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申不害變法夭折馬陵道龐涓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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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的魏國軍陣中,太子申與公子卬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惡戰,兩個多月“督察”下來,經常面煞白,心跳不止,竟是連連嘔吐,被護衞軍士扶回大帳。高台上的龐涓卻是惡氣難消,這是他軍旅生涯中所遇見的最大的硬仗惡仗,已經死傷了兩萬
鋭武卒,新鄭城竟然還是沒有攻破,當真是不可思議!今
他心裏很清楚,這是最要緊的關頭,再咬牙猛攻兩個時辰,韓國人的意志必然崩潰,絕不能給申不害一絲
息機會。
看看西下的落,龐涓高聲下令“曉諭三軍,猛攻兩個時辰,今夜拿下新鄭!”高台四周的傳令軍吏立即四散飛馬“猛攻兩個時辰——!今夜拿下新鄭——!”魏軍士氣振作,一個衝鋒大
便喊殺湧上。可是衝到城下,血糊糊的雲梯搭上血糊糊的城牆,立即就滑倒城下。縱然僥倖搭住,士兵剛踩上去,腳下就滑跌下來。加上城頭守軍不斷用長鈎猛拉雲梯,磚頭石頭不斷砸下,半個時辰中竟沒有一副雲梯牢牢靠上城牆。大軍惡戰,任何荒誕神奇的功夫都派不上用場,縱然有個別人能飛上城牆,面對洶湧的死戰猛士也肯定是頃刻間化為
醬。這裏需要嚴格的配合與整體的力量,去一刀一槍的搏殺,而不是任何奇能異士的一己之力所能奏效的。
龐涓作為久經戰陣的大將,自然深知其中道理。他接到三次無法攀城的急報後,憤然高喊:“停止攻城——!”一陣大鑼鳴金,魏軍武卒一下子全癱倒在了城下曠野。
城頭韓軍,也無聲的伏在城牆垛口大氣,連罵一聲魏軍的力氣都沒有了。
夕陽殘照,蕭蕭馬鳴,戰場驟然沉寂下來。城頭煙火瀰漫,緩緩飄動着血染的戰旗。城下也緩緩飄動着血紅的戰旗,煙火瀰漫在茫茫曠野。到處都是鮮血,到處都是屍體,到處都是傷兵,連兵刃的閃光也被血污掩蓋了。
申不害站在城頭箭樓,龐涓站在陣前高台,兩人遙望對視,伸出長劍互相指向對方,卻都沒有力氣再高喊一聲。
新鄭宮殿的廊柱下,韓昭侯木呆呆的佇立着。幾隻烏鴉噗嚕嚕飛來,驚得他打了個靈。驟然的沉寂,使他覺得森森可怖,連那昏黃的夕陽也撲朔
離起來。仗打了這麼長時間,他始終沒有邁出宮門一步,但心裏卻很清楚,新鄭將要湮滅了。一國防守,連太子嬪妃宮女內侍官吏都出動了,這仗還有打得麼?面對魏國,能撐持這麼長時間,已經不錯了,韓國亡於一場惡戰,也算對得起列祖列宗了…突然,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在死一般寂靜的大殿竟象雷聲一樣驚人,韓昭侯不
一陣恐慌,難道魏軍破城了?抬頭盯視宮門,卻見一個長髮散亂的血人披着一領滴血的斗篷,緩緩向他走來!
彷彿白見鬼,韓昭侯伸手一指,面
煞白,驟然軟癱在廊柱下,牙齒得得得語不成聲。
“臣…申,不害,回,來了…”血人嘶聲低語,軟軟癱倒在門柱下。
韓昭侯兩腿發軟,靠着廊柱長吁一聲“丞相…,辛苦,你了。”
“君侯,龐涓,攻不動了。一片,血城。雲梯,沒用了!”申不害突然放聲狂笑起來,嘶啞得象是慘嚎,森森然在大殿迴盪。
韓昭侯一陣發抖,久久沉默“丞相,這仗,不打也罷…”申不害卻突然了站起,帶着一身血腥,赳赳走到韓昭侯面前嘶聲喊道:“如何?君侯害怕了?不能啊。齊國快來了!他們就是要等韓國人鮮血乾,才肯發兵!君侯,三天之內,必有救兵!要
,
起來!你是韓國君主,君主啊!”韓昭侯依舊木然沉默。
“君侯…到城頭,撫一下,將士們吧。”申不害連眼淚也沒有了。
韓昭侯費力的倚着廊柱,站了起來,嘆息一聲,跟着申不害,走出了空曠的宮殿。
新鄭城頭。夕陽將沒,曠野中血紅的魏軍營寨和血紅的新鄭城溶成了一片,在血紅的霞光下瀰漫着紅光,荒誕而又
離怪異。士兵們都變成了血人,全部躺在城跺下昏睡,分不清是死人還是活人,也沒有一個人站起來
接君主。韓昭侯想説話,嘴
卻只是簌簌抖動着,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步履蹣跚的走到垛口前,費力的扶住女牆,手卻膠沾在温熱的糊糊中,猛然縮手,卻見雙手沾滿了粘稠的淤血!他驚叫一聲,便是一陣噁心,猛烈的嘔吐起來…原野的血
軍營,化成血海巨
,向他
面撲來!他大叫抬頭,火紅的霞光又燃成漫天大火,向他燒了過來!驚駭低頭,血兵們竟然一個個站了起來,僵硬的向他
來…
韓昭侯慘叫一聲,狂笑不止,手舞足蹈間滾倒在地,驟然變成了一個血人,髮賁張,森森可怖!
