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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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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好久沒有見面了,”約翰呢·方檀説。他看出璐西變了:身段變得苗條多了;她身上穿的衣服比從前好得簡直無法説;她那樣的身段穿那樣的衣服,顯得更好了;她的頭髮剪得像個男娃娃,同她的臉型互相襯托得妙極了;同以往比較起來,她如今顯得更年輕、更漂亮。於是他心裏起了個念頭,在韋加斯,她可以給他做伴。同一個像樣子的女人晚上在一起睡,白天在一起逛,倒也安逸的。但是,他剛要使出自己的魔法去引誘她的時候,驀地想到她是那個醫生的姘頭,因此,那個念頭也就打消了,他微笑了一下,同時控制自己的微笑僅僅表示友好而已。他説:“你半夜三更來到尼諾的房間,想幹什麼,哼?”她在他肩上打了一拳。

“人家聽説尼諾病了,裘里斯看病來了,人家也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幫幫什麼忙。尼諾不會有危險吧?”

“保險他沒有危險,”約翰呢説“他會恢復健康的。”裘里斯·西加爾懶散地伸開四肢躺在長沙發上。

“他這會兒也夠嗆,”裘里斯説“我建議咱們大家都坐在這兒等着尼諾醒過來。到時候,咱們大家都勸他把自己閉起來。璐西,他喜歡你,也許你説説還能奏效。約翰呢,你是他的一個真正的朋友,你也不妨配合着勸勸他。不然的話,老朋友尼諾的肝臟不久就會成為哪個大學的實驗室裏的頭號展品。”約翰呢對醫生的輕狂態度很生氣。他自己究竟以為自己是老幾?他正要這樣説的時候,偏巧尼諾的聲音從牀上傳來:“嘿,老夥計,乾一杯怎麼樣?”尼諾在牀上坐了起來。他對璐西笑了一下,説:“嗨,小寶寶,你來看我這個老朽來了。”説着,他大大地伸開雙臂。璐西走過來坐在牀邊同他擁抱了一下。説起來也蠻奇怪的,尼諾這時看上去神並不壞,差不多已經正常了。

尼諾把自己的手指掰得劈劈啪啪地響。過來,約翰呢,給我遞一杯酒。夜還不深,棟木桌哪裏去了?

裘里斯手裏端着玻璃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然後對尼諾説:“你不能喝酒,你的醫生止你喝酒。”尼諾氣呼呼地瞪大了眼睛。

“給我把我的醫生的頭扭下來。”接着,他臉上出現了演戲似的後悔的表情。

“嘿,裘裏,是你呀。你是我的醫生,對嗎?我剛才説的不是你,老夥什啊!約翰呢,快給我端一杯酒來,不然我就下牀,自己倒酒。”約翰呢聳了聳肩,無可奈何地向酒櫃走去。裘里斯懶洋洋地説:“我説他不應該喝酒嘛。”約翰呢知道他自己為什麼生裘里斯的氣。這位醫生的聲音始終是冷冰冰的,即使遇到再怎麼急的事情,説起後來也絕不會昂慷慨。他的聲音始終不高,始終不慌不忙、平平穩穩。即使他要提出警告,警告也僅僅含在言辭裏,而聲調本身卻始終是無動於衷的,彷彿是心不在焉。這使約翰呢憋了一肚子悶氣,故意給厄諾端了一杯威士忌。準備把酒遞過去的時候,他卻先向裘里斯説:“喝這點酒不會要他的命,對嗎?”

“對,不會要他的命,”裘里斯平心靜氣地説。

璐西用關切的眼光瞥了他一眼,剛要説些什麼,卻又止住了。同時,尼諾接過杯子,把威士忌簡直是倒進自己的喉嚨裏去了。

約翰呢盯着已諾笑呀笑的。他們兩個在表演給這個外表不怎麼樣的醫生瞧瞧。突然間,尼諾張大嘴直氣;他臉發青,上氣不接下氣,彷彿喉嚨裏有什麼東西使他透不過氣來。他的身子像魚一樣扳呀扳呀的;他的臉又紅又脹,他的眼球像是要鼓出來似的。裘里斯來到牀的那一邊,正好面對約翰呢和璐西。他一把抓住尼諾的脖子,壓着不許他動,在肩膀與脖子的接合處打了一什。尼諾立即癱軟了。他的身子雖還在翻騰,但是越來越有氣無力了。不一會兒,他栽倒在枕頭上,雙眼緊閉,睡着了。

約翰呢、璐西、裘里斯三人返回起居室,圍着一個很大的咖啡桌於坐了下來。潞西抓起電話簡,叫送一些咖啡和飯菜。約翰呢到酒櫃那邊摻和了一杯酒。

“你知道他喝了威士忌就會有那種反應嗎?”約翰呢問道。

裘里斯聳了聳肩。

“我知道得很清楚,他會有那樣的反應。”約翰呢聲俱厲地説:“那你幹嗎不早點提醒我?”

