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特殊的聯絡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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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剛一起牀,李斌良就接到林蔭電話,説他八點左右趕到山陽公安局,還要他準備彙報,説到這裏時,他語速突然變快,聲音也低下來説,彙報的時候可以保守一點,不確定的和需要保密的情況先不要談。還沒等李斌良問怎麼回事,他就關了機。李斌良分析他身邊有人,不便細説,也就沒再追問。七點五十分的時候,他懷着疑惑的心情和邱曉明、秦志劍和苗雨四人走出公安局辦公大樓,接林局長,這時,卻意外地發現老曾早已等在大門口。關於這位老曾的一些傳聞,李斌良並不是完全從秦志劍口中聽説的。他畢竟是個副局長,對同一個地區的另一位公安局長,不會沒有耳聞。據説,他是個老公安,業務很
,工作能力也
強,有魄力。可是,他也有一個綽號,就是秦志劍説的“老
巨”
往復雜,
“社會的”還有人説他
黑,在好多地方有產業。可是,儘管議論很多,他卻能長期把持白山地區政法部門的重要崗位,把持着實權,誰也奈何他不得。而所以這樣,是因為他有極硬的後台,傳説,他和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關係都非同一般。正因此,他並不把市公安局放在眼裏。在市局召開的幾次會議上,李斌良有一種明顯的
覺,他對谷局長也只是當面恭敬,心裏並不買賬,至於副局長林蔭,在他眼裏就更是小人物了。可是,他今天是怎麼了?見了面總要搭訕幾句。李斌良客氣地:“曾局長也接林局長啊?”老曾含糊地:“啊…對,對。”李斌良:“林局長也夠累了,昨天夜裏還在江泉工作,今天這麼早就趕來了,一宿也沒睡多少覺啊!”老曾含糊地:“可不是咋的!”説着就轉向苗雨“哎,苗雨,你在辦公室住得慣嗎?我看這樣吧,就你一個女的,我跟縣賓館説一聲,讓他們預備一個客房,宿費由我來結。”苗雨卻眼睛望着前面的街道:“不,曾局長,謝謝您了,我住辦公室
好的。”老曾:“咳,哪能呢,你不要見外,就這麼定了吧…”苗雨還是拒絕。這是怎麼回事?老曾何以對苗雨這麼恭敬,而苗雨又如此倨傲呢?很快,他就明白了。前方的街道上,林局長的“三菱”駛來,可是,他的車前面,還有一台灰
的“奔馳”兩輛車迅速駛到眼前,一個風度翩翩的男子從裏邊走出來,李斌良看清其人,心猛地跳了一下。是他…可不是,瞧,這不是前天晚上那台轎車嗎?就是他,身材勻稱,面龐端正,衣着
括,舉止得體,前天晚上,正是他一個電話把苗雨從自己身邊喚走…不知為什麼,李斌良覺得心裏有點不是滋味。老曾忙不迭地
上前去,極為熱情地緊握來人雙手:“哎呀,李老弟,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原來,他是來接這個人的,怪不得他忽然對苗雨關心起來…
李斌良向苗雨看去,苗雨的臉上現出一種含蓄的、自豪的、得意的、甚至還有點神秘的微笑,正在看着來人。林蔭走上前來:“斌良,曉明,志劍,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市委李權同志…”李權…這個名字怎麼有點耳呢?他是誰,怎麼想不起來了?不管能不能想起來,他既然開車在林局長前面,老曾還親自下樓
接,肯定不是凡人,可是,看上去他年紀不大呀,沒聽説市委有這麼年輕的領導啊…林蔭把李權引到李斌良等人面前,一一介紹着…林蔭沒有介紹苗雨,顯然知道他們的關係。李權和幾人一一握手:“您好,辛苦,辛苦了…”李斌良
覺到,他的手很柔軟,但有些涼,握的不鬆不緊,時間不長不短。這是一種禮節
的握手。握手畢,李權在林蔭和老曾的陪同下,向樓內走去,李斌良等人跟在後邊。秦志劍扯了李斌良一下,二人落到最後。秦志劍對李斌良耳語:“知道他是誰了嗎?”李斌良正在納悶:“這…覺得名字
的,一時想不起來…”秦志劍:“笑話,你怎麼會想不起這個人來?別裝糊塗了!”李斌良:“我沒裝糊塗,真的,我想不起來了,他是市委幹什麼的,快告訴我?”秦志劍:“你這人,怎麼比我還那個,還想不想提拔了?還能有誰?肯定是他,是市委辦公室的秘書,李權…”李斌良不解地:“秘書,他是個秘書…”秦志劍:“你怎麼還犯糊塗,他就是那個有名的白山第一秘!”啊…是他!李斌良一下想起來了。其實,也難怪他,平時對這種事不
興趣,雖然知道這個人,卻沒有特別往心裏去,因此就一時想不起來。不過,既然只是個秘書,架子是不是大了點,怎麼能在林局長前面呢?秦志劍的話正好給了他回答:“你別小瞧秘書,秘書和秘書不一樣,人家是白山第一秘,是副處級…不,好像晉正處了,級別比林局長還高,所以,走在他前邊。再説了,他還有個影響力呢。跟市委領導説一句話,夠你跑半年的。所以,別看他年輕,你要還想進步,就得恭敬一點,明白嗎?”李斌良雖然不善鑽營,可是並不傻,他當然明白。而且,稍一聯想,馬上就一切都明白了:怪不得,老曾出來
接,怪不得他那麼巴結苗雨,怪不得,苗雨那麼高傲,原來都因為這個人。苗雨,想不到,她居然是個趨炎附勢的女人。李斌良覺得心裏很不舒服。一行人在老曾的引導下,徑直走向三樓,走進黨委會議室。老曾真是行,不知什麼時候,橢圓形會議室桌子已經擺上了水果和一瓶瓶的礦泉水,記得專案組成立之初,林局長來主持召開的會議上,好像就是白開水,連點茶葉都沒放。看來,這個和自己同姓的人要比林局長重要得多呀…瞧,會議桌對面正中間的位置上,還擺放了兩盒軟包“中華”香煙,肯定是給這個尊貴的客人預備的了。果然,李權在老曾的引導下,走到那個座位跟前,稍加推讓,就心安理得地坐下來,而林局長和老曾分坐在他的左右兩邊。這好像不正常,畢竟只是一個市委的秘書,怎麼會坐到主要領導的位置上呢,怎麼能讓一位市公安局副局長和一位縣公安局長坐在兩側陪同呢?可是…可是,在座的誰也沒奇怪,都覺得很正常。對了,秦志劍説,他好像提正處了,那樣,級別就比林局長高了,這個位置當然是他的了。三位領導落座後,才是專案組四人落座。他們坐在會議桌的另一面,與三位領導相對。坐下後,李斌良發現,自己正好坐在李權的對面,這讓他更
