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幻世浮生逐日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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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珂蘭聽到這裏,募然深深一驚:“我只顧在這裏聽,萬一她來島上,雙方見了,可是彼此不便。”她身回來,腳下軟綿綿的,都似是踩在綿花堆裏,湖心島聽見看見的一切,如墜夢中,她在夢厴裏掙扎不醒。
那一年沈慧薇追查不休,最懷疑的對象便是自己,也幸好那個階段你大難,也正是處於低谷期,她不曾再造禍端,更把各種事象端倪漸漸引到李長老身上。利用夢雲與李長老一向存在着的矛盾,使她措手殺害了李長老。她當時只想藉此除去何夢雲,不料何夢雲竟然嫁禍給沈慧薇,她無可奈何,只得隨機應變,現身作為“旁證”從此以後,何夢雲的把柄落到那人手中,她們一度走得很近,反把方珂蘭撇於一旁。
她們倒底幹了些什麼?她主管程事,幫中大小工程無不由她經手,這十多年來,並非渾然不察,明知裏面做下了手腳,卻也不敢深查,再想不到走的是足以蠶食整個清雲的大筆款項。
方珂蘭渾身冰涼,昏昏沉沉走回淺金舫,待手指摸到門閂,登時想起了房中睡着的那個冤家。她整整衣襟,勉強振作鎮定。
進得房中,珠簾輕飄,軟羅空垂,榻上空空蕩蕩,哪有旭藍人影?
她一把扯住水晶簾子,嘩啦啦碎了一地,厲聲叫:“雲羅!雲羅!”小丫頭雲羅聞聲急進,見狀吃了一驚,方珂蘭道:“裴少爺呢?!”雲羅看她聲嘶力竭的樣子,忙稟道:“裴少爺剛才醒了之後,執意出去,婢子攔他不住。”方珂蘭呆了呆:“去看看,是出園了,還是回學苑了。”雲羅應命要走,方珂蘭又把她叫住:“等等,這件事不急。你到路口,把那盆花兒掉個方向。”雲羅道:“是!”方珂蘭倒在椅中,口一陣冰涼,心底裏卻有一蓬火蔓延燃燒了起來,想哭,眼睛裏幹得冒火,卻是一滴淚也掉不出來。
她定定地坐了一會,咬牙想道:“不,不是這樣的,她何必這樣來做。我是她的親姐姐,她有什麼不滿足,儘可向我開口。為什麼她要瞞着我行事?她明知錦雲在外圍,這姑娘既能鬥倒許瑞龍,自然是個極危險的人物,為什麼幾年來好端端容她自任展?”何況何夢雲為人細,從她不
聲
臨時嫁禍沈慧薇可見一斑,做事決計不會留下手腳,又怎會給文錦雲現異常?宗琬潛既然追查出宗家每年有一筆資金
走,為甚麼始終未向劉玉虹提及?
但她也明白,假若她們想要對付文錦雲,她一定是會先撲出來不顧一切護住那姑娘。
“我一念之差,害了三姐,到如今落在三姐女兒身上真相大白,原是我的報應來了。這很好啊,又有什麼值得悲傷?”
“…我欠三姐一條命,我還給她的女兒就是。慧姐獲救,旭藍歡笑,皆大歡喜,豈不是好?
…
還有綾兒,她也不必時時刻刻痛苦下去。”窗紙透出一層朦朧的青灰,光線一縷縷明亮起來。方珂蘭打開窗户,金黃的朝陽刺痛了眼睛。
在捧着洗盥用具踏進房來的雲羅眼裏看起來,那一向明朗照人、瀟疏灑的方夫人,神情恍惚,十分古怪,痛楚萬分,又狠決不已,彷彿要割裂什麼血
相連的東西,既不捨得,又必得捨去,臉
慘白不似生人,一雙眼睛深深的摳摟下去,可是黑亮驚人。
鋒鋭的光芒緩緩掃過雲羅身上,使她端着面盆的水不自一抖,忙道:“夫人,盈夫人來了,在外面坐着呢,我想你一夜未睡,要不要先洗漱一下?”方珂蘭默不作聲,把浸濕的面巾敷到臉上。雲羅又道:“裴少爺回學苑了,向學請假,説要回家去,料理母親的後事。”方珂蘭敷臉的手頓住不動。悶悶的聲音自面巾底下傳出:“就讓他去吧,派人好好服侍。”她動作遲緩,看得出這當口已是心力
瘁,一舉一動皆勉為其難,雖然如此,還是一絲不苟的洗漱、上妝。
梳洗完畢,妝容一新,整個人也煥出神採。只是神態之間,總有那麼一絲隱隱的不對勁。
下樓至前廳,李盈柳上前來,笑道:“蘭姐,什麼時候回來的,我竟然不知道。”方珂蘭
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道:“不知道才好,你儘可放心大膽去做事。”李盈柳一怔,方珂蘭又道:“一大清早的上門,敢問盈夫人有何貴幹呀?”她面帶笑容,似乎僅是隨口一句調侃,可李盈柳聽起來,大不是滋味,尤其她前面一句話,分明透着點兒弦外之音。
“蘭姐,你取笑我作甚麼?”她嗔道“你們都往京都去,把一副擔子丟給我壓着,偏偏出了這許多事,我已是焦頭爛額的啦,你卻笑我。”她説着,眼圈兒便紅了。清雲十二姝格各異,唯有這李盈柳嬌怯怯、單弱弱似深閨好女,方珂蘭一見她將哭未哭的樣子,頭先大了起來:“我和你開玩笑哪,這一向辛苦你了,好妹妹,別生氣了啊?”李盈柳笑啐:“你當我是小孩子來哄?”方珂蘭忍不住也是一笑,她心事重重,但素
開朗,和李盈柳説了會話,陰霾之情為之一掃。
説起眼前局勢,起先黑白二道大張旗鼓的,來找清雲園尋釁,不知如何風波一下子平息了下去。哪知道王晨彤帶回沈慧薇,其間大大得罪楊獨翎,其愛子差點傷在王晨彤手下。由這位武林盟主率頭,致使本已平息的武林同道怒火再熾,明着是支持楊獨翎討還公道,暗地裏則是因為前陣子武林中掀起的一場莫名血案,遷怒於清雲園。
“還有,小妍也失蹤了。”李盈柳憂心忡忡“這孩子口口聲聲,道是慧姐冤枉。豈知半途突然不見了人,我們順着她失蹤的河域兩岸一路追查,下落全無,這麼多天了,着實讓人擔憂。”方珂蘭皺眉道:“我這次回來,本來就是衝着那場什麼武林血案趕回來的,後來怎麼不提了?那黑白二道口口聲聲要找疏影劍後人,自然是小妍無疑,會不會小妍因此而失蹤?”李盈柳嘆道:“那也不是全無可能。但小妍武功不弱,生不死人,死不見…不知是什麼樣來頭的人,才能這般悄沒聲息的打傷她或是擒走她。”
“我聽説,那夜靈湖山黑白二道合力圍攻的是一個從瑞芒過來的重要人物?”
