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獻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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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璟被她這樣一叫已是回了神,見江月要倒,他一手收劍入鞘,一手攔抱住。那個冰冷又嬌軟的身子,堪堪靠在了他懷中。
因為太涼,所以祁璟忍不住收緊胳臂,蹙眉詢問:“怎麼穿得這麼少?”江月好像也忘了去質問、去講那些她醖釀已久的説辭,只是傻傻地回答:“我沒有更厚的衣裳了。”祁璟沒有鬆手,就勢摟着江月推門進了旁邊的屋子,他出火摺子,重新點燃剛剛熄滅的蠟燭。室間驟然明亮,江月不自
地閉眼躲開。
兩人靠得更近了。
一個極暖,一個又極涼。
像是命中註定就要這樣擁着,剛剛好的臂彎,一個取暖,一個平息…一個深情得猶不自知,一個則混混沌沌,誤打誤撞遇上了那個最正確的人。
祁璟是等江月主動去推他的時候才鬆開手,他沒有多留戀,轉身繞進屏風後頭,扯了一件兒大氅披在江月肩上,然後平靜地解釋:“忘記讓人裁衣裳給你送去了,這大氅你先留着穿,等過了年,我再為你安排。”
“多謝將軍。”江月適才動作過猛,後背自然剋制不住的生疼。除了這句話,她竟是提不起神再多説一個字。
祁璟見她默不作聲,只以為是自己那一劍太突然,嚇到了她。到了嘴邊的責問,突然變得温和起來,“這麼晚了,你怎麼出來了?”他太瞭解她的作息,因而晚上便不曾設立衞哨。沒承想,今夜倒讓她鑽了空子。
“做了個噩夢。”江月平復着背上的傷痛,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想告訴他自己的難過,好像這一切都是她該得的,毫無立場去向對方索要半分的憐惜。
“我是出來找你的。”祁璟面容平靜,饒是心裏波瀾大起,卻仍然是那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有事?”江月第一次誠心誠意地在祁璟面前低頭,道了一聲“對不起”祁璟有些駭,不由追問了一個“為什麼”
“我不該跟你去巡城,果然害你受了傷,是我任了,對不起。”真誠而直白。
可祁璟怎麼敢受她的道歉?
“不是你的錯。”他垂下眼睫,猶豫着是否要把阿古的事情和盤托出。
“是…因為軍中出了個內,透
了咱們的路線。憑白拖累你,是我治下不嚴。”他甚少向人道歉,説到最後,竟是請罪的口吻。
“你不怪我?”江月將信將疑,“他們説我不祥,連你剛才不也是…想要取我命?”祁璟有些窘迫,只他平素自制,越是難堪時候,越要竭力繃着臉,“不,我只是一時失手…”他話裏透了幾分心虛,而江月卻沒理會這麼多,她背上傷疼得愈來愈厲害,饒是有千萬句想説的話,再沒有力氣開口。
這樣的沉默自然引了祁璟的注意力,他
鋭地發現,江月的坐姿與尋常
板兒筆直大不相同。她微微有些佝僂,頰側好像生了些汗?
祁璟眯了眯眼,果不然,連江月眉梢都有着輕顫。這是痛到了極致?
“你怎麼了?”沒有回應…祁璟猝然起身,上前拉了江月。
一張慘白的臉,滿是虛汗的雙手…祁璟自然猜到了緣由,他打橫抱起江月,繞過屏風,將人放在了牀榻上。
“讓我看看你的傷!”祁璟説不出的急迫,軍醫並不住在府衙之中,這個時辰,他再叫醒人去傳軍醫反而要耽擱江月。他自己在沙場裏摸爬滾打,自然也知道簡單的療傷技巧。此時急迫,祁璟自然顧不上許多,他扶着江月趴平,伸手便開了她衣服的下襬。
潔白如玉的背,立時闖入了祁璟眼際。
那個銅錢大的傷口早已長好,只是泛着胭脂一樣的紅,並沒破開。祁璟顫着手按上了那一塊兒傷口,輕聲詢問:“疼得厲害嗎?”江月微微點頭。
“我給你的藥在哪兒?”
“在我房裏。”這是祁璟第二次給江月上藥,她背處的肌膚滑膩誘人,女人這樣趴着,祁璟幾乎能看到微微被壓出的渾圓線條。
不消多久,祁璟便忍不住生出遐思。他固然竭力剋制生理上的。望,可畢竟也是正值當年的小夥子,又在軍中常年無處紓解。現下這般境地,自然更令人為難。
他沒法對江月做什麼,索開口説話,籍此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也消減江月的疼痛。
“你適才説有了內?現在可處置了?”