到不舒服。但是,這也有一個方便條件,那就是,能夠清楚地觀察到這位人物的相貌和臉上的任何表情。怎麼説呢,面前這位男士完全可以用美男子來形容。看上去,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五官端正,膚
健康,人雖然年輕,可看上去成
穩健,舉止得體…李斌良努力從他的面部挑出一點不足來:嗯,眼睛好像小了一點,但很有
神。李斌良不由產生一種自愧不如的
覺,把目光移向其他人,頓時發現,所有人的臉
都和李權形成鮮明的對比:老曾天生一張油光光的
黑臉,而林局長、邱曉明和秦志劍都臉
陰暗,一副疲倦晦氣的樣子,神情上也明顯地寫着憂鬱,不用説,自己也一定是這副模樣。可李權恰好相反,皮膚細膩,白裏透紅,兩隻眼睛灼灼閃光,顯得
力充沛,自信十足。李斌良不由又瞥了苗雨一眼,整個專案組裏,就她的臉
稍好些。她好像化了淡妝,垂着眼睛,面前擺着紙和筆,做出準備記錄的樣子,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什麼。林局長咳嗽一聲:“好,咱們開會吧…”〖bt22林蔭:“我首先説明一下,市委領導對我們偵辦的這起案件非常重視,為了保證隨時掌握我們的工作情況,特別指示李權同志為聯絡員,隨時參加和指導我們專案組的偵查工作,並把我們工作的進展情況隨時反饋給市委領導。現在,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向李權同志表示歡
!”掌聲熱烈地響了起來。李斌良注意到,老曾和邱曉明拍得最響,秦志劍則只是象徵
的把兩隻手掌往一起對了對,苗雨則
本沒有動手。掌聲過後,林局長繼續道:“這次會議的主要內容,就是聽取我們專案組來到山陽後的工作情況,下面,請李斌良同志簡要彙報一下。”滿打滿算,來到山陽還不到四十八小時,可彙報的東西不是很多,雖然林局長事先打來電話,可是,李斌良沒想到是這樣一種場面,向這樣一個人彙報,因此心裏疙裏疙瘩的,但他什麼也不能説,必須彙報。還好,儘管沒做文字準備,但是,只來了兩天,做了哪些工作都心中有數。他稍一思索,就彙報起來,從專案組對案件的總體分析,偵查方案,到分成兩個小組的調查走訪和收穫,包括明主任及一些羣眾的反應,對馬強的懷疑,以及抓獲“喬亮”的情況等等,一一道來。彙報時,李斌良注意到,李權不時在本子上記幾筆,還像無意似的瞥上苗雨一眼。後來,又從眼前的軟包“中華”裏拿出一支香煙放到嘴裏,老曾急忙為其點燃,可不知為什麼,他只
了兩口又掐滅了,聚
會神地傾聽彙報。李斌良彙報得很具體,很詳盡,但是,有一點他沒有彙報:那封匿名舉報信。當就要彙報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把它繞了過去。李斌良彙報結束,望着李權和林局長:“以上,就是我們的工作情況,請領導指示。”林蔭看着李權。李權看着李斌良,聲音不大地:“就這些,沒有別的了?”李斌良心跳了一下,看了林局長一眼:“沒有了。”李權:“那…你們下步打算怎麼辦?”這一點,本來在昨晚就已經商量好了,就是雙管齊下,一邊抓馬強,另一邊尋找目擊者。可是,李斌良卻説了一半:“我們覺得,下步工作的重點應該放到對馬強的追捕上,爭取從他身上取得突破。”李權懷疑地:“抓馬強?目前看,他只是涉嫌沙礦塌方事故,沒有同本案有關的直接證據呀!”李斌良:“我彙報過了,縣委辦明主任和一些羣眾反映,鄭書記來山陽後,曾經指示公安機關打擊過他,他對鄭書記懷恨在心,有作案可能。”李權沒有再問,下意識地摸起桌子上的軟包“中華”可是,剛把香煙
出半支,又放了回去。林蔭:“李權同志,我們已經彙報完了,請您指示吧!”李權微微一笑:“林局長言重了,你們都是內行,我哪裏敢指示,不過,市委給我的任務是,掌握情況,發現問題,鼓舞士氣。職責所在,就簡單説幾句吧。”李權話音一落,老曾立刻拿出小本子做出記錄的樣子,邱曉明也立刻仿效。沒辦法,李斌良也只好拿出本和筆。只有秦志劍向懷中摸了一下,什麼也沒拿出來。李權輕輕咳嗽一聲開口了:“我認為,專案組在很短的時間內,做了這麼多的工作,並取得了一定成績,應該給予充分肯定。事實證明,
調
兵強將,組成專案組,重點攻堅,市委和市公安局這個決策是正確的。對下步工作如何開展,我不準備多説,只提一下總體要求吧,供大家參考…”雖然是秘書,可一開口就不同凡響,有高度,有氣魄,不愧是領導機關的人。李權繼續着:“第一,要提高認識。大家知道,這起案子和一般的刑事案件不同,被害人是一個縣委書記的
子和女兒。所以,在偵破這起案件中,必須強化政治意識,增強政治責任
,提高政治
,站在講政治的高度來破案。可以説,這既是對專案組全體同志業務能力的考驗,也是政治覺悟的檢驗。大家知道,各縣市區的黨代會很快就要召開了,不但要調整各地黨政領導班子,政法機關的班子也要有相應的變動,市委對政法機關的領導班子建設一向非常重視,要在換屆中,提拔一批講政治、有能力的中青年領導幹部。而在座的多是基層公安機關的領導,據我所知,有兩個副局長,一個刑警大隊長,都是重點考驗對象,我相信,大家能夠經受住考驗…”什麼,難道市委對專案組成員還有這個意思?真的嗎?有意思,這位秘書講來講去怎麼有點像組織部長了…李斌良忽然想起來山陽之前和劉新峯的談話,對,他也説到要換屆的事,還告誡自己要在專案組好好表現,讓領導認識自己,將來有好處,想來,這就是機會吧…由於溜了號,李權後來説了些什麼,李斌良就沒有太注意聽,但,幾個小標題都記下來了:“第二,要加強領導,提高決策指揮能力…第三,要忘我工作,英勇拼搏…第四,要加強協調,強化信息反饋…”講話條理分明,完全正確,可是,又好像必要
