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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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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三年過去,她的名聲漸漸大了起來,而人也已經彈得麻木,看到琴就想起那些公子哥一張張猥瑣的面孔,他們讚許她的琴,卻沒幾人聽得出她在彈什麼曲,這樣有什麼意思,所以彈琴的時候變成了最難熬的時候。

她告訴自己,這些都不重要,她的痛苦本無足輕重,她在乎的是她的弟弟,幕然,他如今又在哪裏呢?

只有這一樣而已,她活着,就是因為世上還有一個簡幕然,她以為除了這一點點寄託,她對人生已別無所求,誰知其實並沒那麼糟糕。簡琦緣發現,當有人真心稱讚她和她的琴時,她一樣會到高興,就像當年她彈琴給爹孃受到誇獎時一樣。

原來這世上除了她的弟弟外,她自己也同樣真實地活着,她並非只因一個信念茍且於世的行屍走,她是一個真實的人。

那天在秦府後花園碰到的家丁,就如同簡琦緣生命中偶遇的許多人一樣,在很短的時間就已經模糊了面容,再過些時,就連一個大概的輪廓也要記不清了。

簡琦緣沒想到的是,她同這名叫不上名字的家丁之間,倒真像是有着些緣分。

在那次秦老爺壽宴結束後的第三天,簡琦緣如同往常梳洗打扮後,準備出去為賓客獻曲,怡院的老鴇趙嬤嬤甩着手帕急匆匆地將她攔在了房門前,説是今天不用去前樓大廳了,要她去後樓的翠風閣,有貴客等在那裏指名要她彈曲。

在哪裏彈都是一樣的,簡琦緣比較在意的是趙嬤嬤的態度,以往要她為貴客彈奏也是極正常的事,但那通常都會提前一天或幾天前通知她,因為要請到她單獨彈奏是需要提前找趙嬤嬤談妥的,這樣才顯得她這第一頭牌夠份量,這一向是趙嬤嬤做生意的堅持。

像這樣突然之間改變,當天安排的事並不多見,簡琦緣邊走邊隨口問了句:“不知翠風閣裏來的是什麼貴客?”趙嬤嬤一拍額頭,“瞧我這腦子!倒把最重要的事忘了待。”她興奮地拉起簡琦緣的手,看得出她神采飛揚,“緣兒啊,你可真給咱們怡院長臉,竟把秦家少爺都引來了咱們怡院。”

“秦家少爺?哪個秦家?”

“還能是哪個,當然是前幾你剛去過的那個秦家啊,秦瑾秦少爺説是當聽到你的琴聲大為賞識,今特上門一會。我看啊,是他被你這張俏臉搞得夜難安,耐不住尋來了咱們怡院吧。”秦家少爺秦瑾?要是那位秦少爺來了,趙嬤嬤當然會視如上賓。

這個秦家,三代都是京城鹽商,家中財富不計其數,並且與眾多王孫公子多有往來,可家中成員極少出現在公眾視線。聽聞其獨子秦瑾三歲能作詩,五歲時棋藝已足夠同成年人對上幾盤,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而這位秦公子也從不和京城那些出了名的富家公子相往來,一向給人獨善其身,帶些神秘的印象。

今天那位秦公子竟親自找上了怡院這種地方,想必這怡院的名字又要在京城內颳起一陣熱風了,趙嬤嬤自然樂得合不攏嘴,讓她定要萬分小心伺候着。

邊步上後樓的台階,簡琦緣邊在腦中仔細搜尋着關於秦瑾這個人的記憶,不知不覺人已來到了翠風閣。

“緣兒姑娘。”略低的喚聲教簡琦緣下意識地抬頭,正對上一雙狹長黝黑的眼,那一瞬間,她的心臟不知為何,似乎是停跳了下。待看仔細,才瞧出這個守在翠風閣門前,體格健壯如門神一般的男子,正是那晚她在秦家後花園遇到的那個家丁。

“怎麼是你?”她自然地笑了出來,像是見到舊友。

“我陪公子一同來的,在這候着姑娘。”那人看她,停了半晌説:“今天姑娘氣不錯。”他話中的深意讓簡琦緣無奈又好笑地搖了搖頭,只説道:“是脂粉塗得豔了點而已。”簡琦緣心想,原來他是陪在秦家公子身邊的人啊,就説看他的談吐不似個普通雜工。