“是。現已查對出來,那是瑞芒世子!偷入大離,自然心懷叵測,黑白二道此為,也算得上是…”方珂蘭腦中轟然一聲,再也聽不見李盈柳以下的話,前一晚出現的各種各樣的意象紛至沓來,看似毫無頭緒又若有若無的相互關聯。
一張悉非常的輪廊五官,一個失蹤十多年的人,文錦雲親口説起她有一個弟弟遠在瑞芒,而收養她弟弟之人位高權重,一連串巧合簡直觸目驚心。然而這個猜想又未免過於荒謬,――那個人若是找到三姐後人,固然有可能留在左右以保護,可三姐的孩子,再怎麼機緣巧合,總不會是瑞芒世子吧?
她心神不定,只道:“前面風波既已消彌,我們也不必多管。現下的僵局,都只怪晨彤行事太過驕矜,對着楊盟主,實在沒有硬來的必要。盈盈,你代我去安排約見楊盟主事宜,我向他賠個禮,大事化小就完了。”李盈柳道:“蘭姐,楊盟主來意洶洶,你也明白為什麼,可不是為了晨彤打傷他的兒子。”方珂蘭一聲冷笑,道:“我當然曉得。不過,咱們理虧之處可以道歉,他要管我清雲之事,似乎管得寬了些。”李盈柳一窒,她本想趁此勸説方珂蘭,藉着外因內力,把沈慧薇這一案輕輕帶過。需知方珂蘭一言九鼎,在幫中地位僅次謝劉,她的主意謝紅菁往往聽從六七分。如能得到她的支持,配合楊獨翎外在壓力,謝紅菁一定不願意再深究下去。誰知方珂蘭驕傲好勝,最不喜別人威脅,話裏只稍口風,立時便
怒了她,回絕得乾乾淨淨,毫無商量餘地。李盈柳不安之餘,也微
尷尬。
方珂蘭微笑道:“好妹妹,當年我因懦弱,害得慧姐苦不堪言,難道我還想重蹈覆轍?你放心,咱們清雲之事固然不許外人手,我總也會竭盡全力保得慧姐平安。”李盈柳心下氣惱,悻悻道:“姐姐想到哪裏去了,你是秉公無私的大公人兒,我難道是來求你因私循情的麼?”方珂蘭失笑,不理會她使小
兒,問道:“你們把慧姐關在哪裏了?”李盈柳愠道:“我可做不上這個主!晨彤把她關在後山重牢。”後山重牢,那是關押本幫有重大罪行的弟子之處。沈慧薇十幾年前,案子鬧得最兇時,也不曾把她關到那裏。方珂蘭搖了搖頭,苦笑道:“胡鬧。慧姐怎麼説也是前代幫主,不該這樣做。”她笑嘻嘻的看着李盈柳“況且論規矩她現在不能見任何人,石牢那種地方,反是不安全的,誰都可以瞞天過海進進出出。盈盈,你把她帶到靜室去吧,一會兒我去見見她。”李盈柳聽着她話中帶刺,憚然生凜,不敢再隨意耍
小
。
靜室是清雲園最為傳奇的所在。外界盛傳,這是清雲真正的權力中心。唯有掌握你最高機密之人方得踏入此地。
實際也非如此。靜室建於你展之初,建立之初,確是用於幫中最高層人物會晤、決議要事,隨着你展迅速,這個地方所處又偏僻難走,漸漸不再使用。
在失去最高機密的特殊意義以後,靜室就成了真正意義上清雲十二姝專用所在。雲姝一來唸舊,二來喜其清靜,有時常去聚合,不屬清雲十二姝之列的,就連位列上三堂的陳倩珠、楊若華等想要進去也必得先通過謝紅菁等允可。
靜室依山而建,三楹毫不起眼的磚房。但在這個曾經是清雲最高機密的地方,暗中機密絕非外人所曉,任何一個人出去進來,都受到嚴密的控制。
方珂蘭把人轉押到這裏,杜絕了再有星瀚這般權勢之人,能把沈慧薇悄悄帶進帶出,同時也把王晨彤攔在靜室之外,以防萬一。
沈慧薇關在左最後一間屋內,當方珂蘭推門而進時,她倚案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