不大,只有最後的第四點多少有點意思,把李斌良溜號的思緒又牽了回來。
“…我必須隨時掌握專案組的工作部署和進展情況,以便向市委領導彙報。所以,希望你們一旦有什麼新情況,一定要及時通報我一下。對這一點,我要強調一下,這是專案組的一條紀律,必須遵守,如有違反,將追究責任,嚴肅處理…”聽着李權的話,李斌良心裏不安起來:如果這樣的話,偵破工作還能談到保密嗎?剛才,自己就沒有彙報舉報信的事,萬一以後敗,不是要受處分嗎…李權繼續講着:“市委領導要求我,不但要隨時彙報案件進展情況,還要彙報專案組每個人的表現。所以,對錶現好的同志,我一定不吝語言,相反,對不講政治、缺乏責任
、工作不努力的人,我也不會包庇,這一點,我希望在座的同志充分理解,引起重視。”這是什麼意思?威脅,利誘,這麼一來,專案組成什麼了…這時,李權結束了自己的講話:“好,我就講到這裏,僅供大家參考,如有不對之處,請批評指正。”誰敢哪?!李權住了口,會議室一片寂靜。片刻,林蔭開口了:“剛才,李權同志做了重要指示,我覺得,都非常正確,非常必要,給我們帶來了壓力,也增強了動力,必將對最後破案產生積極作用,大家要深刻領會,在行動中貫徹落實。”轉過頭“曾局長,你有什麼事嗎?”老曾急忙搖頭:“沒有沒有,我對自己的任務非常明確,就是全力支持專案組工作。”林蔭又看向李權,李權輕輕搖頭。林蔭對大家:“那好吧,其實,我們今天這個會,主要內容就是向李權同志彙報,聽取他的指示,大家既然沒有什麼了,就開到這裏吧…”林蔭剛要宣佈散會,李權突然想起什麼,對林蔭悄悄説了幾句,眼睛還瞥了李斌良一眼。林蔭就改了口:“散會後,專案組的成員都去辦公室,我們再研究一下下一步的工作,李斌良同志先留下。”這…大家散去,林局長和老曾也離開了,會議室的門關上了,會議室內,只剩下對面坐着的李斌良和李權。他要幹什麼…李權突然
出笑容,從軟包“中華”香煙盒內拿出一支遞給李斌良:“李局長,
煙。”李斌良搖手:“我不
煙。”李權笑了笑:“對不起,我可以
嗎?”李斌良誠惶誠恐地:“這…您請便!”李權點燃香煙,深深地
了一口,再次笑了笑,親切地:“李局長,您今年不到四十吧!”口氣尊重而隨和,完全是在拉家常,和剛才會上的表現判若兩人。但是,李斌良卻仍然能清晰地
受到居高臨下的
覺。他不敢怠慢,小心地望着這個年紀小於自己的同
:“這…我三十六。”李權思考着:“啊…年紀還沒過槓。不過,也沒有什麼優勢了。”李斌良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如今,領導幹部實行年輕化,像自己的年紀當上正科級,在基層應該説不錯了,可是,再想往上晉升,確實沒什麼優勢了。可是,他談這個幹什麼?李權:“市委領導知道,這次成立專案組,你雖然是副組長,實際上負着組長的責任,你可不要辜負領導的信任哪!”又是什麼意思?自己的副組長是市公安局任命的,難道市委領導還在關注着?李權繼續道:“別看你只是個正科級幹部,可是,市委領導對政法機關領導班子配備非常重視。你們江泉市公安局的班子總體上是好的,但是…怎麼説呢,石局長畢竟不是公安工作的內行。”好像在接近主題。李斌良覺得,自己應該開口了,可是,他不知道如何稱呼對面這個人:“李…同志,作為公安局一把手,石局長還是勝任的,他人很正派,也有凝聚力,能…”李權微笑着輕輕搖了搖手:“看來,你很有大局意識,知道維護主要領導的威望。可是,無論年齡、學歷和業務能力,石局長都無法和你相比。你自己可能不知道,其實,你一直在市委領導的視野之內。”又是什麼意思?自己要取代石局長,當公安局一把手?當公安局長?李權:“當然了,暫時,提拔你當公安局一把手還不十分成
,這主要基於政治上的考慮,今後,你不但要做好刑偵業務工作,還要增強政治意識,不斷提高政治水平,無論做什麼,都要從政治上考慮問題,這對你的進步是非常有益的。”李斌良又糊塗了,他繞來繞去的,到底要説什麼?再説了,你再有神通,也只不過是一個秘書,不是組織部長,我個人如何進步難道還需要你來指點嗎?太過分了吧!李權是個聰明人,他一下子就猜到了李斌良的心理活動:“李局長,你可能覺得我説的話有點過分,不符合我的身份,我只能對你説,我的話不是隨便説的,也不是代表我個人來説的。説真的,別看我們素不相識,其實,我早知道你這個人,一直非常關心你,希望你能快些進步…對了,庸俗一點説,咱們還是一家子,是不是。”好像在拉關係。李斌良實在忍受不住了:“李…同志,對不起,我不知該怎樣稱呼您。您找我到底有什麼事,直説好嗎?”李權笑了笑,把煙掐滅:“着急了?好,咱就實話實説,我這次來山陽,除了過問專案組的事,還要了解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李斌良大腦急速地旋轉着:更重要的事情,什麼事情呢?難道牽扯到自己…李權:“而你,在這件事情上,是一個重要的證人,所以,對於我的問題,你一定要認真思考,如實回答。”李斌良警惕地:“好,您説吧,我一定如實回答。”李權:“那好,昨天,山陽正在修築的希望公路沙場發生的塌方事故,這件事你知道吧!”原來是這件事,李斌良放了心:“當然知道,事故發生不一會兒,我就趕到了現場。怎麼了?”李權:“你知道塌方是怎麼發生的嗎?我希望你考慮一下再回答。”可是,李斌良卻
口就答:“不用考慮,我完全清楚,是有人破壞,行為人自稱叫喬亮,真實身份我們還沒有查清。”李權的臉
暗下來,沉
片刻,