見他為自己挑起簾子,她欠身表示謝意,這才邁入房內。

翠風閣是後樓位置最好的一個房間,由窗可以看到外面庭院中的花亭,庭院中掛滿了大紅燈籠,姑娘們穿着豔麗的衣裙搖着扇,笑鬧着來來去去,每天晚上都熱鬧得像過節。

而這翠風閣的隔音很好,讓屋內的人不至於受外面影響,保有自己的一分清靜。

房內圓桌旁坐了五個男人和四個怡院的姑娘,四個姑娘正跟幾位爺咬耳説着什麼笑話,顯然是早已經到了,就等她一個了。

簡琦緣一眼就瞧出坐席中那個唯一沒有姑娘作陪的人,應是這羣人裏地位最高的,她細細辨認着那張臉,似有印象秦老爺壽宴那天,坐在上席的家眷中確實有着這麼一個人。

“哎呦喂,各位爺瞧瞧呀,咱們總算是把緣兒給盼來了。”四個姑娘裏的紅搖着扇,嘻嘻地笑道。

紅你説什麼呢,緣兒跟咱們可不一樣,是要趙嬤嬤親自去請的,她肯來就已經是賞臉了!還記得去年那位賈爺,花了三百兩白銀只為能聽咱們緣兒彈上一曲,結果還生等了兩個半時辰啊。”另一個瞟向秦瑾,説:“這麼説來,秦爺的面子可是不小了!”聽着幾個姑娘你一言我一語有搭有唱,簡琦緣也不惱,在她初來怡院時,這四個姑娘號稱怡院的四朵金花,現在雖仍是這個名號,但地位已是大不相同,她們對她一直抱有敵意,她也早就習慣。

她笑盈盈地對幾個男人欠身道:“緣兒來遲了,願自罰三杯向幾位爺賠罪。”這時跟在她後面的那個男人帶上門從她身邊擦過,站去了秦瑾身後。

四個女人正嘰嘰喳喳鬧着三杯怎麼夠之類的,秦瑾揮了揮手,大家都很識相地閉了嘴。

還以為他是嫌姑娘們吵了,沒想到大家安靜後,他卻先對身後的那名下人説:“君昊,你也隨着坐吧。”原來那人叫君昊!簡琦緣瞧着那依舊一身布衣的高大男子,將這個名字與他劃上了對等,今後若再想起他,就不會只念叨着“那個人,那個人”了。

等等,她在想些什麼啊,那人姓誰名誰又跟她有什麼關係,她幹嘛要總唸叨着他?此時她想的人應該是秦瑾才對,怎麼對貴客不用心,倒在意起他的跟班了。

要説這秦瑾對下人倒還真好,那個人有這麼位主子,子便能有尊嚴得多。

簡琦緣沒發覺自己心中評價着秦瑾,卻又拐去了那名家丁身上。

華君昊微搖了下頭,表示自己站着就行,秦瑾一見也不勉強,才轉回頭來對簡琦緣説:“上次在秦府聽過緣兒姑娘的一曲『逐風』記憶至今…”之後無非也是些稱讚的話語,簡琦緣聽得多了,也沒特別用心去聽,倒是一雙眼睛不受控制地盯在華君昊身上。

雖然她告訴自己面對貴客要好好表現,可還是難掩驚訝之情,就是…

他這下人,也未免太有尊嚴的過了頭吧,哪有下人在主子問話時一字不回的,何況這也不是問話,是主子對其體貼賞識,是給了天大的面子,更該恩地謝過或謙遜推辭,她可從未見過主子賞,搖搖下巴便拒絕的下人。

只聽一聲“緣兒姑娘請吧”簡琦緣反地走向房間角落的那張琴,可眼睛的餘光一直偷偷瞄着那個雙手背後,立於秦瑾身後的高壯男人。

其它四個姑娘好像因為秦瑾就這麼放過了她,而覺得很無趣。

一曲“逐風”過後,秦瑾讚賞道:“緣兒姑娘的琴技當真名不虛傳啊!”

