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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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諫之伸手將那隻食盒接過來,只打開看了一眼,便隨手遞給了白中:“吃罷。”白
中沒敢接,這是旁人特意做給他吃,怎可這樣隨隨便便轉手送人?張諫之拿過她手,將食盒放上去,鬆了手淡聲道:“那丫頭沒有這樣本事,這是府上廚子做,隨便吃罷。”白
中原本很餓,可面對這一食盒美味,這會兒卻提不起半點興趣。她想了想,終究是將蓋子合上了,道:“我…還不餓。”張諫之不戳穿她,拿過一旁毯子遞過去:“這兒比東海還要冷,別凍着。”白
中便接過來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
了個腦袋。
馬車行了許久,久到白中坐着都睡着了。她醒來時發現自己歪着腦袋,好像還挨着某人肩時,倏地便坐正了,轉過頭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了會兒,又用餘光稍稍瞥過去,只見張諫之衣服上竟有一塊濕漉漉口水印,心立馬提到了嗓子眼。
而這當口,張諫之卻朝她看了過來,言聲淡淡:“睡醒了?”白中點點頭,暗暗希望他沒有瞧見那塊口水印。然張諫之卻低頭自袖袋中取出帕子,遞過去給她道:“擦擦口水。”白
中慌忙接過帕子便要擦他衣服上口水印子,張諫之卻抬手扣住了她手腕,拿過帕子擦了擦她
角,也沒説什麼便將帕子收進了袖袋裏。
白中大為窘迫。
張諫之卻當什麼也未發生過一般,收拾了旁邊隨身行李,與她道:“到了,若怕冷便裹着毯子下去罷。”他話音剛落,車子便停了。前面車伕輕敲了敲車門框:“公子,到了。”
“知道了。”張諫之説着便躬身下了車,又站車邊等着白中下來。白
中沒敢將毯子裹下去,疊好了整整齊齊碼角落裏,下了車被風吹得直縮脖子。冬
天光短,這時候天
已暗了下來,顯出蕭瑟冷意。
張諫之領她進了門。這是一座上了年紀庭院,往裏走,各屋間有長廊相接,小小燈籠掛滿了廊檐,這暮之中十分恬靜,還有些…陰森森。
白中看到一隻小妖靈從庭院裏桂花樹上掠過,那隻小妖靈還對她笑了笑,轉瞬便沒了蹤跡。張諫之握了她手往裏走,他手心涼意將白
中從神思恍惚中拽了回來。他帶着白
中踏上了矮矮木階梯,將鞋子放外頭,便聽到了叮叮咚咚雲板聲。
白中正彎
鞋子時,正廳門卻已是開了,從其中走出來一個緋衣盛裝女子,笑意盈盈,恭恭敬敬地朝張諫之行了個大禮。
張諫之站着不動,受完她這禮,才淡淡説了一句:“如此盛裝又是何必。”白中直
抬起頭來,看了那姑娘一眼,覺得她煞是好看。
姑娘身旁一位老婦道:“阿言小姐做衣裳,聽聞公子回來才特意換上過來…”哦?阿言姑娘。
她與白中差不多個子,也是差不多年紀,渾身上下卻透着朝氣,看起來頗有
神。
白中一旁看着她
帶走神,唔,真是好看呢。
然她還未回過神,張諫之已是拉着她進了屋。阿言後頭嘀嘀咕咕,跟上來問道:“不好看麼?”説着説着又瞅了白中一眼:“您是?”還未等白
中開口,阿言卻忽地作恍然大悟狀,拍手笑道:“難不成你是張公子東海那位?”她話並未講完,張諫之已回過身打斷了她:“換身衣服過來吃飯罷。”阿言似是也有些怕他,垂了首道:“知道了…”白
中怔怔看着那一抹緋紅消失視線中,張諫之道:“先入席罷。”白
中這時卻還不忘問一句:“那是…?”
“伯親王家小女兒。”
“她不講海國話麼?”