出勉強的笑容:“李局長,你再考慮一下,有沒有別的可能?”李斌良不解地:“什麼可能?犯罪嫌疑人是我親手抓獲的,而且,還供認出幕後主使是馬強,只是馬強逃跑了,還沒有抓獲罷了。”李權:“這就是説,證據還不確鑿。你是公安幹部,肯定在公安業務上有一套,可是,還要增強政治意識啊,你再好好想想,能不能還有別的可能…我是説,能不能這就是一起生產事故,可是,被人偽造成人為破壞…”
“不可能!”李斌良忍不住打斷李權的話“馬強雖然逃跑了,可是,喬亮已經供認,這就是一起人為製造的安全事故。再説了,是誰偽造的,為什麼要偽造呢?”李權:“當然有目的了。近年來,有的人出於經濟或者政治目的,忽視安全生產和人民羣眾的生命安全,造成羣死羣傷事故多發,他們為了推卸責任,完全可以偽造成人為破壞的假象。你作為刑警,再認真分析一下,有沒有這種可能呢?”這…這是怎麼回事呢?一般來説,發生這種事,別説對山陽,即使對白山市委、市政府的領導也有害無益,過去,對於此類事情,地方領導往往千方百計庇護,保密,可是,現在聽這位秘書的口氣,好像惟恐事情不大、天下不亂似的。難道這真是市委領導的意思?那麼,他們要幹什麼,居然想讓人説假話,甚至還有威利誘的味道,是不是看錯人了…想到這裏,李斌良嚴肅起來:“李秘書,我不明白您是什麼意思,不過,我以黨
和警察的良知證明,這不是生產事故,而是人為破壞。”李斌良心裏很明白,這種回答對自己在政治上有害無益。可是,他沒有説假話的習慣,何況,這麼重大的事件,怎麼能不顧事實説瞎話呢!果然,李斌良發現,他的話音一落,李權的臉上就閃過一絲失望和不滿的表情,但是,一閃即逝,馬上又換成温和的笑臉:“那好,我們就談到這兒吧。不過,你應該明白,這是我們兩個人的談話,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李斌良:“是您個人和我談這件事,還是代表組織?”李權神情一變,口氣也陡然冷了:“李斌良同志,難道,你還有什麼懷疑嗎?我只能告訴你,我是受委託向你瞭解情況,可以了嗎?”李斌良還想問:你受誰委託?可想了想,還是忍住了。而李權也不給他提問的機會:“好,就到這兒吧,謝謝你!”李權説完,站起來向外走去。李斌良回到專案組辦公室,秦志劍正在氣沖沖地收拾自己的東西,邱曉明在一旁阻攔着:“志劍,你不能這樣,快放下…李局長,你回來了,你看他…”李斌良:“怎麼了?”秦志劍不説話,繼續忙亂地收拾着。李斌良轉向邱曉明。邱曉明:“他説不幹了,要離開專案組。”秦志劍:“對,要幹你們幹,我是不幹了,既然不信任我們,還幹什麼?我幹了這麼多年刑警,還真沒遇過這種事呢,咱們這邊幹着,那邊還有人監視着,
不好,還要受處分,我不受這個…他算幹什麼的呀,跟我們指手畫腳的…”李斌良明白怎麼回事了。看來,李權的講話實在是消極效果大於積極效果。説真的,如果自己不是副組長,不是副局長,也有可能要鬧情緒。但是,他只能對秦志劍説:“秦大隊,你別多想,他是為了調動咱們積極
才這麼説的,有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秦志劍停下手,瞪着李斌良,就好像他是李權一樣:“有什麼道理,哪句有道理?啊,‘必須強化政治意識,增強政治責任
,提高政治
,站在講政治的高度來破案’,是不是?聽起來帽子不小,一、提高認識,二、領導重視,三、忘我工作,四、加強協調…我們怎麼會培養出一些這樣的幹部,只會説空話大話,有啥用啊?讓我成天聽這套,不行,我受不了,我得走!”秦志劍又開始收拾起東西來。邱曉明則繼續阻攔:“秦大隊,你不能這麼説,人家是領導…”秦志劍:“什麼領導,不就是市委秘書嗎?除了滿嘴空話,還能幹什麼?他到底有什麼貢獻,我就不服…”李斌良的心被秦志劍説中了。其實,從見到李權那一刻起,他就產生了同樣的想法,只是按捺着,不能像秦志劍那樣説出來。他並不反對提拔年輕幹部,可是,提拔上去的應該是優秀的啊!聽人説過,這位秘書的文筆並不怎麼樣,材料總是找別人代筆,可是,他卻提拔得比誰都快。這樣的人,能力真的會比秦志劍、邱曉明強嗎?貢獻真的比專案組這些人大嗎…不,不能這麼想,什麼叫能力?什麼叫貢獻?你能説得清嗎…秦志劍已經把東西收拾好,提着旅行袋向門口走去,邱曉明使勁拉着他不讓走,又向李斌良求援:“李局長…”李斌良不得不嚴厲起來,一把拉住秦志劍:“你是不是怕了?”秦志劍一愣:“怕?我怕什麼?”李斌良:“你自己知道。我看,你要離開專案組不是因為李權的講話,而是覺得案子難破,打退堂鼓了!”秦志劍一愣:“這…我不是…”李斌良:“別忘了你發過的誓,一定要替鄭書記報仇,不破案不回家!”秦志劍把東西扔到牀上,撲通坐到牀沿上:“媽的,要是看他,我非走不可!”邱曉明急忙小聲地:“你小聲點,傳到人家耳朵裏,有你好瞧的!”秦志劍:“他能把我咋樣?他是市委秘書,我是基層刑警,他還能管着我…對了,我發現,你見着他怎麼像耗子見了貓似的,咋回事啊?”邱曉明:“別説了,別説了,我是吃過虧的人,好歹過去了…這年頭,有些事不能細想,要是細想,連氣兒都
不過來。咱們破案不能看他,看受害人,你忘了,受害人是鄭書記的
子和女兒,咱們不是説過,要為她們報仇嗎!”秦志劍不再説話了。這時,李斌良手機響起來,是林蔭打來的:“斌良,你們都出來一下,李權同志要走了,大家送送他!”李斌良放下手機:“邱局長,秦大隊,李權要走了,林局長讓咱們下樓送一送。”秦志劍:“要去你們去,我不去!”邱曉明伸手拉秦志劍:“志劍,你別這樣,沒好處,快走!”秦志劍發起火來:“我説了,願意去你們去,我是不去。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麼樣?”邱曉明:“這…我是為你好…李局長,咱們走!”公安局大門外,林蔭、老曾、李斌良和邱曉明送李權上車,李權和幾人一一握手。李斌良注意到,他和邱曉明握手時間長,而邱曉明顯得特別的謙恭。
