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後繼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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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子文的爺爺，也就是那羣黑社會大佬們口中的“華叔”曹達華，就是火雲神。

可是無論是誰，假如他看見了華叔此刻的模樣，必定辨認不出他就是那締造了無數神話，威名赫赫的火雲神。

這位行年已經整整九十九歲的傳奇俠客，此刻臉蒼白如紙，神情委頓，簡直和活死人無異。他身上到處連接了各種測量儀器的電線，各項生理數據都鉅細無遺地展示人前，卻只用一個詞就可以形容完畢——亂七八糟。他呼紊亂，心跳快得驚人，每秒足有三十多次。腎上腺素大量分泌，偏偏又正陷於暈。情況之古怪，直教醫院裏酥油醫生都是束手無策。也難怪送進了手術室整整搶救了老半天，也仍舊沒有半點好轉跡象了。

藥不對症，自然怎麼努力搶救也是沒有用。幸好，能夠救回火雲神的人已經來了。

曹子文就是這副對症的藥。

那羣環繞在華叔身邊，活象熱鍋上螞蟻般忙得團團轉，可又什麼忙都幫不上的醫生和護士，都已被曹子文請出了手術室。平躺在手術枱上的華叔也被他扶着坐起，盤腿作跏跌坐。雙手結成了禪定印。曹子文神凝重，戰戰兢兢如臨大敵，盤膝在華叔對面坐下，一手按其後背至陽，一手按其前檀中。依秘傳心法催動真元。

霎時間整間手術室被突然劃分兩半。左半房間氣温急劇降低，室內空氣中的水分快凝結成冰。天花地板以眼可見的度迅掛上了一層雪白霜花。右半房間則越來越是酷熱，掛在牆壁上的水銀温度計不住上升，上升，終於在“啪”的一聲脆響中炸成粉身碎骨。不過眨眼工夫，本來平平凡凡的手術室竟變成了兩重極寒極熱的地獄。假如這時候有人貿然闖入，踏足左半房間的下場就是被凍僵成冰雕，踏足右半更會全身上下血自動蒸殆盡變成乾屍。

如此駭人聽聞的變化，正是來自曹子文。他左半身軀此刻變得晶瑩剔透宛若水晶，骨骼肌筋絡全都清晰可見；右半身赤紅如火，穿着的衣服正冒出縷縷青煙，彷彿隨時可以自動燒着。可是雖然集奇寒酷熱於一身，他神仍安詳如故，並無絲毫異樣。反觀華叔，緊閉眼簾下的瞳孔快轉動，臉上肌也不住顫抖，似是痛苦，又似受用，呼卻逐漸平穩了下來。再看那些密的電子監測儀器，上面顯示的華叔各項生理指數，也從之前普通人再有十條命也早被玩死的亂七八糟，極慢極慢地接近了正常水平。

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終於，華叔一聲呻，睜開了眼眸。他有氣無力道:“夠了，子文。我的傷勢暫時不要緊，你可以收功了。”曹子文點點頭，吐出一口濁氣，撤手收功。臉上膚也隨之回覆常態。額上當然不見汗水（就是有，也早被蒸殆盡了），卻已經沒有了剛才那種彷彿什麼事都有成竹，天塌下來可以當被子蓋的輕鬆和鎮定。他沉聲道:“爺爺，您的五臟六腑都受了嚴重傷害，全身經脈也凌亂不堪。尤其心脈上的傷勢更加奇怪，居然一重疊一重地埋伏了整整十三重潛勁。這分本事孫子自愧不如。究竟是誰？當今天下誰還有這麼大本事，居然可以把您傷成這樣？”華叔苦笑一聲，道:“除了那個跟我作對作了大半輩子的老朋友外，還能有誰？”曹子文大吃一驚，説道:“是天殘老怪？爺爺？他居然還沒有死？啊，我早該想到了。除了天殘老怪的《連環訣》，普天下哪裏還有其他人能在別人心臟上連接埋伏十三道潛勁而心臟不碎的？可是…爺爺，天殘老怪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您打下了尼亞加拉大瀑布，屍骨無存了嗎？他竟然還活着？”華叔搖搖頭，好象不願意多説，轉過話頭道:“子文，你的〖離火玄冰功〗看來已經有了七成火候。能夠在短短十年間練到這個地步，就連當年的我，也及不上你了。宿帶慧，天生佛種，果然是與眾不同，呵呵，呵呵呵。”語畢微笑着伸手出來，看樣子是想摸摸曹子文的腦袋，卻又在空中頓了頓，終於滑開幾分，改為在他肩上用力一拍。

曹子文愕了愕，道:“是爺爺您教導得好，孫子只會下死功夫，哪裏有什麼慧？別説這個了，爺爺。天殘老怪他…”

“〖離火玄冰功〗博大深，乃為沙門正宗，藴涵浩瀚正氣。是當年我佛如來為了降魔渡厄，在菩提樹下苦思冥想三年而創。”華叔就好似聽不見孫子説話一樣，自顧自繼續道:“因為功成後威力實在太過匪夷所思，所以向來不敢輕傳。當年我從大俠龍九州手上學成這門神功以後，因為年少氣盛，到處惹是生非，終於和天殘門結下仇怨，以至於半世和天殘老怪糾纏不清。唉，我滅他滿門，他也殺了你的父親和兩名伯父。要不是你母親捨身替你擋了那一記天殘腿，你也早在二十年前就去去閻羅王處報道了。冤冤相報，禍延家人。這些都是自己種下的因，便得自己承受孽果。我雖然今被他重傷，卻也對他沒什麼怨恨。子文，答應爺爺，即使…即使爺爺…你絕對，絕對不能想要報仇！”曹子文但大事不妙，難以抑制的恐懼浮上心頭，他不一手抓住華叔的手，緊張道:“爺爺，你説這些幹什麼？”華叔笑了笑，道:“傻孩子，那麼緊張幹什麼？爺爺我還沒死呢。天殘老怪雖然厲害，可是火雲神也不差。此時此刻，他未必能比我好過多少。”他頓了頓，又道:“子文，〖離火玄冰功〗你練到了七成火候，那麼我教你的〖如意禪〗和〖七旋斬〗，想必都已經大成了吧？”曹子文強抑不安，低聲道:“是，早在去年就大成了。”華叔點頭道:“既然如此，也該是時候把〖如來神掌〗傳授給你了。”