“伯親王夫人通幾國語言,故而子女也都會説一些旁語言。”白
中點點頭。
進了裏室,長長矮桌上已是擺滿了各餐盤,看起來甚是豐盛。張諫之示意她坐下,又隨手倒了一盞茶遞過去,與那老婦道:“將門先關上罷。”白
中此時已是餓極,但餐桌上食物卻有許多是她從未見過。説起來也當真是未見過世面,可對於一個吃什麼都無所謂只要能飽傢伙而言,白
中倒並未覺得這些見所未見食物很陌生。
張諫之喊她不必客氣,想吃什麼吃就是了。
可白中卻老老實實坐着,也不拿筷子,很守規矩地説道:“阿言姑娘還未過來。”——*——*——*——*——阿言姍姍來遲,她已是換了一身簡單些衣服,徑自白
中對面坐下,端詳她良久,終笑嘻嘻道:“看起來好小呢。”
“不小了,十六了。”張諫之搶了話頭。
“十六了嗎?”阿言摸摸下巴,“看不出來誒。”
“吃罷,吃完了早些回去。”張諫之已然打斷了她。
阿言鼓了鼓腮幫子,看了一眼餐桌上食物,似是沒多大興趣一般,忽扭頭問張諫之:“張師傅吃了先前那盒小食嗎?怕師傅路上會餓才特意一大早作呢,好吃嗎?”張諫之未戳穿她,也未多作評價,只道:“不必如此費神。”阿言有些氣餒,轉而問白中道:“您吃了嗎?覺得怎樣?”正埋頭小心翼翼吃飯白
中抬了頭:“我當時睡着了,故而不大清楚。”阿言見這樁事無甚好談,便又搬出另一樁事情來,可張諫之與白
中對此都興致寥寥,她得不到回應,一個人講着又覺無趣,便只好埋頭吃了一些東西。末了道:“這陣子太冷了,張師傅忙完官廠事,與我們一道去泡湯泉罷!”
“知道了。”白中一旁看着覺得張諫之回話十分噎人,噎到旁人必須得翻出話題來才不至於冷場。果真是什麼樣話題到了張諫之那兒都會以非常迅速方式被了結掉。
白中
覺到背後一陣涼氣,遂很識相地繼續埋頭吃飯。
阿言似是習慣了這樣,吃了一陣子便説沒胃口不想吃了,張諫之便喊過那老婦:“送阿言小姐回去罷。”阿言臨走還不忘叮囑:“一定要來泡湯泉哦。”她説着還朝白中擠了擠眼,隨即便笑着出去了。
白中忍不住,打了個飽嗝。
張諫之擱下筷子,抿輕咳了一聲:“你飽了麼?”
“飽了。”
“回房洗個澡先歇着罷,我去一趟書房。”他起了身,拉開門,與外面侍女説了幾句海國話,又朝裏看了一眼白中,便徑自出去了。
侍女帶着白中進了一間卧房,領着她到屏風後,作了個讓她稍等手勢,不一會兒,便有人將熱水送來,倒進浴桶裏。這當口,侍女又與她拿來了換洗衣物,擱一旁矮凳上,隨後便退了出去。
按説旅途漫漫,終於停下來不急不忙洗個澡也算是樂事一樁。但白中洗得十分迅速,末了套上衣服環顧四周,瞧見藺草蓆上已是鋪了厚厚牀褥,且暖爐生得正好,便擦乾頭髮迅速鑽了進去。
被窩裏温暖得直教人打顫,白中整個人都埋了進去,還未閉上眼,便聽到了外面悉悉索索聲音。想想應該是一些亂七八糟小妖靈罷,這座上了年紀宅子,既然有故事便必然有這些東西。
她眼皮已經合上了,便懶得再拉開被子去看。悉悉索索聲依舊,她繼續睡她覺,沒過多一會兒,便已睡着。
約莫過了一個半時辰樣子,白中恍惚間聽到開門聲。難道是調皮小妖鬼麼?她翻了個身,因實太困,也沒打算理會。
然那門轉瞬又被關上,腳步聲漸近,到白中面前停了下來。
白中仍舊未當回事,那聲音已是移至櫃前。
她忽然醒過神,倏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藉着窗户外面燈籠光瞧見了張諫之背影。再一看四周,屋子裏髒東西多到嚇人!都是何時進來?!怎麼會有這麼多?!
她再看向張諫之時,張諫之剛好自櫃中抱出被褥來,對她做了個噤聲手勢,輕手輕腳將櫃門關上,抱着被褥走到她旁邊,鋪藺草蓆上。他也未點燈,只將外袍掛了角落裏架子上,重走過來,躺進了被窩裏。
白中注意力仍舊屋中這些髒東西上,對於張諫之一聲不吭進屋她卻並沒有太多反應。張諫之抬手示意她睡下,白
中指了指屋子裏到處都是髒東西,揪着眉頭想要問怎麼回事。
張諫之再次示意她躺下,白中這才重鑽進了被窩。
雖然隔着一段距離,這闃寂夜裏,小聲説話卻還是聽得見。白中頂着被子,壓低了聲音問道:“這都是何時進來…”
“宅子年份久了,庭院裏養出了許多東西,夜裏尋温暖地方待着,故而都進來了。”張諫之淺聲説着,伸過手去,將她被子往下拖了拖:“別總是將頭埋被子裏,對身體不好。”白中矮着聲音又問道:“可是…怎麼能趕走它們?”
“裝作沒有看到便好了,睡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