覺上,他們中間好像發生過什麼。終於,李權鑽入車內,從車窗內向幾個人招招手,啓車離去。林蔭轉過臉來:“斌良,苗雨哪兒去了?”李斌良這才注意到苗雨沒在。他搖搖頭:“我沒注意呀,哎,她哪兒去了呢?”林蔭責備地:“你這個組長怎麼當的,連組員都看不住。”李斌良:“林局長,你説錯了,我只是副組長,你才是組長!”林蔭:“在我的心中,你就是組長…曉明,你看到苗雨了嗎?”邱曉明:“這…一轉眼她就不見了,好像出去了。”李斌良注意到,林局長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不由心裏有些奇怪:什麼意思,為什麼老盯着他問苗雨…他疑惑地隨林局長和邱曉明回到辦公室,一眼看到秦志劍正氣鼓鼓站在窗前向外望着。林蔭:“志劍,你看到苗雨了嗎?”秦志劍回過頭:“沒有啊…啊,是不是找李權去了?對了,林局,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看希望不大,人家已經好到這種程度了,李局也不是當第三者的人哪!”李斌良被説得渾身不得勁兒:“林局長,你們…”秦志劍搶過話頭:“你還不明白嗎?林局長把苗雨
到專案組,就是為了讓你能和她接觸,發展關係!”這…這從哪兒説起呀?李斌良渾身更加不舒服:“林局長,你看,你…”林蔭指着秦志劍:“你這人,非得説出來嗎?”李斌良明白了怎麼回事。秦志劍:“李局,其實,林局早就在關心你的個人問題。説真的,苗雨這人真不錯,別看她現在和那位
熱乎,可是,他們還沒有訂婚,你完全可以和他公平競爭嘛!”李斌良尷尬地:“得了吧,我能和人家比嗎?”急忙轉移話題“林局長,我沒有彙報舉報信的事,這…”林蔭急忙接過話頭:“你做得對,這封信到底怎麼回事還説不清楚,不能輕率彙報,那隻會給我們帶來不必要的壓力。現在,咱們研究一下,下一步怎麼幹吧!”秦志劍:“我們已經商量過,雙管齊下,抓馬強,找目擊者。我看,當前的重點是找目擊者。那封舉報信如果是真的,就一定有目擊者,咱們應該馬上行動,兩人一組,在發案現場附近重新走訪調查!”這又勾起林蔭的心思,他走向窗前:“哎,苗雨哪兒去了?”林蔭看不到苗雨,而此時,她已經坐到李權的車中。
“奔馳”中速行駛在山陽縣城街道上,錄放機中,一個嗓音略微沙啞的男歌手在唱着一首温柔的情歌,軟硬適度的座位,高檔的天鵝絨包裝的車壁和車頂,都給人以非常舒適的覺,可是,苗雨和李權並肩坐着,目視前方,卻都沉默不語,這使車內的温馨生出沉悶的氣氛。苗雨的心中也生出一種別樣的
覺。這是一種什麼樣的
覺,苗雨説不清楚,可是,她卻清楚地知道,這是她和李權在一起的時候一種特有的
覺,每次和他在一起,都莫名其妙地產生這樣的
覺:一種特別安全舒適的
覺,同時又隱隱地潛伏着一種不安全
…真奇怪,這種矛盾的
覺混合着同時出現,又產生一種讓她樂於沉湎其中的
覺。她有時希望見到他,和他在一起,可是,一旦呆在一起,過一會兒又覺得夠了,急着離開他。和他已經處了幾個月,看得出來,他在努力地隱蔽着接近自己,想盡快拉近距離,確定關係,甚至舉行結婚儀式。可是,儘管她對他不乏好
,卻並不想這麼快地決定終身大事,甚至,她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和他的這種關係,每次和他見面,都儘量避開別人的眼睛。李權對此很是不滿,説和她見面趕上地下鬥爭了。今天也是這樣,她趁誰也沒注意的時候,悄悄走出山陽公安局大樓,等在不遠的一個路口,待他駕車駛來,再迅速進入車內,進入這個屬於他的世界,一個安全、舒適卻又讓她有些不安的世界。他打破了沉默:“苗雨,難道我們見面就是為了沉默嗎?”苗雨笑了一下:“那,你就説點什麼吧!”李權:“説什麼…對了,就説剛才的事吧,你對我當你們專案組的聯絡員就沒有什麼想法?”苗雨:“什麼想法…對了,有個事真得問問你。散會後,我們都走了,你和李斌良單獨談了些什麼?”李權突然又沉默了。苗雨:“怎麼,保密?”李權笑了笑:“可以這麼説,我代表市委領導和他談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不過,和你們辦的案件無關,不便和你談。”苗雨:“那麼,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李權:“嗯…
有意思的。”
“有意思?
有意思是什麼意思?”李權:“嗯…怎麼説呢?人還是不錯的,很誠實,不過,政治上不夠成
。”苗雨:“這…李權,我真的不明白,政治到底是什麼,什麼叫政治上成
,為什麼你説李斌良很誠實,政治上卻不成
,是不是隻有不誠實的人,政治上才成
…對了,你説他政治上不成
,那你成
不成
?”這是個兩難問題,可是,李權略一思索就有了巧妙的回答:“我政治上比較成
,可
情上還不成
。”苗雨撲哧笑了:“你呀…”李權也笑了,為了苗雨的笑,也為了自己的聰明機智。可是,苗雨卻馬上又重新回到沉默中。李權又向倒視鏡看了一眼,小心地:“苗雨,你今天好像有心事,怎麼了,是不是我的講話哪兒不得體?”苗雨勉強笑了笑:“也許吧!”李權:“苗雨,你什麼意思啊?有話直説不好嗎?你説,我哪兒做得不對,説得不對?”苗雨:“你真讓我説?”李權:“我在傾聽。”苗雨剛要開口,卻又猶豫起來:“這…也許是我多心,我覺得,人們太寵着你了,你是不是有點過分了?”李權:“你説具體點。”苗雨仍然猶豫着:“這…我只是一個普通警察,見的世面少,不知道你們官場上到底應該怎樣。不過,我覺得,你只是市委秘書,不是市委書記,在座的都比你年紀大…”沒等苗雨説完,李權就釋然地笑了:“就是這個呀。苗雨,你真説對了,官場的事你不懂,我雖然年紀比他們都小,可我是市委聯絡員,對他們講話就代表市委,口氣當然要大一些,不然,他們不會把我當回事的。再説了,論起來,我已經是正處級,而林蔭和老曾才副處。”苗雨:“那也不合適,他們都是公安戰線的老領導了,你應該尊重他們。再説了,林局長現在雖然是副局長,很可能將來就是市公安局長,也是正處級了!”李權:“是嗎?誰説他要當市公安局長,我怎麼不知道?”苗雨:“你又不是組織部長,這種事非得你知道嗎?”李權:“對,如果我不知道,就是民間組織部瞎傳,成不了…對了,就算他將來當上市公安局長,那又怎麼樣?是一個基層的市委或縣委書記重要,還是市公安局長重要?”苗雨掉過臉來,看着李權的側臉:“你這是什麼意思?”李權一笑,沒再回答。苗雨追問着:“怎麼,你要當市委書記或者縣委書記?”李權:“要換屆了。”苗雨不相信地:“這不可能吧,你雖然是正處級,可只是個秘書,資歷又不長,怎麼會一下當上縣委書記呢?”李權:“事在人為。沒有不可能的事。當然了,現在還沒有定,關鍵是我怎麼選擇,對了,我正好拿不定主意,你幫我參謀一下吧!”苗雨:“官場上的事我不懂,也不
