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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齊去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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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崖,風大。

貂裘卷飛如雲散,彷彿我一個不小心,那勁烈霸道的北風便會隨時將我吹落崖下。崖下霧垂蕩,寒潭水氣的茵氲雖能擋住人的視線,卻擋不住記憶中那冰寒刺骨的深水給人帶來的顫慄和害怕。

了口氣,腳尖小心地勾起,黑綾錦靴慢慢劃過懸崖邊緣,山岩堅韌,稀疏被磨損掉落了幾顆青黑的小石子。

石落,墜入霧,然後悄無聲息。

耳邊空蕩蕩,唯有狂風在山間嘯的尖鋭聲響。

眼中彷彿藴了淚珠。

但這不是哭。

我撫了撫被凍得漸漸僵冷的雙臂,緩緩在崖邊坐下-在山間徘徊許久,回去時天已暗。軍營裏火把束束亮起,一望連陌,赤火焰隨着風吹搖曳肆飛,舞得墨黑天際也染上了陣陣紅暈。

弦月一輪,看似清冷地高掛雲霄,實則是無奈而又怯,銀輝緩緩淡去,孤獨地遙對着這地上張揚耀目的熊燃之火。

中軍行轅外,守立的侍衞換了一輪。

但想必晉穆是代過的,見我回來,那侍衞不見遲疑和猶豫,忙上來,笑道:“公子可回來了。早上侯爺新帶回的廚子做好了膳食已送來了,屬下見你遲遲不歸,便命人拿下去重新熱了幾回。或許如今味道不及初做的時候,公子嚐了可莫要介懷。”又是那些北國的食物?我皺皺眉,心道,其實不吃也沒什麼。

“侯爺他用過膳沒?”侍衞轉轉眼珠,答:“午後侯爺和駙馬去北邊軍營辦事。現在還未回來。”我聞言急了,忙問:“這麼説他下午沒有歇息?”

“沒有。”侍衞言詞利落,稟完,抬眼看我時,眸光靈活一動,忽地又出聲補充道,“公子寬心,侯爺他向來如此。想當初對敵北胡那羣狼兵時,侯爺還曾四四夜都沒合過眼,找地勢謀兵策,萬事諸備時最後一戰便擊敗了北胡。”我側眸,困惑地打量着他,暗忖:這人廢話倒多。

侍衞笑了,揖手:“屬下的意思是如今大戰在即,侯爺不把諸事安排妥是不會休息的。”我定眸看了看他,心思一動,負手身後,問:“你跟了他幾年?”

“自侯爺還是小公子時屬下就是他的親信侍衞,算算,大概有十多年了。”侍衞掐指,面離一下,似在回憶。

我笑了,伸手掀開簾帳,道:“你隨我進來,我有事要請教你。”侍衞慌忙點頭,口中連道:“公子言重,不敢説請教。”-許是見無人在帳,裏外僅亮了兩盞燈,燭光有點微弱,隨着帳簾被掀起、有風捲入時更是狠狠地晃動一下。我閉了閉眸,突然覺得眼前視線有點昏花。

侍衞去燃了其餘的燈盞,停下來時,我正坐在一旁的椅中盯着他看。眼前光線已大亮,這人的面容映着粲然燈火,顯得愈發的清晰和明朗。

“你方才説你跟了穆侯已十多年了?”他不動聲地看了我一眼,微微頷首:“是。”我沉,拿指尖敲着椅旁案几:“這麼説,他後背那道傷你該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公子見過?”侍衞吃驚,面突然帶着一股説不出的古怪。

見便見了,又怎樣?反正你都叫我“公子”了,難道還有什麼歪曲男女授受不親的念?我咳了咳嗓子,轉轉眼珠,岔開話題:“他那傷是何時有的?”

“十一年前,侯爺當時還小,暮上巳那在淶水河畔,有神秘刺客殺王上,侯爺被人誤傷。”誤傷?我翻翻眼,心中着實佩服這個侍衞的措詞。

“晉襄公十七年,十月初五,公子穆領隨軍將領秋狩圍獵那次你在不在?”我輕輕一笑,稍稍欠身,凝眸望着他。

侍衞狐疑,想了想,答得小心翼翼:“屬下在。”

“記得見過紫狐那件事麼?”侍衞怔住。半響,他笑,垂了眼簾:“記得。”我抿了,心中逐漸瞭然。於是我椅背靠後,不再和他廢話繞圈子,直接問道:“樊天是你什麼人?”他抬眼,眸光驟驚。

我笑了,手指自案上收起,向自己的眉尖,面淡然:“無須驚訝。這很明顯啊,我問什麼,你答什麼,有這麼聽話的陌生侍衞麼?看來你雖跟了穆侯十多年,他的細密心思你卻是一成也沒學到。而且…”我望着他的面龐笑,“你和你兄弟長得還真不是一般的像。”侍衞呆了一下,隨後揖手屈膝,行大禮:“臣樊陽見過公主。”

“起來,”我垂手揮了衣袖,而後問他,“你如何知道我身份的?”

“豫侯來過密函。”我點點頭,心思在腦中盤旋一下,沉再沉,我還是微涼下語氣,問道:“你跟我説實話,十一年前穆侯那件事,是不是和你有關?”樊陽垂目,眼睛瞅着自己的長靴,大的手指緊緊握住了側的佩劍,額角青筋瞬時突起。

我心中一落,面暗了暗,厲聲:“那事究竟是不是我姑姑命你做的?”樊陽緩緩仰首,沉穩漆黑的眸子盯着我,裏面情緒複雜而又難言。

“上有命,做臣子的不得不從。”我冷冷一笑,拿冰涼的目光下上打量他:“可你最後還是手下留情,饒了穆侯一命,對不對?”樊陽面錯愕,望着我,説不出話來。

我起身走到他面前,慢踱着碎步圍着他轉了一圈,嘆道:“樊陽是吧?你果然厲害,一心二用,一身二命,既奉齊詔,又聽晉令。實在是聰明本事得緊啊!”樊陽渾身瑟瑟一下,而後跪地,雖是冬,古銅的臉頰邊卻有汗珠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