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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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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肯定地點點頭,又擦擦汗接着道:“祖父我很小時候便離家了,之後常給家中寫信,但世道越發亂,許多家書也收不到了,便也失去了聯絡。”她似是想起了許多舊事,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他沒有託夢給我,亦沒有變成魂魄來找過我,也許…還人世罷。”張諫之聞言抿了,望着那書封上題字怔了會兒,隨後又翻開內頁,站陽光下不慌不忙地看着。鬼靈異怪,寫得很是生動真,甚至有些還描出了形狀,以便人理解。

原來白中“看得見”亦是有緣由。出生於這樣家庭,可能生來便有那樣一些“異靈力”自小便能看到這些東西,或許那時候還意識不到尋常人其實不該看到這些,大約還覺得有趣。可年紀漸長,便會覺得困擾了罷?

張諫之偏頭看過去,卻只見那丫頭又埋頭擦地了。他素來善讀人心,但卻有些看不透白中。並非因為太複雜而難以讀懂,反倒可能是因為太簡單了。

祖父…她祖父?不知道那位老先生是否還活着。

張諫之擱下書,將屋中那張桃木牀板幫她搬到了屋中,又幫着整理了一番,末了才又出門替她收拾藤條箱。

雙橋鎮秋高氣,抬頭望到一方天空高遠清澈,十分寧靜。其實戰火完全遠離這土地,也不過才過了一年多而已。

-收拾屋子耗了近一下午,終於都妥當。夜幕將近時,張諫之帶着白中出了門。大榮狐疑地看着白中,心道這傢伙總是跟着掌櫃出去,到底是幹什麼啊?別給賣了呀。

出了門,白中倒也聰明,一旁問道:“可要喊蔡瓊出來?”張諫之繼續往前走,也不阻止。白中便依照之前約定喊道:“蔡瓊,蔡瓊,蔡瓊。”四下瞧瞧,竟什麼也沒有…

騙子,不是説喊三聲就出來麼。

正小聲嘀咕着,肩膀忽被人一拍:“白姑娘不好意思我剛剛搶元寶去了!”

“…”他似是太高興了,整個人倒掛空中飄着,嘴裏叨叨:“我跟宋秀才説過啦,他很滿意吶。明是個吉,恰好給他下葬。”

“恩。”白中轉述給一旁張諫之。

張諫之不急不忙道:“去趟花街罷,與那對母子説清楚才好。至於措辭,便説官老爺仁慈,遂放了你。”蔡瓊點點頭,伸手便問他要藥丸。

“不多了,到門口再給你罷。”蔡瓊還對那玩意兒有些貪戀,能與活人一般地上行走,這般受當真令人戀戀不捨啊。

一道行至花街頭,蔡瓊服下藥,敲了敲門。那鴇母出來開門,她瞧見蔡瓊嚇了一大跳,説話都哆嗦了。白中坐斜對面冷清清茶鋪裏,看着那鴇母忽皺了皺眉。

張諫之捕捉到她這微妙神,問道:“怎麼了?”白中慌忙擺手道沒什麼,難道掌櫃瞧不出來麼?

那個鴇母樣子,看起來似乎活不久了。

蔡瓊將事情都與鴇母講完,讓她喊顧開出來,去一趟宋宅。鴇母道:“開那孩子膽小,求您可千萬別嚇着他。”

“那我不去便是了,你倆一起去罷,我將宋秀才家機關告訴你。噢對了,你取時候萬不可全部拿走,宋秀才説要給我留一些,辛苦錢不用很多,讓開看着留罷。”説着吧啦吧啦説了一堆,末了竟還添了一句:“那錢是留給開,開怎麼處理是他事,你若是亂動念頭話,我會一直盯着你哦。”鴇母怕得不行,拼命點頭。蔡瓊甚為滿意地轉了身,走回斜對面茶鋪,坐下來若無其事地要了一盞茶。又敲敲旁邊白中桌子:“白姑娘,説好元寶哦。”白中捧着茶盞點點頭。

不一會兒,蔡瓊見顧開母子出了門,與張諫之道:“掌櫃,他們這便是要去宋宅了,我與他們説過要留一些辛苦錢那兒了,您可是過會兒就去取?”

“不急,等等罷。”蔡瓊卻是不放心:“我得悄悄跟去看看。”

“去罷。”張諫之不急不忙,又要了一盤點心,推給白中:“慢慢吃罷,吃完再過去。”白中吃着吃着抬了頭:“當真不急麼?”

