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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藍去醫院探望郭正宏的時候,病房裏只有連景緻和卓穎姿。
啓垣兄妹兩個這幾天白天都忙着公司裏的事,只有晚上才過來陪父親。一陪,就是一整晚。
來的時候路過水果店,她停了車想要下去買點水果,可是一隻腳佔地很快就縮回去了。
如今老人家這樣的狀況,啓垣也説了,喝口湯也困難得很,其他的那些就更不能下嚥。
於是她就這樣去了。她想着,哪怕是握着他的手跟他説會兒話,他也該是高興的。
兩人結婚後還沒來得及跟他回一趟家就出了這檔子事,第一次以啓垣子的身份面對卓穎姿,她有些不知所措。所幸,也就是跟着叫一聲阿姨媲。
連景緻給她拉了凳子讓她坐過去離得老爺子近一些,她還叫郭伯父,連景緻不滿的嚷“還不改口有人會生氣的。”天藍笑了,頓了頓,她清清楚楚的在郭正宏耳邊叫了一聲“爸爸。”她看見,氧氣罩下方的那張沒有表情的臉,輕輕
動了一下,牽動起
角,她的手,便被他握得用力了些。
他示意給他揭下面罩,卓穎姿在一旁站着皺眉,説不行。天藍看着他,俯下身比剛才更貼近他的臉“爸,您要説什麼慢慢來,不着急。”
“啓垣…”力不從心的,像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喊出這麼個名字,天藍的手被他死死扣着,她一邊撫他,小聲的説“爸,啓垣還有一會兒才來呢,他很忙。”他有些神志不清,胡亂的説着“啓垣…恨我…”天藍眼睛開始發熱,她搖頭“不,爸爸,啓垣不會再怪您,更不會怨恨您,他無時無刻都在牽掛着您,您不要想太多了。”卓穎姿捂住眼,轉身背對他們。連景緻上前攬住她的身子,不知道低聲説着些什麼,她抿着
搖頭,仰了臉深深
氣。
“我做錯了…錯得離譜…啓垣和啓雲要怪我…老來…無人送終…”
“爸您別説了。”天藍鼻子一酸就沒忍住落了淚,那一滴温熱的體滴答落在氧氣罩上,一會兒便暈開了。她反手拉住郭正宏“我母親説的,就算是為了我和啓垣,她也不要再恨了,為了我和啓垣,她什麼都不計較了。所以爸爸,您一定要撐下去,我們都在等着您。”
“芷晴…”
“爸爸您説什麼?”他的聲音漸漸弱下去,天藍得貼在他臉上才聽得到。
“她説得對…我就是野心太大…就是把…名利地位看得太重…我沒有資格説…真心…”
“老郭你不要再説了。”卓穎姿哭着轉過身來,抑制不住滿心的酸澀,往前幾步,撲在了他的身上“你不要再説了,我求求你,就當我求你…”天藍捂着臉哭得肩膀顫抖,連景緻一手撫着一個,來不及安誰。
“天藍…”
“我在,爸爸我在。”
“啓垣…是好孩子…”
“我知道,爸爸您累了,不要説了,我都明白的。”
“啓垣…是我的兒子…”
“爸…”
“從他一出生…我就對不起他…以後…你要好好對待他…好好對他…”
“我會的,我一定會的。”天藍被那枯瘦如柴的一隻手緊緊捏住,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在他説了最後一句話之後,他緩緩的鬆了手“只要看見啓垣和啓雲都幸福了,我就再無掛念。”之後他又陷入久久的沉睡,天藍行醫多年,壽命殆盡前的徵兆她看得分明。
他還在等,在等他的子女,等他們來守着他到最後。恐怕,真是時不多了。。郭正宏離開那天,北京放了晴。
垂危之際他抓着一雙子女的手還在笑,説是“看來老天爺還是要收我,我看見那天邊開了一扇門。”啓雲和她母親哭得死去活來,啓垣強忍着沒讓自己失態,倒是他母親,來看這個前夫的時候卻哭紅了雙眼。
郭正宏一口氣下不去,睜大着眼睛像是還在有所期待。