“還沒,總要知道他是如何向外面傳遞消息,還有沒有同夥才能下手。若是打草驚蛇,得不償失。”祁璟一板一眼地和女人解釋着。
“那現在呢?他還會害你嗎?”聽女人問得幼稚,卻因這份兒關心,祁璟仍然耐心地答:“我派人盯着他了,他應當害不了我。只不過,如何以牙還牙,我還沒有想好。”
“咦?”江月微微仰起上身,托腮定住,偏首問道:“這個很難嗎?你只管以退為進,誘敵深入,再一網打盡不就得了?”她看過的電視劇裏大多都是這樣的橋段,傳出個假消息,自然能騙過敵軍。
祁璟聽她説得雖然簡單,卻恰與自己的大致構想吻合,不由有些驚詫。原先敷衍的口氣跟着鄭重了幾分,好像在認真與江月討論個主意,“是這麼計劃的,可是,總要先把誘敵深入的假消息傳給對方知道才作數…那個內,他職位不甚高,如何不動聲
地叫他知曉這些消息,委實有些困難。”江月聞言,忍不住沉
了一會兒,半晌,祁璟明顯地覺得她眼睛亮了許多,“我來幫你,好不好?”
“你?怎麼幫?”
“你找個機會,叫我與他隨便遇上一下就是,大家都知道我是…我是你的人,自然對我深信不疑,我隨口説些你的安排叫他知道,他想必也不會疑我一個女來騙他。”祁璟三分驚,七分喜,驚在江月願意為他分憂,喜在這個主意,確然是極好的。且不説江月為人純善,沒人會懷疑她,單論阿古與江月關係,也必定會信江月所言。
他怔怔地望着江月,面兒上猶豫,心裏卻早開始盤算自己的計劃…如何安排兩人見面,如何掩飾阿古便是那個內,如何誘敵,如何大敗薩奚。
祁璟兀自忡然,江月卻是生了些急切,“將軍,你就叫我來幫你吧。將功折過,不然一想到我害你受了傷,我就良心難安。”
“好。”祁璟手上的按漸漸變成撫摸,順着江月的脊樑滑下,然後小心翼翼地替她蓋好衣裳,收起全部綺麗心思,萬分鄭重道:“我去安排,等有了準信兒,就請你來幫忙。”大雪籠罩了整個夏州城,江月從沒有料到冬天竟然可以這樣冷。再有三天,便是新年,江月終於知道這裏的紀元時間。
現在是大魏世雍二年,如今的君主是一個不過十四歲的少年。主少國疑,大權旁落,當政的乃是宰執。江月不關心政事,偶然聽到祁璟説起這些,也只當趣聞聽了,並未往心裏記去。
她一顆顆剝着花生,纖細的十指一捏一掐,便取出兩顆飽滿的花生豆兒,然後放到一旁的蓖麻笸籮裏。這是她自己找來打發時間的活計,此地盛產花生,而祁璟軍中糧草又有限,是以便常用當地的花生混入米中熬粥煮飯,一則節省糧食,二則也能補充營養。
可是花生總要剝,江月鎮閒着,便向祁璟討了這個活計來做,每
剝好一筐,讓人送到廚房裏,剛好能應付第二
府衙諸將的三餐。
祁璟雖知江月身份最貴,卻沒有攔她。每吃着粥裏的花生,祁璟心中説不出的舒服。彷彿能看到她專注地一顆顆剝花生,又
又軟的食指微微發力,像是捏在他心尖兒上。每一顆都含着她身上的氣息,叫他盪漾。
剝了十來顆,江月的手指有些疼,她閒下來不再做,將十指在温水裏泡了一會兒,然後抹上羊脂膏,攤開晾着休息。正這個時候,緊閉的房門突然“吱嘎”一聲被人推開,江月回首,原來是陸閲山。
她站起身,眼神裏雖有些驚訝,面兒上卻是温爾一笑,“陸郎怎麼來了?”
“他在的大軍撤回城中換防了,將軍請姑娘過去一趟。”陸閲山話裏的“他”指的自然是阿古,只祁璟堅持要瞞着江月,是以兩人從不在江月面前提及內姓名。
江月有次問起,祁璟從容地搪解釋,“你少知道他的事情,看起來才顯得自然些。等真逮住了他,我自然會告訴你。”江月不敢忤逆祁璟,又盼着此事終了,有求於他,便乖乖應是,沒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