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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岡森格躍上草岡來到父親身邊，卧了下來。它要休息了。它知道自己只能休息一小會兒，用人類的計算就是二十分鐘。二十分鐘以後它將面對一隻聞氣息就知道格驕縱態度專橫的雄藏獒，是擦肩而過呢，還是爭鋒而上？它想着，歪過頭來枕在了父親腳上，好像這樣它會更舒服些。

父親把小白狗嘎嘎放在地上説:“岡森格你告訴我，今天能找到你的主人七個上阿媽的孩子嗎？

“回答他的是剛剛走過來的麥政委:”我考慮是這樣的，今天我們不能再跟着它走了。我們得到西結古去，在工作委員會的領導下，依靠人的力量，儘快找到這七個孩子並保護好他們。

“父親説:”那我們就分開行動，我繼續跟着岡森格，你們去西結古，看我們誰先找到七個上阿媽的孩子。

“這時候大黑獒那吼起來，就像真正的“獅子吼”空氣動盪着，讓這個透明寧靜的子變得渾濁不安了。岡森格抬頭看了看，從容不迫地站起來，了在它懷裏翻跟頭的小白狗嘎嘎，然後叼起來揚頭放在了父親的懷裏。它朝着大黑獒那吼叫的方向走去，沒走多遠，就看到太陽的金光裏威武雄壯地站着一隻雪白的獅頭公獒。

岡森格愣了一下，只見那公獒額森然，鬃蓬起，方鼻吊眼，嘴大如盆，犬牙含而不，舌頭半吐不吐，一看就知道是個沉鬱剛毅而又心野氣大的角。岡森格尋思，在西結古草原，還有這般氣度不俗的同類，如果自己沒見過獒王虎頭雪獒，一定會以為面前的這個就是西結古草原的獒王。那公獒在看到岡森格的一剎那也愣了一下:我在西結古寺見過它，但那是黑夜，沒看清它的形貌，想不到它是如此剽悍的一隻金獒，眼睛裏神光閃亮，大嘴裏虎牙猙獰，前深闊，四腿壯，背是虎的，是熊的，一副凜然不可欺的樣子。兩隻藏獒惺惺惜惺惺地對峙着，雙方都明白，一場石頭對鐵頭、剛強對頑強的碰撞已是在所難免了。

跟在岡森格後面的大黑獒那也覺到爭衡的局面是不可改變的，所以就老老實實站着，沒有跑上前去用狎暱的舉動顯示自己跟岡森格的特殊關係，從而説服對方發發慈悲寬容地接納這隻唐突到來的仇家藏獒。大黑獒那是認識對方的，對方叫嘎保森格，是尼瑪爺爺家的牧羊狗。

但是岡森格和嘎保森格以及大黑獒那都沒有想到，碰撞會來得這麼迅速，好像對峙的雙方還沒有把憤怒從內心調整到外表，肌尚待繃緊，血尚待燃燒，就有了一聲嘯叫，一陣撲咬。原因是白獅子嘎保森格一晃眼看到了它現在最想看到的，那就是父親，不，是父親懷裏的小白狗嘎嘎。

白獅子嘎保森格什麼也不想了，它急如星火，快如閃電，朝着父親奔撲而去。岡森格打了個愣怔，猛吼一聲，便被自己的吼聲推動着朝前衝去。它很奇怪對方會丟開自己撲向父親，因為這不符合藏獒的習慣。藏獒在面對異陌的人類和獒類時，永遠都會把後者放在憎恨的首位。雖然每一隻藏獒都會意識到自己是屬於人的，也都承認人的權力和能力遠遠超出了藏獒的想象，但它們也有一種更加清醒的認識，那就是當楚界漢河已經形成，仇讎對抗就要發生時，致命的危險往往不在於人而在於獒。它們會喊起來:“你這隻敗類，你居然成了壞人的幫兇。”然後把全部的仇恨都發在幫兇身上。所以藏獒之戰很多時候也是幫兇之戰。可是今天，白獅子嘎保森格卻首先撲向了人，好像它不是藏獒，好像它的祖先沒有用遺傳告訴它這是不對的。兩隻巨獒的雌雄之較，轉眼之間變成了侵犯人和保護人的戰鬥。

猝不及防的岡森格依照浸透在血裏的廝殺慣衝了上去，但它沒有來得及衝到前面，白獅子嘎保森格就一閃而過，把它甩到股後面去了。現在的局面是，嘎保森格在前面跑，岡森格在後面追，兩隻同樣兇傲的藏獒一前一後地衝向了父親。父親驚呆了，不知道怎麼辦好。父親身邊的麥政委不僅驚呆了而且驚軟了:“這可怎麼辦？”一句話沒説完，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他天不怕地不怕人不怕鬼不怕，就怕狗，從小就是個見狗便的主兒。他慘叫一聲:“警衞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