興趣。”李權:“難道,我個人的事情你也不
興趣嗎?真的,目前,最起碼,我有兩個去向供選擇:一個是下基層,到一個市縣去當縣長,當然,這是過渡,時間不會很長,然後就是書記。”苗雨:“那你要去哪裏?”李權想了想:“嗯,還沒有明確的想法,所以才徵求你的意見。對了,如果不下基層,我還有一個選擇,就是留到市裏的哪個直屬部門。這也有兩個選擇,一是市税務局第一副局長,也是過渡,等老局長一退我就是正局長,另一個是市檢察院副院長兼反貪局長,這雖然是副手,可是,將來有更大發展空間,當上檢察長就是副廳了,屬於高級幹部,你看,我去哪裏好呢?”苗雨:“這是你的事,我不管。”李權:“苗雨,你這麼説可讓我有點傷心,難道我的選擇和你沒有關係嗎?”苗雨臉有些發熱:“你不要這麼説,我們好像還沒到這一步。”李權:“可是,我就是要聽你的意見!”苗雨想了想:“我真的説不好。我覺得,一個人的選擇,關鍵是看他喜歡什麼,這非常重要。而且,無論幹什麼,都要為老百姓辦點實事,就像鄭書記這樣。”李權輕聲一笑:“你是説,鄭楠?”苗雨:“對,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李權:“我倒想聽聽你對他的看法。”苗雨:“他是個非常難得的縣委書記,是一個優秀的領導幹部。怎麼,你有不同看法嗎?”李權微笑着:“嗯…怎麼説呢,鄭楠確實難得,不過,評價一個人,要全面地看他,或許,你看到的只是他的一面,還有另一面,你是不知道的,或許,他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好!”苗雨轉過臉凝視着李權的側面:“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知道他另一面的什麼嗎?他另一面是什麼?”李權猛然意識到什麼,急忙搖頭:“不…我是説,看人要全面,其實,我對鄭楠的看法也
好的,不過,我覺得,你看人,還是太理想化了,怎麼説呢…”李權沒有把後邊的話説完,只是輕聲笑了笑就住了口。苗雨
覺到,他的語氣
一絲不屑,對了,他以前也用這樣的口氣説過她:幼稚…這麼一想,她有些
動起來:“李權,你笑什麼,又是説我幼稚吧?對,我是不如你懂得官場,可是,我真的覺得很不公平,你看你,想去哪兒去哪兒,想幹什麼幹什麼,可別人呢?就説林蔭、李斌良、秦志劍他們吧,你知道他們是怎麼工作的,吃了多少苦,可他們想進一步,有多難?還有我舅舅,原來在清水當市長,還主持過全市工作,無論是人品還是能力都沒説的,可是沒有後台,還沒甩開膀子,就被調到市科協,完全是閒職。既然你有這樣的能力,為什麼不幫幫他呢?”李權注意起來:“這…你也沒跟我説過呀?好,你問問他,想去哪裏,我幫他運作…不過,我也知道他這個人,正像你説的那樣,人品、能力都沒得説,可就是隻知道埋頭工作,不知道抬頭看路。對,還是那句話,有點不講政治,所以,也不適應當今的形勢。”苗雨反
地:“那,什麼樣的人才算適應形勢?你這樣的嗎?”李權笑而不答。苗雨:“我不相信你這種論斷,我舅舅不行,鄭書記呢,我看,他比我舅舅還耿直,而且,幹得非常出
,老百姓的口碑多好啊?”李權避開這個話題:“咱們不談這個了。不過,你放心,你舅舅的事我一定認真對待,你問他,想做什麼,只要差不多,我一定能搞掂!”苗雨:“可是,我舅舅不會同意我這麼做的。”李權:“那就不讓他知道,咱們暗中運作,行了吧!”苗雨:“那就看你了。不過,我把話説到前面,我會領你情的,可我也許無法還你的情,你不要指望這事對我們倆的關係產生什麼影響。”李權:“苗雨,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哎,不能這麼説,來而不往非禮也,你應該還我的情,必須還。”苗雨一驚:“你説什麼?”李權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了:“苗雨,我説的是真話,這也是我今天和你談話的主題。”苗雨不解地:“你到底要説什麼?”李權:“很簡單,我希望你能把專案組內部的情況隨時告訴我。”苗雨吃驚地看着李權:“什麼,你…”李權嚴肅起來:“苗雨,我這是為了工作。你知道,這起案件牽扯到一個縣委書記,誰也不知道案件背後隱藏着什麼,所以,我不能不多加幾分小心,專案組的人也不是個個可靠,我作為聯絡員,必須掌握真實的第一手情況。”苗雨:“你是説…”李權:“我是説,今天,李斌良的彙報好像保留了什麼,他並沒有把所有情況都講給我。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清楚!”苗雨:“這…”李權:“你的猶豫證明我的分析是正確的。苗雨,我必須知道一切,他們這樣做是錯誤的,我希望你不要和他們一樣。”苗雨不知説什麼才好。李權猛然停下車,掉過頭看着苗雨:“苗雨,告訴我,李斌良到底隱瞞了什麼?”苗雨垂下眼睛,小聲地:“這…你應該去問林局長。”李權:“我會找他談的,但是,我現在就想知道真相!”苗雨:“這…可是,你不能追究李斌良的責任,他這麼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也許,他們是覺得這件事還拿不準,不便説出來。”李權:“我什麼都答應你。説吧!”苗雨:“這…我們接到一封匿名舉報信。”李權:“內容是什麼?繼續講。”苗雨把知道的都講了出來。李權沉默片刻:“也許,你説得對,他們大概是覺得拿不準才沒對我説。苗雨,不管怎樣,都要謝謝你,我希望,今後你一如既往,隨時把專案組內部的情況通報給我。”苗雨:“不,這我不成了你的
