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惜春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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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周湄走後，唐惜有些呆，時常一人出神，在菜園子裏一坐就忘了時間，導致唐惜時或皓月經常來找他回觀吃飯，免得唐惜誤了飯時捱餓。

唐惜時心下奇怪，想着是不是周湄那神喂唐惜吃什麼藥了？待他問唐惜吧，唐惜擺擺手不説話，裝b的模樣就甭提了。見唐惜如此，唐惜時索不再多問，反正唐惜又不是小孩子，而且，就唐惜的子，此人十分存不住事兒，待得憋不住了，自然會主動同他講。

不想，這回唐惜倒真古怪起來，啥都沒同他説，不過，唐惜古怪幾後，便恢復了正常。

經過唐惜時的仔細觀察，唐惜唯一的變化就是，他不再每手不離卷的念四書五經了。

唐惜時原本還想給唐惜提個“笨鳥先飛”的意見啥的，但，放下書卷的唐惜明顯比原本握着書卷愁眉苦臉的唐惜舒暢多了。以往，唐惜一念書必睡覺。現在不念書了，神也好許多，不再每懨懨。更兼唐惜跟皓月學了青雲觀調內息的功法，天天打拳健身，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神完氣足，力充沛。偶爾心情極佳時不論是不是輪到他做飯，唐惜都會幫着添個菜之類。

就是唐惜時也從心底覺着，不念書的唐惜比唸書時更加光彩照人，反正就是有種説不出的味道，很叫人喜歡。

這麼一想，唐惜時也得嘆書籍對於唐惜的摧殘，他也不是天生的就喜歡讀那些四書五經，可也沒跟唐惜這樣似的，一念四書五經就恨不能半死的模樣啊！

唐惜時便沒再説叫唐惜唸書的事，他改為拖着唐惜一起習字了。唐惜時自有主張“字就是一個人的臉面，你向來好穿衣打扮，就是書念不唸的，先把字寫規整了。”唐惜煩地“惜時，你別總給我添亂，我忙着呢。”

“忙什麼？你晚上還忙？”忙着在牀上屍打呼嚕吧！

唐惜翻出本《孫子算經》，喜滋滋的拿給唐惜時看“很好看，一看就能看懂，比聖人那些叫人聽不懂的話好看多了。”唐惜時翻兩頁問“這是哪兒來的？”莫非是周湄給唐惜的？這就難怪了。

“找師父要的。”唐惜認真的對唐惜時道“惜時，我想了很久，我在科舉上沒有半點天分，也就不強求了。不過，你説的對，一輩子這麼長，總得找點事幹。我不擅長科舉，師父那麼多書，我唯獨看得懂算術這類的書，可見我的天分在這上頭。”唐惜時道“你算術算的再快再好，以後能做什麼呢？”

“頂不濟總能做個賬房。”唐惜笑，多活一世，也不是沒有長進，起碼許久以前不屑的這些底層職業，對於曾經做過半乞丐的唐惜完全沒有接受難度。

唐惜時給唐惜噎了一下，問“那你就甘心一輩子做個賬房？”唐惜一笑，拿出一匣子炒過的榛子給唐惜時吃。唐惜時從不吃這些，唐惜自己輕輕的剝起來，道“惜時，人跟人是不一樣的。有些人，像你這樣的，天生就是幹大事情的人。有些人，像我，可能註定就是平庸一輩子。闈三年一回，每次擇進士三百人，天底下讀書人何止千萬，比我勤奮有天分的大有人在。像阿湄説的，他那樣聰明的人，都需要苦學十二載才能在闈中佔得一席之地。你看我，資質遠不如他，現在一本孔老夫子還背不下來，不要説十二年，怕學二十年也不會在科舉上有什麼成就。”

“惜時，你念書聰明，只要一條心往科舉上奔就成了。大哥沒你這樣好使的腦袋瓜子，就得想條別的路了。”唐惜嘆口氣，道“雖然這樣很沒出息，又讓惜時你瞧不起，可這就是事實，有什麼辦法呢？”唐惜時辯道“這有哪兒跟哪兒啊？我什麼時候説瞧不起你了？”亂給他扣屎盆子。

