少主,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到時候,她可以到卞唐去,那裏很温暖,不像紅川這邊,一年中有大半年都在下雪,到時候,她就可以去體會一下書中的那些場景,泛舟碧湖,夜聞荷香。
阿羽抬起頭來,深深的了口氣,但是,前提是,要安全的救出世子。
她直背脊,輕喝一聲,轉身打馬而去。
他們已經等了太多年,一定可以繼續等下去,雖然有些話不能説出口,但是總有説出口的那一天。那一天,天下大同,百姓安居,世間再無奴隸,消泯干戈。
冷風從遠處吹來,在平地上颳起細小的旋風,白雪盤旋而上,好似命運的輪迴般,升上去,又掉下,週而復始。
此時的聖金宮裏,少女緩緩放下書案上的文書,走到窗子旁,望着天邊的火燒雲,愣愣出神。
丫鬟綠柳小心的敲門,怯懦的拉開房門,小聲的説道:“姑娘,外面有人找你。”在這裏,除了燕洵外,其餘的人都怕她,因為在每一個下人進入鶯歌院的時候都受到過她嚴密的盤查。前世是國家情報人員,今生又屢屢在生死邊緣打滾,讓她對一切都抱有嚴格的警惕和小心。
女子眉梢輕輕一挑:“什麼人?”
“侍衞沒説,”綠柳小聲的回道:“是前門城的宋參將親自來通報的。”
“宋缺?”楚喬疑惑的説道,來人身份不簡單,不但能自由的進入聖金宮,更能指派宋缺來傳話找她,會是誰呢?
“你去告訴宋參將,我馬上就來。”披上狐裘大衣,帶好防身的匕首,楚喬就拉開了鶯歌院的大門。宋缺那張幾年如一的冰塊臉頓時展
眼前,少女心下暗歎,這樣不懂人情世故的將領,難怪自己當初進宮的時候他就在守前門城,如今仍舊在守前門城,絲毫沒有長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