“該是你便會那裏,若不該,再怎樣爭分奪秒也是無謂。”他輕抿了一口茶,姿態很是悠閒。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蔡瓊忽然飄回來了,緩了口氣瞪大了眼與白中道:“白姑娘啊,我嚇死了啊,好多金子與首飾啊,宋秀才那傢伙深藏不啊!那鴇母嚇得都不敢拿了,顧開那小子也愣住了啊,死活不肯要。”白中沒什麼太大受,她語聲平淡地轉述給了張諫之,張諫之則道:“那你便幫個忙,替他們運回來罷。”他起了身:“若怕被人發現,走陰魂道自然好,宋秀才想必也樂意一起送罷。”蔡瓊聞言立時便沒了影兒,誒如此捷徑他如何就想不到呢。

中見他消失不見,也起了身,打算與張諫之一起回去。沒料才剛走出花街,張諫之便一間棺材鋪前停了下來。他進店買了些金紙,默不作聲地出去了。

中想起蔡瓊那幾個元寶來,掌櫃這是要給蔡瓊報酬?

人間輕而易得紙元寶,他們那個世界卻好似十分有用勝過一切。實打實金銀財寶,於人間是難得財富,他們那個世界卻本沒有用,全然可以大方地拱手送人。

她跟着掌櫃回了客棧,坐院子裏疊金元寶,迅速疊好了滿滿一簍子。張諫之過來道:“我去燒罷,你去伙房幫會兒忙。”白中立時洗個手去伙房幫大榮打下手。

大榮邊忙邊嘀嘀咕咕道:“也不知怎麼了,你與掌櫃一出去,店裏便忙得很,平裏這個點早沒人了。”説着將菜盛出鍋,盤子遞給白中:“喏,這個是前頭有個女客人點,你點給送過去。”白中又去挖了一碗米飯,和菜一道放漆盤上便端着往前去。

她到了前堂看了一圈,只見坐了兩位女客,分得很遠,且都上了年紀,只留了個背影給她。她抓抓後腦勺,實判斷不定是哪個,便打算上前問一問其中一個。

然她剛朝那個方向走過去,樓上走廊裏拖地阿堂忽喊道:“你往哪兒送呢?!那兒又沒人!”白中雙手緊緊握住了那漆盤。唔,不是人…

她立時轉了個身,朝另一位女客走去,將飯菜給她擺好,抱着空漆盤拔腿就往後院跑。

——“只要裝作沒有看到,他們就不會纏上你。”白中到後院了口氣,又往前邊送了幾回菜,那位上了年紀女客一直就那麼坐着,不動不吭聲。

中潛意識裏覺得糟透了,總覺着那老婆婆身上有強大怨氣。

待送走了店中後一撥客人,外面鐘鼓聲響起時,白中收拾起桌椅來。那老婆婆突然喊了她一聲:“白姑娘。”白中心陡然間提到了嗓子眼,她望着前堂往後院去那扇門,心道掌櫃這個點怎麼還不到前面來算賬呢?

她裝沒有聽見,繼續收拾桌子,那老婆婆忽地起了身,轉眼便到了她跟前。白中只見一張皺紋遍佈臉眼前不斷放大,自己被嚇得坐地上都沒有意識到。

她忽覺呼一滯,眼前陡黑,客棧門卻忽然被推開了。

“張先生麼?”掐自己頸間那雙手忽然消失了,白中癱坐地上低頭氣,再抬頭,只看見一臉沉鬱葉代均朝她走了過來。

葉代均看到她,這才想起昨晚一些事。啊,那個半夜後門口燒火神叨叨小姑娘,便是這個夥計。

“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白中迅速地爬了起來,“地剛拖過有點滑。”葉代均微微眯了眼。這位小夥計為何總是這般奇奇怪怪?但他並未問這個,只説:“你們掌櫃麼?”

“興許房裏…”白中拍拍衣服,“我這就替您去喊。”她低着頭匆匆忙忙出去,到了前堂與後院那門口時,還回頭迅速環視了一下整個前堂,全然沒有了那老婆婆身影。她恍惚間記起這個聲音來,正是那茶鋪裏聽到,且張諫之不許她回頭看那個惡靈聲音。

也不知是冷還是怕,她不打了個寒顫。

她前去喊了張諫之,説葉代均前面等着。張諫之瞧她臉甚差,抬手便試了試她額頭,言聲淡淡:“着涼了麼,有些發燙,早些睡罷。”她今便要搬去屋一個人睡了,本對此期待已久,可不知怎麼,今晚卻…無比希望還能再與張諫之睡一個屋子。她當真,心裏有些發了。

張諫之言罷便去了前堂,白中洗漱一番,回了屋。

夜深了,安靜得出奇。

張諫之好不容易與葉代均周旋一番,末了竟又給他灌了酒,敲暈了拖他上樓,省得他總來煩。

下了樓,他花一刻鐘理了賬簿,這才回後院去休息。

他洗漱完正打算熄燈,看到那燭火跳得十分奇怪,心中不由起了疑。

不好!他執了火燭出門,拼命敲白中房門,裏頭卻一點動靜也無。那燭火依舊跳得甚奇怪,他便索撞開了屋門,立時朝牀那邊望去。

中那牀鋪卻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