“我早提醒過了。”裘里斯説。

“你提醒的方式不對。”約翰呢憋了一肚子悶氣“你實在是個烏七八糟的醫生,你放出來的連臭也不臭。你説要把尼諾送進瘋人院,你也不動動腦筋用療養院這樣一個好聽的字眼。你説話老是刺人,對嗎?”略西低頭凝視着自己的大腿,裘里斯一個勁兒地對方檀微笑。

“沒有什麼會妨礙你把那種酒遞給尼諾。反正你一定要表明你沒有必要接受我的警告和我的命令。在給你治喉嚨之後,你曾主動提出要我給你當私人醫生,你還記得嗎?我當時就拒絕了,因為咱倆絕對相處不下去的。一個醫生總是認為自己就是上帝,自己就是現代社會中的高級牧師,這也是他應得的一種榮譽。但是,你本不會這樣看待我。給你當私人醫生,那我就會當個拍馬的上帝,就像你們好萊塢的那些低三下四的醫生一樣。你到底從哪兒找來的那些醫生啊!基督啊,他們到底懂不懂醫學?他們到底關心不關心病人?他們一定知道尼諾生的是什麼病,但是他們只給尼諾吃些亂七八糟的藥,只是為了維持他目前能夠走動而已。他們穿的是絞羅綢緞,他們你的股,就因為你是電影界的權貴。而你哪,卻因此認定他們是了不起的醫生。娛樂行業的老闆呀,江湖醫生呀,你們還有心肝嗎?到底有沒有?病人活也罷,死也罷,他們才不管呢,好吧,我承認我有一個小小的痹好,這個癖好雖然在你們看來荒唐得不可饒恕,但也很普通,那就是治病救人。我剛才讓你把酒遞給尼諾,我的目的就是要讓你親自看一看那種酒在他身上引起的反應是多麼嚴重。”説到這裏,裘里斯把上身傾向約翰呢·方檀,他仍然冷靜沉着,絲毫不動情。

“你那個朋友差不多已經死定了。這,你懂嗎?不進行治療,不進行嚴格的護理,他就沒有活下去的希望。他的高血壓、糖病、壞嗜好,馬上會引起腦溢血,他的腦髓會自行崩裂。這説得夠清楚了吧。不錯,我剛剛説的是瘋人院,我要你明白必須怎樣辦才行。不然,你也束手無策。我願意把我的建議向你直截了當地提出來。你可以救救你那個老夥計的命,辦法就是把他關起來。要不然,你就同他吻別吧。”璐西呢呢喃喃地説:“襲里斯,親愛的。裘里斯,別那麼固執了。正正經經地給他説吧。”裘里斯站了起來,他平時那種冷冰冰的神態為之一掃。約翰呢·方檀看到了,到很滿意。他的聲音中的那種平靜而沒有抑揚頓挫的單調語氣也消失了。

“我不得不對你這樣的人在這樣的情況下談話,你認為這是第一次嗎?”裘里斯説“我每天都是這樣。璐西説別那麼固執,但是她不明白她説的是什麼。你知道,我老是對人説:‘別吃得那麼多,不然你會死的;別那麼多煙,不然你會死的;別勞累得那麼過分,不然你會死的;別喝那麼多酒,不然你會死的。’很可惜,硬是沒有人聽。你知道其中的原因嗎?原因就是我不説,‘你明天就要死。’好吧,眼下我可以對你説:尼諾很可能明天就要死。”裘里斯走到酒櫃那兒去,又摻和了一杯酒。

“怎麼樣,約翰呢,你打算把尼諾關起來嗎?”約翰呢説:“我也不知道。”裘里斯在酒櫃那兒很快喝了一杯,接着又倒了一杯。

“你看,説起來也真有趣,煙可以把自己死,喝酒可以把自己喝死,勞累也可以把自己勞累死,甚至吃也可以把自己吃死。但這一切,你承認是有好處的。從醫學觀點上看,你唯一辦不到的就是和異睡覺把自己睡死。然而,他們卻在這方面設置了種種障礙。”説到這裏,他停下來,喝完了杯子裏的酒。

