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會挽雕弓如滿月4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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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芷蕾幾次分心,不覺出破綻,給敵人予可趁之機,另加一人圍攻,更是捉襟見肘。若不是那兩人懼她神出鬼沒的神弓小箭,只怕這時便已受傷。
眼前這兩個,連同剛才死去的,刺客總共來了三名,身上俱是鍾幽紓皇家侍衞的裝束,不知道是殺了幾名侍衞假扮的,還是本來就混跡於侍衞之中。無論是哪種可能,很顯然的是她和鍾幽紓此行早就落入算中。對方對於鍾幽紓的逃跑毫不在意,來意昭然,是針對她來的。這種情況絕不陌生,然而,她所不能確定的是,刺客是衝着她本人,還是那方傳國之寶玉和璧?
以一敵二,漸漸難以施展。刀光過處,左肩處削去一層皮襖,施芷蕾吃了一驚,腳下被石子一絆,幾乎跌倒。刀光陡起,瞬間將她身形籠罩,眼見得那女孩子避無可避,兩名刺客眼中閃過狂喜的光芒。
施芷蕾雪白的面龐近在眼前,嘴邊出些微笑意,搶在前面的刺客剛覺不妙,手腕被一隻冰冷的手鉗住,兵刃無法向前,隨即綠煙濛濛一片遮住眼睛,頭顱飛出,鮮血從頸腔中噴出來。
施芷蕾微微息,不計一切地設計令敵人自投羅網,然而畢竟功力有限,這一招只殺了一個,另一個卻斫中了身體
出空門之處。十幾年來養尊處優的大小姐,除了十歲那年雨夜受辱,從未受過半點損傷,這一陣痛楚令她劍法有所散亂,打開的破綻再也彌補不回。最後一名刺客
出志在必得的驕矜。芷蕾想道:“我不怕死,只是辜負之前那麼多人為我捨死忘生。”猛烈的刀風捲來,她閉上了雙眼,順手一送,刺客即使得手,也要同時奪取對方的
命。
那一刀始終沒劈下來,倒是聽見短兵相接的促音在不遠處連響。她不無驚訝地睜開眼來,卻見着一條單薄纖細的影子,與那刺客身形織一處。這突如其來之人似是空手,先是抱着一塊石頭,後來大概覺得那石頭誤事,向刺客平空擲出,趁其遮擋之時
身而上,純以小巧身法困住對方。
戰中一回頭,施芷蕾又驚又喜:“許師兄?!”那少年向她揚起笑臉。燦爛若
花般的驚人美麗,每個人見他一面,便不會忘,是許雁志。只是瑩澈的面龐之上血痕迭加,身子彷彿比芷蕾在冰衍院初見他時更為瘦弱,一年多未見,他反而比以前顯小了。
情勢直轉而下,最後一名刺客無心戀戰,趁許雁志分心,使全力揮刀劈向後背,準備一擊即退。
“小心!”這一刀又兇又快,看他孱弱的樣子,身上衣衫也是破破爛爛,如何得起在那冰水裏浸泡,空手對付一個體積足足比他兩倍大的對手?施芷蕾只恨自己方才決意玉石俱焚時刺出的一劍過於鼓勇,以至於體內真氣一時空空蕩蕩,無法上前相助。
那個少年臉上笑意更顯,黑漆漆的眼眸之中,彷彿因着她的提醒,忽然之間漾出了神采。
刀風凜冽,堪堪到了背後,許雁志身形陡然展開,有若鳳翅凌空,竟比那一刀來勢更快,從刺客頭頂掠過,在空中輕巧轉身,一腳踢向刺客。那刺客立足不穩,撲地跌入水中,許雁志身子一探,已將其兵刃搶到手中,抵住咽喉:“別動。”這是半式鳳舞九天,當初在冰衍院,沈慧薇傳到這一招劍法,其後變故迭生,再也未曾學完。然而僅僅是半式,隱隱有了百鳥之皇的凌人風采。
施芷蕾上了岸,兩頭狼犬不知何時死去,肚子仰天,開膛破腹,四肢尚有輕微搐,另外幾頭卻不見了。施芷蕾回想方才與人
命相搏的一瞬,這是她有生以來最險的一次獨立戰鬥,不由有些後怕。冰水裏浸泡過的身體原來凍得僵了,這會子才
到寒氣直砭肌骨,直
入心房去。
許雁志把點住道的刺客拖上岸,沉默地看着她。――從見到她起,他的眼神便不曾離她左右。她是那麼輕而易舉地認出了只有一面之緣的他,正如他遠在幾十丈外聽見輕脆俏音便心跳加劇,這樣一種久別重逢的狂喜,瞬間填滿
臆,如此沉重如此突然,令他在瞬間幾乎無法呼
。一年多以來欺辱打罵、
離顛沛、生死一線的生涯,轉為今朝意外之喜,所有的惡因都結出了甘實累累的果。
周圍只有風聲和水聲。每一種大自然的聲音都是那樣親切,他柔和的眼波似傳送着心底歡歌。
他是被一陣不太協調的罵聲驚醒的:“…小賊!你助紂為,決無好下場!”他嚇了一跳,這才明白那刺客破口大罵。他又驚訝又
惘,罵他助“紂”那分明是在説芷蕾,可是會有芷蕾如此温柔可愛的“紂”嗎?