“〖如來神掌〗？”

“不錯，〖如來神掌〗，源出佛祖釋迦牟尼求道、證道、得道所悟的大智大慧，結合了天靈、地氣、人力。其宗旨是維護三界秩序，導惡從善。不但有可以翻天覆地，移山倒海的大神通。亦藴涵了無上佛法義。”華叔正沉聲道:“我本來也想過不再將〖如來神掌〗傳授給任何人，但要讓這樣一套絕學在我手裏從此湮沒失傳，總是有點不甘心…幸好，子文你個沉穩，不似我後生時一樣囂張。把神掌傳給你，我放心得很。聽好了，〖如來神掌〗第一式佛光初現，運行心法是…”如來神掌是天下人人都夢寐以求的神功心法。雖然已經進是二十一世紀了，但槍炮對於如來神掌的傳人而言，其實也不比一隻蚊子能造成的麻煩更大。神掌天威。甚至和核彈相抗衡也毫不遜。想當年二次世界大戰末期，美軍為了迫本儘快投降，特地研製了三枚原子彈，準備投放轟炸廣島和長岐兩個城市。但正式實施行動前，卻因為擔憂威力不足，所以請來火雲神，在美國內華達州荒漠進行秘密測試。測試結果，傳説中的第三枚原子彈〖大男孩〗釋放無窮威力，將方圓百里內所有生物全部摧毀，卻偏偏無法傷得了中心區域處，施展如來神掌第八式〖佛法無邊〗護體的火雲神。神通如此，已經越凡人所能為，直追神佛仙聖了。

曹子文小時侯聽爺爺講故事，不止一次聽過火雲神當年持神掌橫行天下的威風事蹟。小孩子崇拜英雄，自然曾經不止一次地求爺爺教自己如來神掌的心法。可是火雲神雖然對曹家的這顆獨苗痛愛非常，始終不肯鬆口傳授心法。當年在東島長離手上學到的七旋斬和菩提達摩所創的如意禪兩大絕學倒是傾囊相授。後來曹子文年紀逐漸長大，火雲神也只教了這個孫子作為基礎的離火玄冰功，神掌心法仍然半句不傳。

假如在今以前，曹子文聽到爺爺終於答應教自己，不知道該有多麼歡喜。可是現在火雲神被天殘老怪用連環訣震動臟腑，元氣大傷。他都九十多歲的人了，經受如此重創，曹子文早明白爺爺現在已經接近油盡燈枯之境，心裏悲痛絕，哪裏還有心機聽火雲神傳授心法？

華叔背了幾句口訣，覺孫子半句也聽不進去，只是緊緊握着自己的手不放。他縱然個豁達，早已通達生死，也不由不心下黯然。輕輕‮摩撫‬着孫子的頭，道:“傻孩子，人身不過一具臭皮囊，得之何喜，失之何憂？爺爺這一生人活得夠久了，現在才去見我佛如來，已經是太遲。乖孫子，你現在用心記下我講的口訣，就是對爺爺最大的孝順了，明白麼？”

“子文…子文明白了。”曹子文擦去眼角的淚水，收斂心神，道:“爺爺請放心，子文以後一定不負您的期望。”

“好，好，好！”華叔老懷大，當下將如來神掌的心法重新由第一句開始傳起。心法並不長，雖然言辭古奧，又含義淵深，一時間曹子文難以全盤理解。但是他向來記很好，對佛學又多有研究，花費了半個小時左右，總算是將全篇心法牢牢刻在腦海之中了。華叔如釋重負，想到神掌終於後繼有人，縱然重傷之餘，依然顯得十分歡喜。

他吁了口氣，鄭重其事從自己手指上下個赤紅玉戒指，‮摩撫‬嘆息良久，終於入孫子手中，道:“這枚火雲戒跟了我大半輩子，現在也一齊給了你吧。它不但是我的信物，也是一枚佛門至寶。以後你多多揣摩，自然會有所得宜。神掌心法雖然你都記住了。不過要練成神掌，最終還是要看修習者個人的心和佛學修養而定。像我，因為早年殺戮過多，戾氣太盛，所以終其一生也不過練成八式神掌，終極第九式〖萬佛朝宗〗只能徒具其形而不得其神。你要以我為鑑，知道麼？”曹子文珍而重之將火雲戒戴上，點頭道:“孫子記住了。”

“記住就好。子文，卡洛斯他們都在外面，是吧？去叫他們都進來，我要吩咐幾句話。”

“爺爺，您現在這樣…不如多休息休息還好。卡洛斯叔叔他們讓我…”

“唉，還休息什麼…你別管，去叫他們都進來。”曹子文眼看爺爺堅持，也無可奈何。惟有起身下牀，推開手術室門，叫道:“卡洛斯叔叔，爺爺叫你們…”一言未畢，卻竟驚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