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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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愷搖搖頭。於是,老頭子對他老伴説:“他已經不歸你管了,你過於勞心,多管閒事。”老太太聽了馬上平靜下來。這倒不是因為她怕丈夫,而是因為在別人面前同他爭論這類問題是有失體面的。

但是,老頭子的掌上明珠康妮,剛從廚房來宴會廳,她在廚房負責為家宴調烹菜餚,臉給爐火烘得緋紅緋紅的,馬上接過來説:“我黨得他應該把臉修整修整。他在被打傷之前是咱家長得最秀氣的一個。邁克,還是聽聽勸告吧,答應把臉修整一下。”邁克爾望着她,表現出心不在焉的樣子。看來,剛才説的那些話,他好像一點也沒有聽進去,只是一語不發。

康妮走過來站在她父親身邊。

“你也説句話,勸勸他嘛,”她對老頭子説。她把雙手深情地放在他的雙肩上,還用手去摸他的脖子。她是唯一可以同老頭子如此親暱的人。她對父親的情就像小姑娘對父親的情一樣,是一種信賴。

老頭子拍拍她的一隻手,説:“我們大家都餓得發慌了,快把細條實心面端上來,一面吃一面聊嘛。”康妮回頭望着她丈夫,説:“卡羅,你也給邁克爾説説,要他把臉修整好,也許他會聽你的話。”她的語氣間接表示,邁克爾同卡羅之間有一種高於他們同別人的友好關係。

卡羅給太陽曬得黑黝黝的,很好看;金黃的頭髮剪得很講究,梳得很整齊。他一面端起玻璃杯呷着家裏釀的葡萄酒,一面説:“誰也沒有資格給邁克爾説應該幹什麼。”打從搬來林蔭道之後,卡羅變成另一個人了。他知道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因此向來不越軌。

在這一切現象的背後藴藏着某些愷不理解的東西,也就是某些用眼看不見的東西。作為女人,她能看出康妮有意討好她父親,不過她表演得很漂亮,甚至也很真誠,然而卻不是發自內心的。卡羅的回答等於把自己的前額碰在地上,叩響頭,而邁克爾對這一切壓兒沒有注意。

愷沒有把大夫的畸形臉放在心上,但卻擔心由此而引起的鼻竇上的病。修整面容的外科手術也會順利治癒鼻竇上的病。出於這種原由,她想要邁克爾到醫院去做做必要的手術。但是,她心裏明白,他情願保持他那個畸形臉。她確信,老頭子心裏明白這一點。

但是,愷在生下第一個孩子之後,有一次到很詫異,邁克爾竟主動到婦產醫院來問她:“你要我把臉修整一下嗎?”愷點點頭。

“小孩子的心理你是懂得的。等你兒子長大了,懂得了你這張臉不正常的時候,他也會傷心的。我只是不想要咱們的孩子看到你這張臉。我自己才一點兒也不在乎哪,我悦的是真的,邁克爾。”

“好吧,”他對她笑着説“我這就去動手術。”他等她從醫院回家之後,開始做了一切必要的安排。手術很成功,左邊臉上原來那塊凹處簡直看不見了。

家族中的人個個都很高興,但康妮顯得比任何人都高興。她每天都到醫院裏去探望邁克爾,每次部拉着卡羅一塊兒去。當邁克爾剛回到家,她就使勁地擁抱他,吻他,然後讚賞地打量着他,説:“如今看上去又像我原來那個秀氣的哥哥了。”只有老頭子無動於衷,一面聳肩一面評説:“有什麼兩樣?”不過愷產生了一種之情。她知道,邁克爾修整面容,是違揹他本人的意願的。他之所以委屈自己,就是因為她向他提出了那樣的要求。她是世界上唯一能夠使他違背自己的本意而行動的人。

在邁克爾從韋加斯要回來的那天下午,羅科·拉朋開着轎車來到林蔭道,要愷上車,送她到飛機場去接丈夫。她丈夫每次出差回來,她總是要去接的,這主要是因為她沒有他在身邊,住在戒備森嚴的林蔭道,總到很孤單。

她看到他同湯姆·黑和亞伯特·奈裏一道下了飛機。愷不喜歡奈裏,因為他那種沉着冷靜的殘忍作風使她想到路加·布拉西。她看到奈裏走在邁克爾後面,又竄到他身旁,還看到他那鋭利的目光迅速掃視附近的每個人。邁克爾一行第一個看到愷的就是奈裏。奈裏碰碰邁克爾的肩膀,要他向愷的方向着。

愷跑上去,一頭撲到丈夫懷裏;他很快地把她吻了幾下就把她放開了。他,湯姆·黑,還有愷上了那輛轎車;亞伯特·奈裏不知哪兒去了。其實,奈裏同另外兩個人上了另外一輛汽車。這輛汽車跟着那輛轎車,一直跟到長灘鎮,只是俏沒看見罷了。