唐惜擠出個受傷的表情，歪頭看向唐惜時，滿是無辜的樣子“上次不是你説的麼？你想要個與你並肩的兄弟，不想讓我以後去你那兒打秋風。”其實説起來，就是上輩子他去打秋風，唐惜時也是很大方滴。

唐惜時板着臉“若正經做事，還會淪落到打秋風的地步，一樣瞧不起你。”唐盛是個有本事的人，唐惜有這樣的親爹，哪怕以後不能青出於藍大富大貴，但，一輩子富足的生活總不會有問題，除非唐惜再恢復成以前的混賬模樣，不然，敗家也不容易！

唐惜笑，摸摸唐惜時的頭，長輩嘴臉簡直令唐惜時想吐“惜時真是個好強的人哪。”唐惜時握住唐惜的手拿下來攥在手裏，不讓他做怪，道“男兒本自重橫行，惜，我重功名，並不是為了權勢富貴，是因為功名能實現我的志向。”唐惜篤定的給唐惜時以預言“惜時，你以後肯定是能做大官的。”唐惜時笑“讓你一説，我真是官一般，二師兄也常因此奚落我。”

“什麼叫官啊？只要是做官的，哪個不想往上爬的？要這麼説，不都成了官了。”唐惜笑“不過，你們唸書人格外的會粉飾自己的野心也就是了，什麼叫志向？在我看來，志向就是野心，想把什麼東西改變成自己想像中的樣子。惜時，你的野心要通過官場來實現，可見志向高遠。”

“我跟你不一樣，我知道自己的本事，對我來説，以後安安穩穩的過些小富即安的子就夠了。雖然老爹和你都盼着我能有大出息，其實，你們也是最瞭解我的為人，知道我有幾斤幾兩。惜時，你想想看，若我真的有本事一飛沖天聰明絕頂，也就不是我了。”唐惜温聲道“剛來山上的時候，我懵懵懂懂的，總覺着不管怎麼樣都要苦熬着讀些書到肚子裏，以後或者叫老爹花銀子給我捐個小官過子。現在我總算明白了些，惜時，我從小到大，其實還沒做過一件自己真正喜歡的事。你説，算術有什麼用呢？恐怕學了也當不了吃喝，可是，這是我唯一看得懂的東西。我一看它就覺着心裏喜歡，它讓我樂在其中。惜時，你想做官，想實現自己的志向，是為了什麼呢？你説不是為了權勢富貴，不過，這件事肯定是能給你帶來快樂吧。”

“説真的，先前老爹叫我來山上，我不樂意的。現在才覺着，能在這裏找到一件能讓我快樂的事，讓我明白一些道理，果然老爹的決定是對的啊。”唐惜笑眯眯地，燭光下，他的眼睛有説不出的明亮漂亮。

唐惜時不多瞅了唐惜兩眼，以往唐惜天天跟個孔雀似的，唐惜時平生最看不上的就是唐惜這種紅齒白的相貌。

不得不説，這又涉及到唐惜時強大自信的審美觀了。

寡言鮮語的唐惜時實際上具有超級自信，哪怕青雲觀裏如周湄這樣文武雙全才貌兼備的牛人，唐惜時依舊頑固的認為，男人若長成他家二師兄的模樣就太可悲了，當然，若是長成他家五師弟那樣的人妖相已經是可恥了，哪怕如青雲道長雅緻温文的相貌在唐惜時的審美中都缺少一些陽剛氣。故此，可以想像，唐惜時心目中的美男子就該如他自己這般身高體健、彪悍內斂、相貌沉毅，才稱得上男人。所以，唐惜那孔雀模樣擱唐惜時眼中絕對就是娘娘腔的代名詞。

這是頭一遭，唐惜時覺着唐惜好像不那麼娘了。

見唐惜時盯着他看，唐惜時拋個媚眼，打趣道“看什麼？怎麼樣，大哥長的俊俏吧！竟把我家眼高於頂的惜時弟弟都看呆了。”唐惜時不客氣道“看你這般巧舌如簧，回家也這樣跟義父待，義父能不能聽你這一套花言巧語？”唐惜時最瞭解唐盛對於唐惜的看重，不然也不能費大力氣把唐惜送到青雲觀來。

