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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咸陽大市爆發了驚心動魄的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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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得了!”猗頓公子長長地籲出一口氣不咬牙切齒“非秦人有詐,南市商人有詐!分明是小國商賈連手,僱了秦人現金清我!諸位説,是毋是!”

“有理!俺看還有秦國官市在後手!”

“鳥!一羣螞蟻商也敢跟我等抗市,不中!”

“左右血本無歸,公子只説如何整法!”

“中!俺等也來他個六國合縱,聽盟主號令,掠他個空市!”

“聽盟主號令!”尚商坊一聲齊吼。

“好!蒙諸位信得猗頓氏,我便做了這隻頭鳥!”猗頓公子慨然拱手環禮一圈“我之主張:不管秦國官市手,終究不會上到枱面。只要秦國官府不瘋,商戰終歸是商戰。我等便以商戰方略對之!目下第一回合,我等輸了!然則還有第二第三回合,我等定然要贏!南市之法叫‘吐市戰’,當年李悝在魏國施展過,使列國糧貨洪水般入魏市。此法本,在於財力是毋是雄厚!我等盡天下大商,糧貨沒了錢財依然如山!諸位説,如何戰法?”

“買空南市!回頭提價!整!”

“彩——!”一聲轟然喝彩,尚商坊頓時活了過來。

不説六國大商一夜忙碌,只説次清晨連綿牛車馬隊從咸陽四門湧進了南市,卻驚愕的發現南市的所有貨棚都張掛出“上品上價高平價一倍”的大布幡旗,一夜之間竟從平價的兩成猛漲到平價以上兩成,整整便是漲了二十成的高價,也是秦法許可的糧價最高點!石坊外的牛車馬隊不愕然徘徊相互觀望舉步不前。終於,一隊牛車咣噹咣噹起步,義無返顧地駛進了高大的石坊。後面的牛車馬隊一陣彷徨,終於相繼跟了上來,絡繹不絕地進了南市。

正當秋高氣之時,和煦明淨宛如陽的藍天下,前所未有的零宗大買賣在咸陽南市喧囂開來!各買主接踵而至,各國金錢應有盡有,也是清一的錢貨兩清車載馬馱。因了南市終究是秦國官市直轄的治災市,自這次開市便有入市者每次限量買糧貨的法令,此後秦國官市雖則隱退,南市名義上成了小國商賈的貨棚區,但其市易治災的法度卻始終未變。此法之下,買主便不能一次大宗買貨,而只能一車半車的小宗買。饒是如此,南市貨棚也架不住這牛車馬隊連綿無盡的買糧裝貨,堪堪撐到夕陽將落,南市大小貨棚與六畜大市除了滿櫃金錢,盡皆空蕩蕩了無一物!

秋月朦朧,南城牆下的官市大帳燈火通明。

官市丞彙總了賬目,兩手捧着簡冊瑟瑟顫抖着稟報:糧貨全部售盡,一得金二十三萬八千,列國錢兩百三十六萬五千三百二十一枚,扣除糧貨本金,獲利足足六倍!官市吏員們正要應聲歡呼,卻見呂不韋臉陰沉得秋霜一般,便不約而同地沒了聲氣。

“諸位但説,南市該當如何應對?”呂不韋沉聲問了一句。

“在下之見,經商獲大利,買賣便好做!”官市丞昂昂高聲道“目下無非兩路:其一,不與六國鳥商糾纏,用獲利金錢出函谷關大進糧貨,氣死那班賊商!其二,再它一次,餓死那班賊商!這是秦國!他尚商坊還敢瘋漲不成!”

“足下差矣!”西門老總事大搖白頭“六國商旅同氣連枝,關外各市早已防秦,縱然出關也是一個價,第一策不可行。再麼,力有不及。誰説六國商賈不敢在秦國漲價?你漲在先,人家漲在後,國府安能一事兩理?金錢不濟,第二策也不可行。”

“索不理他。”一個老吏站了起來“兩市低價拉鋸多,左右秦人秋播也快完了,口糧冬貨也差強夠了。官市不理他,尚商坊要瘋開高價,秦人只不買他糧貨,他能奈何?捱到明年五月夏,他那陳糧敢不跌價!”

“不成不成。”西門老總事又是搖頭“自古糧貨怕壟斷。此次商戰之貨,盡皆百姓用之物,哪一沒有易?農夫縱然有了種子與一兩月口糧,咸陽市人如何度?秦市沒了糧貨,咸陽國人便只能聽任尚商坊宰割,立時便是危局。”呂不韋面無表情地轉了兩圈一揮手道:“諸位散了,容我思謀一番。”官市丞卻沒有走,過來低聲問:“呂公,要麼進宮,請發府庫。”

“足下少安毋躁,五更進帳便是。”呂不韋一揮手便徑自去了。

進得後帳,呂不韋默默啜茶思忖,突然便問:“尚商坊糧貨幾多?”西門老總事一直捧着算柱肅立在旁,聞聲即答:“兩市周之總量,減去連賣出總量,目下入尚商坊糧谷三百萬斛上下,各農具六畜貨物六十餘萬件,若以平價猛漲兩倍計算,大體要餅金百萬之數。”一口氣所報數字直抵最終行動,這便是久經商海磨練的西門老總事。

“連同家財,缺額幾多?”