姜欣然説“老郭你就放心去吧,你看你該有的都有的,該在你身邊的也都在,還有什麼是讓你放不下的?”他的手,死死掐着啓垣的手,啓垣瞭然,只對他説“爸,對不起,我還是沒能讓他來看您最後一眼。”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手緩緩垂了下去。耳邊哭聲喊聲隨即而來,他未能瞑目,啓垣長長呼氣,抬手,將他的眼皮抹了下去。
天藍也是難過得不行,她撐着沒讓自己哭出來,手摟着啓垣的,像是能為他帶去一些力量似的。啓垣反過身來淺淺的望着她笑,説“我沒事。”這三個字反而讓她控制不住了,背過身去緊緊捂着嘴巴。
啓垣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沉着冷靜的叫了醫生來,宣佈死亡的時候,啓雲和她母親哭得幾乎要昏死過去,啓垣和連景緻兩個人差點都拉不住…
從一開始,病房外就站着一個人。
原以為裏面的哭天喊地會帶給他快,可真當那個人死了,快
沒有,心裏卻反而沉重到難以呼
。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老早就盼着他死,如今,不僅沒有預期的大快人心,而這幾天,他隱隱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錯覺。那種覺,好像,是害怕。
郭正宏閉上眼那一刻,他,也靠在冰冷的牆上緩緩閉了眼。沉沉呼,久久不能平靜——身旁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人,那筆死神還要冷漠的聲音在對他説“滿意了?你要的結果得到了,你開心了?”他猛地睜眼,卻看見那涼薄的背影在離他越來越遠。他知道,只是要去為那個人準備後事了。
葬禮很簡單。
向來都是如此,越有地位的人往往紅白喜事越低調。
也有不請自來的人。
畢竟兩家人有幾十年的情,出於禮貌,下葬那天王永琛代表喬家過來予以
問。
一副墨鏡遮了郭啓垣半張臉,他的臉,再見到王永琛那一刻比這幾天任何時候都要陰冷。
他沒吭聲,天藍和卓穎姿對王永琛説了謝謝,啓雲咬牙啓齒的,説不歡他們。王永琛深深鞠了躬之後轉身離開。
天藍追過去解釋説啓雲情緒不好,郭啓垣看着她對他態度親暱,咬緊牙關轉開了臉。
晚上回去,他黑衣服黑領帶一扔就開始發脾氣。
問他要不要喝水,他説不喝。
問他晚餐吃什麼,他説不吃。
問他要不然一會兒叫外賣行不行,他説,要吃你自己吃。
天藍火了,袖子一挽就習慣擰他耳朵“我哪兒惹你了?你神經病啊,一回來就跟我發火!”他掀開她的手,淡淡道“你沒惹我,我只是看不慣我爸葬禮的時候你還跟別的男人眉來眼去。”她猛的一震,半晌,眯着眼看他,小聲的,從容不迫的説“剛才你説什麼,我沒聽清楚,能不能再説一次?”他起身要上樓,不屑的看她一眼“抱歉,不想重複。”天藍氣得肺都要炸了,聽着他上樓的腳步聲,提醒自己,鎮定,鎮定,他情緒不好,要理解…於是她催眠自己,剛才什麼都沒發生,轉身去了廚房。
晚餐是意大利麪,一人一份,很難吃。
她自己也是難以下嚥,郭啓垣吃了一口就將盤子推到桌子中間,説不想吃了。
她理虧,過去坐在他腿上討好他,下巴蹭他下巴“要不,出去吃好的吧,我請你。”剛才在樓上就反省了自己,這會兒見她態度良好,他清了下嗓子,説“那什麼,之前莫名其妙發火,我道歉。”天藍拉他站起來,朝客廳裏走,拿了兩個人的外套和她自己的包“好吧,我接受,所以還是你請客吃晚餐。”其實你不是莫名其妙發火吧…
他可算是給了個笑臉,抓了車鑰匙拎在手裏,天藍推着他出門,哪怕心裏再嫌棄他是小肚雞腸的醋罈子也沒有表出來。
上了車,天藍系安全帶。突然一道聲音傳進耳朵“改天,個時間去登記。”她點頭“好啊。”
“一月四號吧。”
“…”天藍茫然的望着他,卻見他角一彎,啓動車子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