“君侯——!”申不害覺得不妙,立即搶上前來。
韓昭侯猛烈旋轉,陀螺般不能停止!猛然,他長嚎一聲,口中鮮血箭一般噴出,軟無聲息的倒了下去。
“君侯…”申不害趴到韓昭侯屍身之上,久久不動,無聲無息。
太陽落山了。暮蒼茫,城頭原野一片死寂。申不害終於抬起頭來,撫平了韓昭侯驚恐圓睜的雙眼,站起身來,
下自己那件浸透鮮血的戰袍,輕輕覆蓋了韓昭侯,恭恭敬敬的躬身三拜。他凝視着西方的落
,緩緩
出長劍“君侯,士為知己者死,申不害豈能獨生?”他安詳的倒轉長劍,猛的刺入了自己腹中!
鮮血飛濺,城頭籠罩在無邊無際的夜之中。
在這剎那之間,申不害驀然想到了秦國,想到了衞鞅,想到了那個至今不知姓名的“高人兄”——韓國的變法夭折了,自己與衞鞅較量變法,也是自己慘敗了;成者千古不朽,敗者萬世笑柄,一切都隨着這場血戰泯滅了。難道,這就是天意麼…申不害費力的睜開眼睛,最後看了一眼已經變成了紫的新鄭箭樓,大叫一聲,頹然伏在了韓昭侯身上!
一陣急驟的馬蹄聲,撕碎了原野軍營的寂靜。龐涓霍然警覺,仗劍衝出大帳。
戰馬人立嘶鳴,驟然停頓間騎士已經滾下馬來撲倒在地“上將軍,大梁危機!王命急救…”特使從懷中摸出已經被汗水浸濕的一卷竹簡,昏倒在地。
龐涓怒喝:“三軍拔營!回師大梁——!”龐涓怒火中燒。即或在攻韓最烈的時候,他也沒有忘記齊國援救的可能。而在內心,他把與孫臏再次較量,看得比攻韓重要一百倍,縱然滅了韓國,天下也不會因此而讚頌他,因為韓國太小,申不害也不通軍事。齊國孫臏則不同,孫武之後,名門高足,同門師弟,又有桂陵大敗龐涓的煌煌戰績,才是龐涓真正的對手,也是龐涓面前的“龍門”打敗孫臏,龐涓才稱得上真正的名將。否則,龐涓在天下永遠都只是一個二
將領。高傲而又雄心
的龐涓,豈能如此屈辱的斷送自己?這個孫臏也真是利令智昏,竟敢故伎重演?難道龐涓真是白痴不成?
正在拔營之際,又接快馬急報,趙國八萬鋭騎兵,由上黨渡少水直撲安邑!
龐涓沒有片刻猶豫,立即“命令”太子申與公子卬分兵三萬,北上截殺趙軍。已經大亂方寸的兩員“名將”立即高興的接受了。他們很清楚,安邑本來就有一萬守軍,再加上龍賈的幾萬河西守軍可以隨時策應,救援安邑當然是有驚無險。若要去打連龐涓都不是對手的孫臏,那可是九死一生。龐涓也樂得支走這兩個大權在握卻又酒囊飯袋的累贅,利利索索的與孫臏大戰一場。
一個時辰後,訓練有素的魏軍兵分兩路。龐涓自領十萬大軍全速疾進,直撲大梁。
大梁城下的齊國兵馬竟然沒有撤退,繼續着猛烈的攻城戰。直到看見鋪天蓋地的火把,齊軍才突然從大梁城下消失。大梁人的歡呼聲還沒有沉寂,龐涓自領的前軍馬隊就暴風驟雨般捲到了。登高一望,龐涓遙遙可見齊軍遍野北去,火把旗幟散亂無序,斷然下令:“全力追擊!一舉擊潰!”漆黑的原野上,魏軍的鐵甲騎兵風馳電掣般向北追擊,步兵則從距離騎兵數里之遙的另一條大路兼程疾進。天亮時分,追到濟水南岸,竟被齊軍堪堪渡河北竄。再次登高遠望,龐涓已經清楚了,齊軍的撤退路線是順長垣、東郡北上,進入齊國境內的東阿。這條路大約七八百里,在東郡之前沒有山地。而東郡到東阿的二百餘里中,只有一片小山,也不足以設伏偷襲。況且,以魏軍鐵騎與武卒的追擊速度,在東郡之前的五百多里一定能夠截住齊軍,絕然不會進入東阿以南的馬陵山地。
龐涓思慮停當,下令軍吏清點齊軍留下的軍灶。不消片刻,軍吏回報:“軍灶六萬有餘。”按照軍中定規,一灶可供三十人左右的戰飯,六萬多軍灶,説明齊軍攻擊大梁出動了將近二十萬大軍。這正是齊國軍隊的常數。龐涓不冷笑,別看齊軍比魏軍多了幾乎一倍,但還是經不起魏軍的強大沖擊。這一點,大約齊國人自己也知道,否則,何必倉皇逃竄?孫臏縱然善於運籌,仗還得兵士來打,只要追上齊軍,孫臏的任何計謀都會無從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