“缺額…”西門老總事第一次沉片刻開口“五十萬金上下。”良久默然,呂不韋長吁一聲一拳砸到案上,茶盅咣噹落地!五十萬金,莫説任何一個商人,便是任何一個國家府庫,如何能倉促籌集得起來?若是十年之前,但有旬之期,呂不韋倒是不畏懼如此鉅額運籌,然如今家財破盡,所餘金錢昨也一舉投進了第一大,再有活錢便是真正的買米錢了,對如此鉅額買賣無異杯水車薪耳!要做,唯一的出路便是動用秦國府庫。天意也!呂不韋當真要成於商敗於商了…

“稟報先生,有人求見!”當值吏員似乎有些驚慌。

呂不韋頓時不耐:“甚叫有人求見!沒個姓名麼?”

“他,他蒙着面,不肯説,還不走!”呂不韋目光一閃。西門老總事立即説聲老朽去看,便抱着算柱到了外帳,片刻之間領着一個細瘦高挑青斗篷青氈帽青面罩者矗在了燈下!

“在下呂不韋。敢問足下何事?”青斗篷者一點頭卻不説話,只兩手遞過一支細亮的泥封銅管。呂不韋也雙手接過。西門老總事立即遞過開封窄刀。呂不韋劃開泥封擰開銅管出一卷羊皮紙展開,卻是兩行古籀文:“有金六十萬入足下秦市,其利幾何?”左下空白處一方水般陽文烙印!呂不韋目光一亮心頭便是猛然一顫,一拱手道:“足下是信主還是信使?可願在此地説話?”青斗篷者紋絲不動只輕聲兩字:“無妨。”呂不韋一點頭道:“我須先聽信主一句:何以要入秦國險市?”青斗篷道:“商道牟利,豈有他哉!”呂不韋道:“官市法度,信主投金當有來路。”青斗篷道:“井鹽之利取於秦,還於秦。算得來路麼?”呂不韋恍然長吁一聲:“清夫人善莫大焉!”青斗篷淡淡道:“足下既知清夫人,便是成了。”呂不韋點頭道:“利金但憑吩咐。清夫人有無他求?”青斗篷輕聲冷笑:“足下果真明於商道!然信主偏偏無他圖,信得信不得?”呂不韋淡淡一笑:“取於秦還於秦,信哉斯言!”青斗篷者一點頭道:“利金一成。三更首刻,灃京谷口等候割。告辭!”轉身出帳鑽入一輛兩匹大青馬駕拉的青緇車便風一般去了。

“這是…”西門老總事驚愕得説不出話來。

“回頭再説。”呂不韋壓低聲音叮囑“西門老爹立即回莊,喚莫胡一起輕舟去灃京谷口等候。我帶牛車隊隨後從山麓趕來。”西門老總事連忙道:“老朽之見,當帶官市馬隊前往,以防萬一!”呂不韋一擺手道:“突兀之事防不勝防,但憑天意便了!”西門老總事嗨的一聲便匆匆去了。

明月掛上中天,灃京谷口的茫茫碧水橫出一道黝黑蜿蜒的山林剪影,一隻輕舟劃過,點點槳聲更顯得天地幽幽。咸陽城樓隱隱傳來三更刁斗時,一支幾乎沒有響動的牛車隊沿着山麓駛進了谷口,便見對面山道一盞風燈悠悠飄來。風燈飄近牛車,便領着一隊黑衣人又飄進了山谷。黑衣人羣在月光下忙碌穿梭大約頓飯時光,牛車隊隆隆東去,泊在谷口碼頭的白帆輕舟也飛一般飄出了幽幽谷口,飄進了滔滔渭水。

清晨,尚商坊還帶着昨的喜慶醉意沉睡在朦朧霜霧之中,便被黑壓壓的人羣牛車圍了個水不通!依着秦國法度,尚商坊市門專由咸陽內史派出的一個百人甲士隊護持市易;百人隊駐紮於市門外兩座大帳晝夜當值,除非尚商坊內發生盜劫或爭執事端,甲士不得進入坊內大市;每清晨卯時開市,卯時之前,買主不得進入石坊之內。今卯時未到,便有各人等牽馬趕車絡繹不絕地興沖沖趕來,在秋霜晨霧中竟是漫無邊際。石坊口甲士反覆呼喊今歇市,汪洋人羣大起喧囂,呼喊着“治災不開市,觸犯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