唐惜本沒將唐惜時的話放在心上，粉兒有信心道“老爹最疼我了，跟他好好説，肯定沒問題的。”事實上，他能改歸正，唐盛應該已經覺着是祖宗保佑了吧。

唐惜時一笑，不與唐惜爭辯。

既然唐惜鐵了心的不再讀聖賢書，唐惜時便不再勸他。何況唐惜做了這樣的決定，是真的絕了仕途之心。雖然有些惋惜，不過，唐惜有句話也進了唐惜時的心，依唐惜一念書就睏覺的資質，想念個名堂出來，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

唉，大不了以後自己出人頭地後，多多照顧唐惜就是。

不得不説，唐惜時的確具有非凡的自信心。

其實唐惜學什麼，唐惜時並沒有太大的意見。

只是，唐惜時實在不明白，不就學個算術麼，幾算籌只管往地上擺唄，再大不了買個算盤上來給唐惜撥拉就是，難道學算術還要出門尋師訪友？

當唐惜時稍此意時，給唐惜好一番諷刺。唐惜道“連‘十乘加一等，百乘加二等，千乘加三等，萬乘加四等’都不懂的人，趕緊閉嘴吧。”唐惜在算術上的確頗具天分，實際上這個年代的課程也是有算術的，雖然科舉不考，但官學會設置這一課程。在孔子提倡的君子六藝禮、樂、、御、書、數中，數便佔有一席之地。以前在州府官學，唐惜詩書啥的都是狗不通，唯有算術學的最好。

就是上輩子，唐惜最喜歡乾的事就是盤賬，倒不單單是為了看管事僕從有沒有矇騙自己，唐惜單喜歡那種數字在腦中跳動的覺。

如今重拾起書來，唐惜的進步簡直可以用一千里來形容。算術帶給他的不只是心裏上的快樂，甚至，在算術上，他找回了心裏優勢。哪怕唐惜時，在這方面也是遠不如他的。唐惜在內心深處很驕傲的表示:在算術上，唐惜時就是個白痴啊白痴！

唯一可惜的是，青雲道長並不通此道，唐惜畢竟不是生而知之無師自通的天才，他有許多不解之處求教青雲道長時，青雲道長便給他指了一位可以請教的先生。

如今，唐惜正是要去拜訪這位通數術的先生。

他要離開青雲觀幾，自然要跟唐惜時説一聲，連帶皓月等也都已經打過招呼。時已入冬，昨剛剛一場薄雪落於這青山峻嶺之上，如同給這山巒河川蒙上了一層飄渺白紗。天冷的很，唐惜時武功高強，並不懼寒，不過唐惜早已經穿上了棉衣。唐惜這就要下山，唐惜時便有些不放心“等天氣暖和些再去吧。”

“沒事，上清宮離這兒並不遠。”見唐惜時不放心，唐惜愈發裝模作樣道“這山路我雖不大，不過已經問過皓月了，帶足乾糧與水，一天就能到了。皓月説有時山上有些覓食的野獸，我還帶了子，足夠了！”

“要去上清宮？”

“是啊。師父説上清宮的太安師太最司算術演變，叫我去請教師太。”

“那兒都是道姑，太安師太是前蜀王遺孀，蜀王過逝後，太妃去了上清宮居住，自號太安師太，一直在上清宮修行。”唐惜時思量片刻，道“你一個人去不大妥當，我跟師父説一聲，我陪你一道去。”唐惜總是笨手笨腳笨頭笨腳的，路上又不，怎能叫人放心？

就等唐惜時這句了，唐惜沒半點客氣，笑着催促唐惜時“那趕緊去跟師父説吧。我正想着下了雪路不大好走，有你在就不怕了。”原本他就想要唐惜時陪他去的，一直沒好開口，不想唐惜時這樣有良心，竟然主動提了。

唐惜笑的跟朵花兒似的一幅如意算盤撥的啪啪作響的得意模樣，唐惜時:原來真正笨頭笨腦的人並不是唐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