“秦公子見多識廣,奴家是在秦公子面前賣了。”

“是啊是啊,秦公子你也不要總是隻贊緣兒嘛,叫我們姐妹好不傷心啊!”紅嬌嗔道:“若我們姐妹像緣兒一樣命好,幼時習過琴,也都能彈得一手好曲,不至於像現在就算百般討好幾位爺,你們的眼裏也只有緣兒妹妹啊。”

“是啊是啊,咱們姐妹出身不好,六、七歲就被賣來怡院學些伺候人的活,十三歲開始接客也都是一心想討好各位大爺,趙嬤嬤可從沒教過我們什麼琴棋書畫,不然咱們一個個也只賣藝不賣身,端着架子還能拿銀子,誰不想幹啊!”忙有人接話道,還顧作可憐地擺出副真的很委屈的樣子。

誰也不會把青樓女子的話當真,來這就是尋歡,大家都懂得這的規矩,桌上的男人們抱着姑娘,又哄又勸,幾個姑娘也很識相,馬上就又笑燦如花,打鬧了起來。

桌上只為她留了一個位置,就是秦瑾身旁空着的座位,簡琦緣很自然地走去了那裏,但總覺得自己並不是去找秦瑾的。

直到她走到跟前,華君昊都沒看她一眼,但他像是四周長了眼,等她靠近得差不多了,便退開一步,方便她能入座。

陪客人吃飯喝酒,對她們來説是生活中的一部分,但今天面對這一桌有頭有臉的爺,簡琦緣倒是渾身不自在,就連她八面玲瓏的笑容都顯得僵硬了不少。

唉,承認就承認了吧,她就是在意身後站着的那個男人呀,自己在陪客人,而身後正有個人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像是被監視着一樣,怎能教人不彆扭。可做她們這行的,被人像看物品一樣以各種眼光品評打量,也是早該習慣了的事啊,那麼多雙眼她都不在乎,怎麼今天卻非要自己把自己困住了,怎麼也放不開了呢?

吃吃喝喝中,就聽和秦瑾一起的另外四個男人,邊調戲着姑娘,邊就着酒勁開始了對秦瑾的阿諛奉承。

男人總藉着酒宴和女人達到自己的利益目的,而女人如同酒水一樣,不過是應景的工具,姑娘們都明白這個道理,紛紛搭腔也奉承起秦瑾,負責將氣氛炒熱。

無奈秦瑾卻並不怎麼領這個情的樣子,話裏話外都十分疏遠。

説着説着,其它人覺出這套對秦瑾並不管用,這時不知誰拿出了隨身帶的三顆骰子,説是玩就要玩得盡興。

“這骰子咱們雖是見過,但要賭還是去賭場最為合適。”

“緣兒姑娘這話是怎麼説的,這裏本身就是供人玩樂的場所,咱們可是花了大筆銀兩的,難道就為聽你彈個琴?那樣不如去茶樓好了。”拿骰子那人不悦道。

“這位爺誤會了。”簡琦緣淺笑道:“緣兒的意思是,咱們姑娘都不善賭數,身上又沒有銀子不能參與進來,等會幾位爺要是玩上了癮,我們姐妹卻只能在旁邊乾坐着,也沒人搭理了,不是很可憐嗎?”這人賭具隨身帶,一看就知道是個嗜賭之人,嗜賭之人賭品一般都不怎麼好,一會要是真玩起來再扯出點什麼事端,不是給他們怡院找事嗎?

簡琦緣嬌柔一笑,看得人心都酥了。

那人一愣,隨大笑道:“這點大可放心,爺打賞你們都來不及呢,又怎麼可能跟你們玩錢,當然也不捨得冷落了你們這羣小美人啊。”他一指桌上的酒,説:“咱們只玩最簡單的比大小,咱們幾個要是輸了,一局十兩白銀;姑娘們要是輸的呢,就喝杯酒表示一下完事,怎麼樣?”跟他一起的另個眼睛細長的瘦小男人竊笑道:“不過我們幾個要是輸到回不了家了,還望姑娘們多照顧啊,當然了,若是幾位美姑娘醉得不能動彈,這一夜咱們爺們也會細心照料,絕不會單獨扔下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