施芷蕾可一點不認為好笑,早是面沉如水,背了身,冷冷吩咐:“許師兄,問他是何人所派。”
“噢!”許雁志忽然紅了臉,沒來由的一陣窘迫,幾乎抬不起頭,掩飾般地連聲答應“是!是!”然而他有生以來受慣欺壓,全然不知如何開口。那刺客冷笑道:“呸!你這賤人也配問我――”這下生氣的卻不止是芷蕾,雁志怒道:“住口!”
“不必阻他。”芷蕾微微冷笑,道:“讓他罵。”
“芷蕾!芷蕾!”一陣大呼小叫,夾雜着馬蹄人聲,鍾幽紓帶着大批人馬趕到,人未至聲先聞“你有沒有事?芷蕾,我來了!你別怕,我帶救兵來了!”言猶未完,鍾幽紓帶着一大羣士兵轉過山角,見着這邊情形,早就靜悄悄止了兵戈,施芷蕾衣裳幾近全濕,樣子雖有些狼狽,神情從容。他鬆了一大口氣,笑逐顏開:“還好你沒事,真是太好了!”芷蕾道:“你來得甚好。最後一名刺客,你去替我問問。”鍾幽紓斜眼向那名刺客瞧去,跳下馬來,對着其口便是一腳:“快招!誰派你來的,是何居心?”
“呸!”這一腳踩得極重,刺客噴出一口氣血來,罵道“那賤人,本不是純血之子!只不過是個欺世盜名之私生女罷了,我們、我們奉…”一言未完,鍾幽紓猛然拔出
刀,準確刺入刺客心臟。敵人來襲之時他手足無措,殺人的動作奇快,許雁志在他到來之時已經退到一邊,更沒想到他立馬變臉動刀子,
本未及阻攔。
施芷蕾也出於意外:“你怎麼!”鍾幽紓拔出兇器,漫不在乎地笑道:“主謀之人,機關算盡,總會留下蛛絲馬跡,我們以後小心便是。又何必去聽那臨死前的妄言,自己找氣受呢?”芷蕾咬着,過了一會,微微頷。許雁志有些膽怯,悄悄地退到她身邊,芷蕾忽然拉起他的手,向鍾幽紓道:“他是我師兄,方才若非師兄及時趕到,只怕我已死於刺客刀下。”
“嗯?”鍾幽紓皺起眉頭,瞪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這個衣衫襤縷、遍佈傷痕的少年“你師兄?芷蕾,你哪來這麼個小叫化子師兄?”許雁志難堪地垂下頭,微微往後瑟縮了一下。
“他是…”芷蕾也不知如何介紹,在清雲園,這個少年向來是最為神秘、也最叫人看不起的,身份曖昧,隨同沈慧薇居住於冰衍院,數年間從未走出一步,儼然便是一名小犯人。她全然不知在她離開清雲園的那天晚上,他也被擄出園,一年多來,嚐遍人間苦楚,只是見他畏畏尾的模樣,忍不住心生憐惜,柔聲道:“師兄,你一向在何處?怎會落到這般光景,可是吃了很多苦麼?”這是許雁志從未聽到過的柔聲軟語,長而濃密的睫之下,頓時難掩淚光瑩然。
“喂!喂!”鍾幽紓大為不滿,然而他抗議的話,卻淹沒在一聲突如其來的嘶吼之中。
那是一聲無法形容的嘶吼,低沉,威懾無限,竟連大地都似晃了幾晃。彷彿有陣陰悚的風嗖嗖的自眾人身邊捲過,原本神抖搜的馬匹陡然間四肢打顫,縮成一團。
“那、那是什麼?!”鍾幽紓壓在馬身下,驚恐萬分的大叫起來,手的前方,指着一道快得鬼譎奇絕的黑影,倏忽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