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呃…"楊紹荃沒話講了,她睜大驚恐的雙眼,"那你説怎麼辦?"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才找你商量。"
"他是想把永輝推給我。"楊紹荃心裏想,險些把這句話説出口。她警覺地瞪着前夫,試探着問:"你和永輝談過了?"
"沒有。我想等我們協商以後再同他談。"
"你準備怎麼談?"
"孩子大了,懂事了,瞅他那雙眼睛我就知道。"楊紹荃從吳觀這幾句頗有
慨的話裏,聽出他對永輝多少有些
情。吳觀
把煙蒂扔了。"本想給他道出實情,説明我和你已經分手,讓他知道上海沒棲身之地。可我又怕…
怕這嚴酷的事實給永輝打擊太大。他…他畢竟還是孩子,他滿懷希望,他一腔情地千里迢迢跑來上海找親生父母,好不容易找到了,可…"幽暗的氛圍中,吳觀
的
背佝僂着,聲音越説越低沉,
口裏像堵着口痰。他再沒有往
的瀟灑和風度,相反,模樣兒倒有幾分可憐。楊紹荃像要重新認識他似的斜瞥了一眼,她頭一回覺察,吳觀
這人竟還有温情。她不得不提醒他:"不對永輝講實情,他同樣看得到、猜得出來。"
"是啊!"吳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瞅他如此頹喪失望,楊紹荃愈加認清了,他是想把永輝推給她,他以為女人都心腸軟,容易被母子情打動。這下他發現如意算盤落空了,他又無法把永輝硬給她,他便只有唉聲嘆氣。楊紹荃無意和他再商談下去,她用結束對話的語氣道:"也許,他只是來上海認一下父母,玩玩,並不想在這裏久呆。"
"要這樣就謝天謝地了。我們分別陪他玩幾天,給他買些東西,送他回去,那就皆大歡喜。"吳觀站起身來,臉轉向楊紹荃,"但你我的思想上都得有所準備,要打持久戰。"
"嗯。"楊紹荃攤開一隻手伸出去,"你把他的住址給我。
明天我去看他。"吳觀從西服兜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楊紹荃:"就是這上頭的地址。他住202房間,我關照他明天上午等你。"楊紹荃接過名片,驚疑地一揚眉梢:"你今晚還去看他?"吳觀
點頭:"説好了的,我晚上過去陪陪他,順便也好向他攤牌。"
"再見。"楊紹荃心裏湧起一股想會一會兒子的慾望,她怕這股慾望陡然湧來剋制不住,匆匆道聲別,轉身便走。
馬路上接連有兩輛電車開過去,長辮子在電線接頭處撞擊出耀眼的火花。遠處鱗次櫛比的高樓羣頂上,豔若彩霞的霓虹燈時明時滅。沿街的窗口裏散發出股濃烈的煎帶魚的味道。自行車鈴聲幾乎不絕於耳地叮鈴叮鈴傳來。
楊紹荃確信街心花園那邊已經看不到她的背影了,疾疾的腳步逐漸放慢下來。她忙着回去幹啥,屋裏空落落的,那一房陳設豪華雅緻的傢俱,填補不了她內心的空虛。坎坷的經歷,多蹇的命運,兩個男人對她這個美貌女子的背叛,使得她的心已變得很冷、很硬。什麼事兒都不能輕易地改變和動搖她目前的生活方式。安永輝的出現同樣也不能。她不能原諒吳觀和程錦泉先後對她
情的褻瀆,但她對他們似乎也恨不起來。正如於碧莉説的,程錦泉這樣的事,在出國去的人中間多着呢,被人視為天經地義、符合情理。照這個邏輯,家住在小街陋巷中的吳觀
和漠蘋勾搭成
,也是合情合理的,他若不同漠蘋結婚,不當上門女婿,他就一輩子別想住進花園別墅,一輩子別想混得像今天這樣出人頭地,而她楊紹荃更別想過上今天如此悠閒自在的
子。她家的住房條件雖比吳觀
家好一些,但要想再擠進一對夫婦去,哪怕是撇出半間房,都是不可能的。
當初從雲南回來的那些子,她和吳觀
不是隻能各住各的家嘛,她和吳觀
不是隻能在白天家人們上班時幽會相聚嘛。他們共同憂慮過、盼望過,他們甚至羨慕那些僅有一間亭子間的小夫
。那時的楊紹荃多麼單純,她只期待隨着時間的
逝,能夠分配到一小間房子。她沒看出吳觀
已經等不及了,她沒覺察吳觀
正在利用他離了婚單身的機會。當她發現事態急轉直下時,吳觀
已經和漠蘋領取了結婚證書,他還坦率地告訴她,漠蘋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他們宣佈了結婚的
期,他們有法律保障,而她像塊抹布樣被人甩在一邊。
時間能夠沖刷一切。
時至今,她不再像事情剛發生時那麼仇恨吳觀
了。
沒有吳觀的背叛,她不會再嫁給程錦泉。沒有程錦泉的背叛,她不會把人世間的事兒看得那麼透徹、那麼穿。什麼純潔的初戀,什麼鏤骨銘心的愛,什麼如
月樣不滅的愛情,現在她全不信了。她只是為自己的舒適、安逸、快活、悠閒而活着。
如果這麼活着很充實,那還罷了。偏偏就是這樣,她的心頭仍會覺得煩惱、鬱悶,覺得生活中總是缺少點什麼。
路不長,一會兒就看見自家住的那條堂了。楊紹荃走到
堂口時,看到了一個人影從馬路對面梧桐樹陰影裏閃出來,急急地橫穿過馬路。路燈的光被樹葉遮住了,看去很不分明。她只覺得那身影
。拐進
堂,走到後門口摸鑰匙時,一偏臉的當兒,她看見那身影大步朝自己走來。
這回她看清了,來人是屈顯亮。
他怎麼來了?她並沒約他啊!但她並不因他破了規矩而惱他,此時此刻她真願意有個人陪一陪。
屈顯亮很自覺,上樓時把腳步放得很輕很輕,而她呢,故意把高跟鞋踩得很響。
進了屋子,他抓住她那隻去摸開關的手,讚歎地説:"穿着這一身,你美極了!"楊紹荃沒有掙他的摟抱,只是淡淡一笑,眼下這個人是愛她的。他比吳觀
留神她的衣着。她往他的
懷裏靠了靠,接受了他的一個貪婪的吻。她聞出來,他吃過桉葉糖。
"你怎麼突然來了?"她隨手扯他的衣領問。
"我不能總是等待召喚,我忍受不了這種難熬的期待,我想你,我盼着和你更多地在一起。"要這樣才能顯示我的魅力,楊紹荃忖度着,沒説出口。
只是帶頭往沙發走過去道:"你不怕我生氣?"
"我猶豫過…可我不得不來。"夠了,楊紹荃不想在今晚再找不痛快的話題。安永輝的到來,已經攪得她的心夠煩的了。她需要一個人來安,需要刺
,需要忘卻。她按亮了牀頭上一盞三支光的小燈,小藍燈。屈顯亮早懂了,亮起這盞燈意味着什麼。他來過多次。楊紹荃從冰箱裏取出兩罐健力寶,扔了一罐給他。她略帶
野地"蓬"一聲拉開罐,仰起臉一氣灌下去半罐。
屈顯亮只喝了一口,微顯疑惑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