細嗎?我不能這麼做…對了,你要去哪裏,我該回去了!”李權:“我還要去沙場,省裏來了個調查組,還有不少記者,這個鄭楠,淨惹事。”苗雨:“這是人為破壞,怎麼能怪他?再説,也沒造成嚴重後果,上邊怎麼會這麼大動干戈呢?李權,你得向市委領導反映真實情況,給鄭書記説點好話,這樣的縣委書記實在太難得了!”李權又笑了:“説你政治上幼稚你還不服氣!”苗雨:“我就是不服,什麼叫政治上幼稚,什麼叫成
,鄭書記這樣拼命工作,
子和女兒都失去了,市委難道還沒有個正確評價嗎?這太不公平了吧…”李權:“行了行了,我答應你行了吧。怎麼,你回去呀,我送你!”苗雨:“不,我打車。”她總是這樣,每次約會後,都不要他開車送,都要打車離去,這已經成了規矩。李權嘆口氣,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現實。苗雨打開車門,要下車又停下來:“對了,你又
煙了。”李權尷尬地:“這…再不
了,再不
了!”李權隨苗雨走下車,幫她攔住一輛出租車,苗雨正要上車,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過頭對李權:“哎,你這台車又是哪兒來的?”李權:“啊…借一個朋友的。”苗雨:“你
了多少朋友啊,全是高級轎車,小心點,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拜拜!”李權:“拜拜!”苗雨進了出租車,向相反的方向駛去。李權看着出租車駛遠,才鑽進自己的“奔馳”拿出一盒軟包中華,
出一支點燃,深深地
了一口,這才將車啓動。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將手機放到耳邊。手機裏傳出一個不客氣的男聲:“是我,怎麼回事啊?”李權温和地:“鄭書記,你什麼意思啊?怎麼了?”鄭楠的聲音:“我希望你不要跟我打啞謎,你什麼都明白,非要我説出來嗎?有人在背後搞鬼,想整我。我希望你能採取明智的作法,不然,你知道我會怎麼辦的!”對方的電話撂了。李權的臉
嚴峻起來,他接連
了幾口煙,拿起手機撥了幾個號碼,放到耳邊。李斌良再次來到山陽縣委書記家大門外。和上次不同的是,那次是暮靄沉沉的傍晚,現在是陽光燦爛的上午,
覺有所不同。最明顯的
受是,這位縣委書記的住宅已經不止是普通,甚至有點簡陋了。這雖然是一幢磚房,但是,修建的年代大概很遙遠了,非常陳舊,在它的附近,不乏又大又漂亮的新磚房,把它襯托得更為落伍,甚至有幾分寒酸了。儘管來過一次,如果不是邱曉明和苗雨的指點,李斌良還是懷疑這就是縣委書記的家。院子不大,夾着一圈木板樟子,一個普通木板門,一條不寬的小道,引向住宅的房門,小道的兩邊是兩塊小小的菜園,其他居民的院子裏,已經長出了黃瓜、茄子、辣椒等蔬菜的秧苗,而眼前的菜園卻是一片荒蕪,只長着一些野菜和蒿草,只有不多的幾棵隔年遺落的菜種生出的秧苗,遭受着荒草和野菜的欺凌。這一切都在證明,這個家庭已經名存實亡。小院外邊,也就是腳踏的地方是一條便道,不時有行人走過,偶爾,也看到車輛駛過。舉報信中説,馬強和那個兇手就曾出現在這條便道上,出現在鄭楠家的門外。李斌良四下打量,可是,看不出任何可疑跡象。李權離開後,專案組把追尋馬強蹤跡的任務
給了山陽公安局刑警大隊,同時,向周邊市縣發出協查通報,調查“喬亮”的真實身份,而專案組四人則全力投入到尋找目擊者的工作中。既然寫舉報信的人發現了兇手打眼和作案的時間,那就説明,當時,他就在發案現場附近,也就應該有人見過這個目擊者。即使晚上沒人發現,那麼,舉報信中説的兇手第一次打眼時間在下午三時,應該有人看到他。四個人分成兩組,由於秦志劍強烈要求和邱曉明一組,李斌良明白他什麼意思,可是,又別不過他,只好又和苗雨走在了一起,這使他本來已經平靜的心情又變得不平靜起來。林局長離開之前,和他進行了單獨談話,如實地告訴了他的想法,把苗雨
到專案組,確實有給他們創造接近條件的意思。他還告訴他,苗雨是個優秀的女子,她和李權不是一種人,很難最終走到一起,即使真的生活到一起,恐怕也很難幸福。言外之意,她和你李斌良是合適的,你能給她帶來幸福。真的能這樣嗎?李斌良缺乏自信:我已經三十六歲,她好像還不到三十,我蒼老憔悴平庸,她年輕漂亮又有氣質,我加上刑警津貼,每月只有一千多塊的工資,還要付給女兒贍養費…我是結過婚的人,已經有了女兒,而她還是個未婚女子,我哪點能配上她呢,哪點能和李權相比呢?人家年紀輕輕,已經是處級幹部,前途無量,經濟上肯定好得多。別的不説,他駕駛的那台“奔馳”就得多少錢,我李斌良能給她這些嗎?不,林局長是一廂情願,是關心,是鼓勁,可是,這是不現實的,不可能的…他下意識地看了苗雨一眼,卻發現她正在打量着他,嚇了一跳,急忙把眼睛移開。她也同樣把目光移開。雖然是一瞥,可是,他還是察覺她的神情和往
略有不同,昨天的高傲好像消失了,顯得有點憂鬱,眼神中還好像有一種歉疚,這是怎麼了…“李局長,這樣的縣委書記實在太少了,太可貴了,咱們一定要破案,給他報仇。你説是不是?”她對他説話,語氣中透出一種故意搭訕的味道。他也回應着:“是啊,咱們一定要堅定信心。”二人的語氣都不自然。他們和秦志劍、邱曉明兩個組,各自負責鄭書記家東西兩個方向,一户一户走訪。李斌良很快發現,不少居民的住宅鎖着門。打聽了一下,知道家裏的人或者去上班,或者忙別的去了。中午時分,他們已經走了一百多户,沒有任何收穫。於是,李斌良提議,往回重新走訪一遍,看那些鎖門的人家回來人沒有。苗雨表示贊同。二人就向回走去,果然,李斌良猜測得不錯,原來鎖着的門多數都打開了,可還是沒有得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他們就這樣往回走着,慢慢又返回到現場附近,最後,走到鄭書記家西鄰門口,發現原來鎖着的門已經打開了。二人走進院子。