“不過,這個問題也是個麻煩,對女人來説無論如何也是個麻煩。我過去只同那些被認為不會生孩子的女人睡覺。‘這是很危險的,’我總是這樣説。‘你會死的,’我還對她們這樣説。一個月過後,她們突然來了,臉蛋兒呈現玫瑰紅,開口就説:‘大夫,我覺得我是懷孕了。’不言而喻,她們想殺死那個小胎芽。‘但是,這是危險的,’我也總是對她們這樣説。在過去,我的聲音是富於表情的。而她們也總是微笑着對我説:‘不過,我同我丈夫都是非常嚴格的天主教徒。’這其實也是他們的口頭禪。”有人敲了一下門,進來的是兩個飯店招待員,推着一輛送飯車,車上擺滿了飯菜,還有一個銀質大咖啡壺。他們從送飯車底層出一張輕便小餐桌,把它撐了起來,然後離去。

招待員走後,他們圍着桌子坐下來,吃熱乎乎的三明治,喝咖啡。約翰呢朝後一仰,靠着椅背,點着了一支香煙。

“好吧,就算你是挽救生命的。那你怎麼當上了打胎專家?”璐西第一次開腔了:“是這樣的,他想要幫助那些懷孕的姑娘。姑娘懷了孕可能自盡,或者,她們為了把胎兒打掉也可能做出某些危險的事情來。”裘里斯對她微笑了,然後嘆了一口氣。

“問題並不是那麼簡單,我總算當上了外科醫生。正如球類運動員所説的,我手上的技巧很過硬。但是,我的技巧實在太過硬了,我把自己都給嚇慌了。有時我切開一個小王八蛋的肚子,一看就知道他快要死啦。手術我還是動,但我心裏明白癌或腫瘤切除之後還會長起來的,而我在送她們回家時還得裝出笑眯眯的樣子,還得税一大堆搪的話。一個可憐的女郎來了,我就把她的胎盤颳去一點點。一年之後,她又來了,我又再颳去一點點。再過一年,她又來了,我就把她子宮裏的東西全刮出來,簡直就像你吃香瓜時挖裏面的籽一樣。經過這樣反反覆覆的刮,她在逐漸地死去。同時,那些當丈夫的老是要來問,‘手術過程中看出了什麼問題?’因此,我特意僱了一個秘書,專門負責這類訪問。我哪,只接見那個作好了檢查和動手術的女病人。我給那個女患者治療,也儘可能把時間壓縮到最低限度,因為我畢竟是一個大忙人。到最後,我也只能同她大夫談兩分鐘。‘已經到了催命期了’,我總是這樣説。而那些人也總是聽不清最後一個詞‘催命期’。他們都懂得那是什麼意思,但他們卻始終聽不清。起初,我還以為是我自己把最後一個詞説得太輕了,因此,我就故意把最後一個詞説得特別響亮。但是,他們還是聽不清。有一次,一個人竟然反問我説:‘你説發育期’,這究竟是什麼意思?”説到這裏,裘里斯也大笑起來。

“發育期,催命期,管他媽的什麼期。我就開始轉向打胎這一行。又舒服又容易,大家都高興,像洗碟子洗碗一樣,像清理下水道一樣。這就是我的行業。我愛我的行業,我愛當打胎專家。我並不認為兩個月的胚胎就是人,因此打胎是一個沒有問題的問題。我幫助了懷孕的姑娘和年輕媳婦,我可真是賺大錢了。我同世俗格格不入。當我遭到逮捕的時候,我到自己簡直就像一個逃兵被抓回來似的。不過,我運氣倒也不錯,一個朋友給我通了一下後門,人家就把我放出來了,但是大醫院不讓我動手術。因此,我就跑到這裏來了。在這兒我的任務就是,提出有效的治療意見,不過像當年一樣,我的意見全被當作耳邊風了。”

“我並不把你的意見當作耳邊風,”約翰呢·方檀説“我正在認真考慮你的意見。”最後,璐西改變了話題:“約翰呢,我問你,你到韋加斯來幹什麼?莫非你忙累了或工作疲勞了,想來輕鬆輕鬆?”約翰呢搖搖頭。

“邁克爾·考利昂約我來,想同我談談。今天晚上他同湯姆·黑坐飛機到這裏。湯姆還説他們也打算見見你。你知道要談些什麼事情嗎?”潞西搖搖頭。

“明天晚上我們打算一道吃晚飯,弗烈特也參加,我想這可能是同旅社有關的什麼問題。賭場收入近來一直在下降,這是很不應該的。也許老頭子要邁克爾親自來查一查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