愷壓兒沒有問邁克爾此去任務完成得怎樣。即使像這類禮貌問題,雙方也都心照不宣,都認為是尷尬的問題。這倒不是因為他不願意給她一個同樣禮貌的回答,而是這樣一問,就會使他們想起他們結婚所涉及的範圍絕對不包括那個區。愷也本不再關心這類問題了。但當邁克爾告訴她説,他傍晚得到他父親那兒去向老頭子彙報韋加斯之行,她聽了不由得失望地皺了皺眉。

“對不起,”邁克爾説“明天晚上咱們到紐約市中心去看一場戲,吃一餐飯,好嗎?”説罷,他在她肚子上輕輕地拍了一下,她懷孕已經快七個月了。

“等小孩出世後,你又要給囚起來。嗨,真是,與其説你是新英格蘭人,還不如説你是意大利人。兩年之內就生了兩個孩子。

愷酸溜溜地説:“可你哪,與其説是意大利人,還不如説是新英格蘭人。你回家的第一夜就消磨在事務上。”不過,他説這些話時一直都在向他微笑着。

“你回來不會很晚吧?”

“不到半夜,”邁克爾説,”甭等我,你累了,你就去睡。”

“我偏要等你,我不睡,”他説。

當天晚上的會議是在考利昂老頭子的那棟房子的藏書室裏舉行的。出席的人有老頭子、邁克爾、湯姆·黑、卡羅·瑞澤以及克萊門扎和忒希奧這兩個司令。

這次會議上的氣氛一點兒也不像往開會時那麼融洽。早在考利昂老頭子宣佈半退休,同時宣佈由邁克爾接管家族事務以來,他們之間就一直存在着某種緊張關係。像家族那樣的企業控制權,按慣例,本不是父子相傳的。在別的家族,像克萊門扎和忒希奧這樣強有力的司令就很可能繼承。不然的話,也會批准分裂出去,建立他們各自的家族系統。

另外,自從考利昂老頭子同五大家族講和以來,考利昂家族的實力每況愈下。就目前而言,巴茨尼家族無疑是紐約地區最強大的家族。這個家族同塔塔格里亞家族結成了聯盟之後就代替了考利昂家族原來的地位。此外,這個家族還悄悄地逐步削弱考利昂家族的實力,慢慢地擠進了考利昂家族的賭博領域。他們試試考利昂的反應,發現這個家族軟弱無力,於是着手建立他們自己的彩票賭博登記站。

巴茨尼和塔塔格里亞聽到考利昂老頭子退休了,到由衷地高興。邁克爾,也許以後可能證明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但至少在十年之內,他的手腕絕不可能同老頭子相提並論。考利昂家族無疑是在走下坡路。

毋庸諱言,考利昂家族遭受了一系列不幸。實踐證明,弗烈特只不過是開旅店的行家和女人手中的玩物而已,所謂女人手中的玩物的特點,雖然難以具體描述,但大致意味着是一個老是偎在媽媽懷裏吃的貪饞的嬰兒。簡言之,沒有大丈夫氣概。另外,桑兒之死也是一個災難。桑兒這人是可怕的,是不可辱的。當然,他派他的小弟弟去槍殺那個“土耳其人”和那個警官是犯了個錯誤。雖然從戰術上來説,那樣的行動也是必要的,但從長期戰略觀點來看,那樣的行動卻是一個嚴重錯誤。那個行動的後果,終於迫使老頭子從病牀上爬了起來。那個行動使邁克爾喪失了在他父親監護之下的兩年的實際鍛鍊。此外,任命一個愛爾蘭人當參謀也是老頭子一生所幹的唯一蠢事。就狡猾而言,沒有哪一個愛爾蘭人能夠同一個西西里人相比。各大家族都持有這種觀點,因而自然而然地更加尊敬巴茨尼一塔塔格里亞聯盟,而不那麼尊敬考利昂家族了。各家族對邁克爾的看法是:他雖然比較有頭腦,但論膽略卻不及桑兒,而他雖然有頭腦,但卻不如他父親。他不過是一個平平庸庸的繼承人而已,一個不足以大驚小怪的人物。

還有,雖然老頭子由於勇於休戰媾和的政治家風度而受到了普遍讚揚,但他一直沒有為桑兒報仇使他的家族的威信一落千丈。普遍認為,這種政治家風度乃是軟弱無力的表現。

凡此種種,屋子裏在座的人也都知道,説不定還有幾個人甚至信以為真。卡羅·瑞澤很喜歡邁克爾,但是不像怕桑兒那樣怕他。克菜門扎雖然因為邁克爾在對付那個“土耳其人”和那個警官方面的彩表演而稱讚他,但也不免覺得邁克爾太軟弱,不配當老頭子。克萊門扎早就希望得到允許,建立自己的家族,從考利昂系統中分裂出來,經營他自己的帝國。但是,老頭子表示這種打算是不能允許的,而克萊門扎對老頭子也大尊重了,無意違命。萬一整個局勢變得不能容忍,那當然就另當別論了。

忒希奧對邁克爾比較有好。他在這個年輕人身上到了另一種氣質:平時不鋒芒,隱蔽得很巧妙,生怕把自己的真正實力暴在光天化之下;緊守老頭子的訓海,那就是,讓朋友們低估你的優點,讓敵人高估你的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