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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或輕搖歌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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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翁見琴仙玉筍尖尖的,拿了把扇子,便要他的扇子看,順便拉他的手看了一看,讚道:“此子有文在手,是有夙慧的。”便將他的手,翻來翻去,離老眼,看了兩回,又將自己扇子遞與琴仙。琴仙見這扇上畫甚好,不忍釋手的看。

石翁將琴仙的扇子看了一看,原來是道翁畫的梅鶴子圖,就拿手扇着,又談了一回,道翁要回船,石翁約他明一早去遊玩諸名勝,道翁應了。

同了琴仙,辭了石翁,仍舊坐了肩輿,由舊路出了旱西門,坐船而回。天已晚了,琴仙在路上始知換了扇子,心中甚悔,回船告知道翁,道翁道:“明我還去,與你換了來就是了。”過了一夜,明早石翁打發人來請道翁並琴仙,琴仙執意不去,道翁亦不強他。來人送上扇子,説昨拿錯了,道翁接了過來,也沒有看,將昨琴仙帶回的扇子與了他,即帶了一個家人,坐了來船,同了去了,琴仙出來。

取過自己扇子一看,見上面題了一首詩是:誰詠枝高出手寒,雲郎捧研想應難。羨他野外孤飛鶴,傍瑤林偷眼看。琴仙看了,有些疑心,恍記得有個雲郎捧研的故事。細細一想,心上惱起來,將這扇子撕了。

忽又想:“等義父回來看看,這種人何必與他相好!”便氣忿忿的將扇子撂過一邊,自己倒在牀上發悶。忽又想起京中事?,更加悽楚。

除了怡園一班名士之外,每見一個生人,必遭戲侮,甚為可恨,越想越氣,不覺掉下淚來。劉喜送早飯進來,琴仙也不肯吃。劉喜見他煩悶,便攛掇他去遊玩,説道:“大爺坐在船上也悶得慌,不如進城逛逛。

最好逛的是莫愁湖、秦淮河、報恩寺、雨花台、雞鳴埭、玄武湖、燕子磯。小的同大爺進城散散悶,老爺總要晚上才回。”琴仙道:“我不高興。怪熱的天氣。也不能走路。”劉喜道:“若別處還要走幾步,若到莫愁湖、秦淮河、燕子磯,一直水路,坐了船去,不用走的。

燕子磯我們前走風,沒有靠船,可惜明就過了,開船再逛罷。今去逛逛秦淮河,兩邊珠圍翠繞,好不有趣呢。”琴仙道:“莫愁湖此去多遠?”劉喜道:“也不多路,就在水西門一帶。”琴仙心上想起怡園扶乩有“後莫愁湖上望,蓮花香護女郎墳”之句,説他前生墳墓在此,心上便觸起來。

十分傷,便對劉喜道:“我有個親戚的墳墓在莫愁湖,若去逛湖,我想去祭奠一番。”劉喜道:“這也不難。但是沒有預備祭菜。”琴仙道:“不用菜,只要一杯酒,一炷香,就夠了。”劉喜道:“那更容易了。”便去叫了涼篷子,裝了一個果盒,帶了香酒,代了夥計們,小心看船,扶了琴仙,過了小船,雙槳如飛的去了。

琴仙見是昨所過的那條河,也有十餘里,才到了莫愁湖。劉喜道:“我們且先逛逛,再去尋墳。”便引琴仙進了觀音庵。到了裏面,見兩進重門,四面皆通,鋪設雅,滿璧圖書,盡是名人題詠,內中見有侯石翁的詩文,又見有江西學使梅士燮一副對子。

琴仙見往來遊玩的,也有士人,也有商賈,也有鄉農,也有婦女們,擺着幾張茶桌子,欄外就是滿湖的荷花。和尚便泡了兩碗茶來,劉喜請琴仙坐了,他拿了茶碗又到一處去坐。

琴仙見那些人走來走去,只管的看他,有幾個村裏的婦人,瓦盆大的臉,鯿魚寬的腳,凸着肚子,一件夏布衫子漿得鐵硬,兩肩上架得空空的,口裏嚼着甜瓜,黃瞪瞪的眼珠,也看琴仙,當是戲台上的張生跑下來,把個琴仙看得好不耐煩,便叫劉喜還了茶錢,一徑走出。

只見搖船的提了酒盒上前,劉喜問道:“這個墳地在什麼地方呢?”琴仙道:“我如何知道,要去找呢!”劉喜道:“是那一家的?問了姓名方可去找。”琴仙一想,乩上並未判出姓名,便呆呆的想了一會,便説道:“我也不曉得姓什麼。”劉喜笑道:“怎麼親戚的姓都忘了?那隻好罷了,從何處找起?”琴仙道:“實不瞞你説,我從前請仙,乩上判出來,説我前世的墳墓在這莫愁湖上,卻沒有判出姓氏來。”劉喜道:“這話渺茫得很,那知真與假呢?”琴仙道:“真得很,他各樣事都判出來。”劉喜不好駁他。琴仙走到湖邊,只見一湖的荷花,紅的似楊玉環初酣御酒,白的似趙昭儀新浴蘭湯。中間有些採蓮船,也有幾個小女郎在船裏,還有些小孩子光着身在湖裏嬉水。琴仙暗暗的默禱道:“上仙,上仙!