接他們的是一幢新建不久的大磚房,把旁邊的鄭楠家比得黯然失
,院內還種着方方正正的大菜園子,菜苗已經好高。敞着門,可以看到廚房的景象,一箇中年女人正在忙碌着。李斌良和苗雨走近門口,敲了敲門框。苗雨:“大姐——”正在
麪的女主人抬起身,這是一個四十五六歲的勞動婦女,看到二人,現出疑慮的眼神。李斌良急忙出示證件:“大姐,打擾你了,我們是公安局的。”
“啊,快進來。還是為鄭書記家的案子吧!”顯然,她已經不是第一次接受調查。果然,談話剛一開始,女主人就説沒什麼談的,警察至少已經向她問過十遍了。李斌良和苗雨不得不換個角度。李斌良:“大姐,我們隨便嘮嘮。你們和鄭書記住鄰居,對他們家肯定比較悉是吧!”女主人:“那倒是。別看俺是個菜農,可鄭書記一點也不小瞧俺,見面總上趕着説話,打聽俺有什麼困難沒有。那年,他剛搬來,有一次俺實在忍不住,把俺菜農負擔太重,各種收費太多的事説了,説完後俺還有點後怕,俺男人也埋怨,怕鎮裏和村上報復,可誰知道,鄭書記派了一個調查組,把事情全調查清楚了,把書記鎮長好一通批評,從那以後,俺負擔輕多了。”自從來山陽,這類話聽得太多了,李斌良把話題引到預定的方向:“那麼,你們當他們家的鄰居,有沒有什麼特別的
覺?”女主人:“咋沒有,後來慣了,不覺得什麼了,他們剛搬來的時候,俺可奇怪了。”苗雨:“都有什麼奇怪的?”女主人:“您説有啥奇怪的,這年頭,哪有縣委書記住這種房子的,要是不親眼見,你能相信嗎?”苗雨
興趣地問道:“那麼,你沒問問他嗎,當縣委書記怎麼住這種房子?”女主人:“開始俺沒敢問,後來處
了,覺得他們家兩口子人也
好的,有一天在大門口碰到他們,嘮起了家常,俺就問起這件事。你們猜,鄭書記説啥?”苗雨:“説什麼?”女主人:“他反問我,他這個縣委書記應該住什麼房子。俺説,應該像別的領導那樣,住樓房,而且面積大,還説,有的領導有好幾處住宅。結果,他跟我算了一筆賬,説他每月工資不到兩千元,而且,還是近幾年才掙到的,從前才掙幾百元,加上孩子上中學,將來上大學,需要很多錢,他媳婦又下崗,他上哪兒
錢去買樓…”女主人非常投入地説着,在她的講述中,李斌良和苗雨好像看到鄭楠扳着手指頭和她嘮家常的情景。是啊,一個國家幹部,如果真的靠工資生活,又像這樣的家庭負擔,哪有富裕的錢買樓呢?女主人繼續説着:“鄭書記的賬算得對,可俺不信,就問鄭書記,如果你説得對,那別的領導都是怎麼回事,他們哪兒來的錢買樓?有的還買了幾處樓,還裝潢得像宮殿似的,這是怎麼回事。鄭書記沒回答俺的話,只是説,他不知道別人,反正,憑他的收入,他就應該住這樣的房子,後來又自言自語地説,共產黨的幹部是公僕,哪有公僕住到宮殿裏,主人卻住在破房裏的?”女主人住了口,眼睛看着李斌良和苗雨,重複了一遍鄭楠最後的話,好像在問他們,可他們無法回答。片刻,苗雨又問:“除了這些,你們和鄭書記住鄰居,還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沒有?”女主人:“嗯…特別的…對了,還有一件事,你們看俺家的院子咋樣,是不是方方正正的,
寬敞?”李斌良:“是啊,怎麼,這和鄭書記有關?”女主人:“當然有關。你們不知道,他們買的是舊房,人家蓋得早,院子就大,我們家房子是新蓋的,院子小不説,還西邊寬,東邊窄,東房山緊挨着人家的樟子,看着和住着都彆扭。俺和原來的房主説過,找給他們點錢,請他們把樟子往裏挪一挪,人家説啥也不幹。可鄭書記來了,卻趕着找俺家説:‘我們家人少,上班忙,那麼大的院子也沒用,還得拾掇,讓給你們一塊吧。’自己就把樟子拔了,往裏退了一塊,這樣一來,俺們家的院子就變成這樣了。可是,俺要給鄭書記錢,他説啥也不要,你們説,上哪兒找這樣的好書記去呀…”女主人抹起了眼睛。李斌良也被觸動,心中想,怪不得秦志劍在走訪後改變了對鄭書記的印象,肯定是聽到了這些話。苗雨也被女主人的話
引:“大姐,你去鄭書記家串過門兒嗎?”
“去過。”女主人動地“鄭書記請俺去過他家,還説自己初來乍到,生活上有什麼不便之處要請俺多幫忙,還説,要是對他們家有啥意見,就提出來,他們一定改…咳,鄭書記的好處多去了,俺説也説不完,他的心太好了,淨想着俺老百姓。俺常想,他一定是菩薩轉世…對了,俺不是因為他對俺家有好處才這麼説的,他對誰都這樣,就説那個瘋子吧,成天東遊西逛的,誰管過他,問過他?那天,鄭書記看到了,上前和他打招呼,可瘋子懂啥,就知道一口一個‘政府好’,鄭書記立刻找了民政局,把他送進了養老院!”這…李斌良一
神經忽然被女主人的話觸動,一時又想不清楚怎麼回事,可是,苗雨接着説的話使他豁然開朗:“大姐,既然民政局把他送進了養老院,他為什麼還到處遊逛啊?前天晚上,我們還看到過他呢!”女主人:“咳,他是個瘋子,誰能整天看着他呀,自己跑出來的唄!”李斌良急促地:“大姐,那個瘋子是不是常在這附近閒逛?”女主人:“是,俺經常看到他,有一回,俺還親眼看到,他給鄭書記鞠躬,説‘政府好’…”李斌良:“大姐,瘋子現在在哪兒?”女主人:“不知道啊,反正,他時常在附近轉悠,你們出去打聽一下就知道了。”李斌良對苗雨:“快走!”李斌良和苗雨匆匆走到院子裏,男主人扛着鋤頭回來了。
子責怪地
接説:“都幾點了,你怎麼才回來呀?”丈夫:“別提了,回來的路上,看到車禍,那瘋子被撞死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