承你指示了我的前身,又沒有判出姓來,叫我身親其地,無從尋覓,殊為恨事。怎樣個靈驗出來,指點途。”琴仙一面禱告間,望四面空地雖多,並無墳墓。

忽見蓮花叢中盪出個小艇來,有一穿紅衣垂髫女郎,年可十四五,長眉秀頰,皓齒明眸,妙容都麗,蕩將過來。琴仙諦視,以為天仙遊戲,塵寰中安得有此麗姝?自覺形神俱俗,肅然而立。

見那女郎船上放了幾朵荷花,船頭上集着一羣翠雀,啾啾唧唧,展翅刷翎,毫無畏人之態。琴仙心中甚異,只見那女郎雙目澄澄的望着琴仙,琴仙也望着他。不一刻攏到岸來,那一羣翠雀便刷的一聲都飛向北去了,劉喜還拍一拍手趕他。

劉喜問那女郎道:“湖那邊有什麼頑的地方沒有?”女郎道:“那邊是城牆,只有個杜仙女墓,看蘭苕花、翡翠雀最好頑的。

方才那一羣翠雀就是杜仙女墓上的,他懶得飛,搭我的船過來。”琴仙聽了有個杜仙女墓,觸動了心事,即問道:“這個杜仙女是幾時人?”那女郎道:“我卻不知,只聽説有七八十年,也是個官家的女兒,死了葬在這裏的。”琴仙問道:“何以要稱他仙女呢?”那女郎道:“他看這個地方也數得清的人家,如何有尋樣華妍妙麗的女郎?

見他常常的蕩個小船,在蓮花叢裏或隱或現的,人若去趕他,就不見了,後來見那邊有個小墳,墳周圍有許多斑竹,墳後一盤凌霄花,那蓋盤得有一間屋子大了。

有無數的翠雀,在裏面作窠。又有許多蘭花,奇奇怪怪,一年開到頭。人若採了回去,就要生玻所以地方上人,見有些靈驗,便不敢作踐,倒時常去修葺修葺,也沒有牛羊去作踐他。到初一、月半,還有人過湖燒香呢。”琴仙道:“我也過湖看看,你肯渡我過去麼?”女郎道:“你就下船來。”琴仙即叫劉喜拿了酒盒並香,叫船家先回船去。

下了船,那女郎蕩動了槳,劉喜也拿了一枝槳幫着他蕩。女郎問琴仙道:“你是那裏人?”琴仙道:“我本蘇州人,如今從京裏來。”女郎又問道:“如今要到那裏去?”琴仙道:“到江西去。”女郎問一句,琴仙答一句,已到了湖岸。女郎道:“我領你去罷。”琴仙道:“很好。”女郎拿了一張荷葉、一朵荷花,領了琴仙,穿過樹林。那城牆是因山為城的,走入斑竹叢中,見兩樹馬纓花開滿,還有幾棵紫薇、木槿,果然有個小小墳墓,幽香撲鼻,開滿了無數的蕙蘭。

山腳下有一盤凌霄纏在石上,結了一個圓頂,綠陰陰如傘蓋一般,裏頭啾啾唧唧,翠鳥亂鳴,清風一吹,香入心骨。

琴仙先倒傷心,及走到了這個地方,翻覺塵心滌盡,栩栩仙。若能結廬在此,便比什麼所在都好。

捫苔剔蘚的將那墳壟看了許久,便叫劉喜從火鐮內取了火,點了香,澆了酒,將那帶來幾樣果子也擺在墳前。那女郎道:“我來幫你。”於是將荷花剝下一瓣,放在墳前,滿滿斟了一花瓣酒,將那些果子放在荷葉裏,叫劉喜將那盒子拿開,問琴仙道:“你為什麼不拜兩拜?”琴仙道:“我即是他,他即是我。”那女郎笑道:“這是怎麼講,好呆話。既有了你,就沒有他。既還有他,就沒有你。”琴仙聽這話有些靈機,便看着女郎,女郎也看着琴仙。琴仙道:“你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女郎道:“我倒沒見着他,倒見着你。無緣無故的祭他作甚?”琴仙道:“有個緣故,對你講,你也不明白。”那女郎道:“既不明白,也不消講了。”琴仙就坐在地下,那女郎也坐在一旁。琴仙頗為留戀,不肯就走,倒是那女郎催他道:“可以回去了。”琴仙只得起身,將那些果子送與那女郎,女郎笑道:“我不吃這些東西,既然你送我,我不受你的又不好,與你種在此處,等你將來再來看罷。”在頭上拔下簪子,在墳前掘了幾個小坑,將那桃、李、蘋、梨四樣種了,其餘的還裝在他盒子裏,給劉喜帶回。琴仙看了,甚是詫異,女郎催促起身,遂下了船,渡過湖來。劉喜要給他的船錢,女郎笑道:“不要,不要,我不是撐渡船的。”琴仙見了,更是不解,只得作謝而別。那女郎嫣然一笑,仍蕩入蓮花叢裏去了,琴仙留心望他,只見花光湖水,一片離,望不清楚,不知那女郎去處,只得惆悵回船。

尚早,劉喜又要去逛秦淮河,把船蕩進了水西關。到了秦淮河,果見兩邊畫樓繡幕,香氣氤氲。

只見那樓上有好些女,或一人憑闌的,或兩三人倚肩的,或輕搖歌扇,出那纖纖玉手的,或噥噥唧唧的輕啓朱講話的。有妍有,不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