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攔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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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和順慢慢悠悠的坐起來下牀穿鞋,顧小凡和鍾翰就在一旁等着他,張和順彎着把鞋子提上,坐直了身子,好一會兒沒動彈,他扭頭打量了一下顧小凡和鍾翰,似乎在衡量着什麼,然後衝顧小凡一伸手:“你個小年輕的,怎麼那麼沒有眼力勁兒呢?我這麼大歲數了,又是病號傷員,你都不知道過來扶我一把!”顧小凡一愣,連忙就要上前,身子剛動了一下就被鍾翰從身後拉住了手肘,她疑惑的扭頭看鐘翰,鍾翰雖然沒有跟她説話,卻給了她一瞥不贊同的眼神。
“要是連下牀走幾步都做不到的話,為了你的身體健康和安全着想,我看那就還是別到外面去了,方才是我考慮不周,”鍾翰攔住顧小凡動作的同時,也對張和順開了口,“原本我是考慮到有一些關於尤志業的事情想要問問你,怕你在這裏覺不方便,這樣看來,還是別勞煩你跟我們出去了吧,反正你和尤志業之間的事情,八成也是坦蕩蕩,沒有什麼需要回避的。”鍾翰説話的態度讓人挑不出一點兒
病來,張和順不滿的瞪了他一眼,之後卻也沒有別的話説,只好自己從病牀上站起身來,動作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吃力,還
利索的,嘴上不情不願的嘟嘟囔囔:“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自私的不得了,就連讓他們攙扶一把受了傷的老人都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理由。”鍾翰也不搭腔,和顧小凡一起跟在張和順的身後,雖然説張和順的身體狀況和
神頭兒絕對不是需要別人攙扶着的那種程度,但是畢竟六十多歲了,又剛剛捱了一頓打,他們也沒有掉以輕心,和他保持着不算遠的距離,以保證萬一張和順有個腳步不穩什麼的,他們能夠第一時間上前攙扶住他。
不過這種考慮後來被證明確實是多慮了。張和順走起路來比顧小凡還有勁兒,三個人都走到了療區走廊外面的樓梯間裏,他還蹭蹭的往樓下走。
“在這裏就可以了吧?走那麼遠,你的體力可以麼?”顧小凡有些擔心。
“哼。我還不是為了你們着想,你們不是怕被別人聽着什麼嘛。”張和順扭頭瞪了她一眼,順便把責任推在了鍾翰他們的頭上。
鍾翰和顧小凡也不辯解,隨便他怎麼説,三個人一路下了樓,到住院部樓後面的小花園裏,張和順找了一棵大樹的樹蔭下面坐了下來,這才開口對鍾翰他們説:“行了,就這兒吧,再遠我也走不動了。該問什麼你們就問吧。”顧小凡覺得這個老頭兒給人的覺簡直就像是一個耍賴的小孩兒似的,讓人覺得好氣又好笑,更多的是無可奈何,並且她自知
格比較軟弱,經過方才的舉動細節。已經被張和順瞧出來是個好捏的軟柿子了,所以現在她也不打算自告奮勇的去打頭陣,免得一開口就被張和順給嗆回來,都已經是黃昏時候了,她也不想把時間都
費在和這個彆彆扭扭的老頭兒鬥嘴上頭。
“你之前和尤志業有過矛盾,對吧?”鍾翰也看出來了顧小凡不想開口和張和順説話,便很自覺的開口詢問起張和順來。
張和順把脖子一梗。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説:“是啊!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我要不跟他打過一架,你們找我來幹嘛了?咋?他讓我賠錢啊?我跟你們説,沒有用,想要我賠錢,找警察也不好使。讓他法院告我去!”
“恐怕他還真沒有辦法去法院告你。”鍾翰回答。
“告不了吧?我當然知道他告不了!去法院告狀不用證據的啊?他拿得出來證據麼?我當時就是嚇唬嚇唬他,我可沒真把他怎麼着!”張和順很不屑似的。
“倒不是證據的問題,主要是尤志業最近出事了。”鍾翰故意不直接説出來。
張和順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神:“啥事兒?他出啥事兒了?又被別人打了?打殘廢了?他不會是被別人打殘廢了,人家背景太硬。他不敢跟人家怎麼着,回過頭來想要栽贓我吧?那我可不吃這一套啊,你們少來找我的麻煩!”
“比被人打殘廢了還要更嚴重一些。”鍾翰又給了他一點提示。
“更嚴重?那還能是死了啊?”張和順起初只是隨口嘲諷一句,結果沒想到鍾翰和顧小凡既沒有笑,也沒有澄清,都沉默的看着他,他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過來,“喲?我還真説對了?他真死了?”
“千真萬確。”鍾翰點點頭,表情很嚴肅,眼睛直盯着張和順。
誰能想到張和順卻壓兒就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一聽尤志業已經死去的消息,居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立刻就喜上眉梢起來:“這下可好了,好事兒啊,攔路狗沒有了,我和老沈的事兒不就有門兒了麼!”
“尤志業死了,你那麼開心啊?”顧小凡皺起了眉頭,雖然之前已經打定主意不去理睬張和順,但是現在看着他眉飛舞的樣子,又讓她覺得有點氣不打一處來,不管是他的
格是多麼的不靠譜,終究是六十多歲的人,活了半個多世紀,也受過教育,尤志業和他之間的矛盾無非是圍繞着沈鈺展開的,並不是什麼深仇大恨,宿世冤仇,在得知尤志業的死訊之後,他開心成這個樣子,還完全不加掩飾,只差沒有手舞足蹈,實在是讓顧小凡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我哪有那個悲天憫人的閒心!”張和順毫不意外的衝着顧小凡翻了個白眼,“他死不死和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他死了有他家裏人去哭喪,輪得着我在那兒假惺惺的裝難過麼?我現在要是擠出幾滴眼淚來,你們還得説我貓哭耗子呢!”
“你對沈鈺的情很深吶。”鍾翰聽了張和順的話,笑了笑,問道。
“那是,我和老沈那是多少年的老情了,當初要不是造物
人,我們倆在一起都已經過了大半輩子啦!”張和順不無惋惜的説,“本來我以為有希望再續前緣呢,結果半路殺出來了一個尤志業來,我那會兒也覺得
不是滋味兒,不過一想也是,緣分這種東西強求不來,説不定我和老沈就註定這輩子都是有緣無分的那種,那就算了吧,誰能想到現在居然柳暗花明又一村,我能不高興麼。”
“當初沈鈺選擇了尤志業,沒有選擇你,你心裏肯定特恨尤志業吧?”鍾翰帶着一種誘導的口吻,詢問其張和順的態度來。
張和順卻不買賬,擺擺手:“我恨他幹嘛!他和老沈湊在一塊兒的時候我又不是老沈的老伴兒,尤志業又不是我們倆中間的第三者,輪得着我恨他麼!要恨也是得恨老沈,是老沈選了他沒選我的,當然了啊,我也不恨老沈,我就是舉個例子,你們回頭可別斷章取義的無賴我。我對尤志業沒什麼仇恨,論起來至多是不太喜歡他罷了,這也不是我的問題,是他那個人做人太差勁!你説,本來我是有心想要和老沈往一起湊合湊合的,老沈偏偏看中尤志業了,結果呢?居然讓我知道那個姓尤的本不想和老沈踏踏實實的一起過
子,就想那麼空耗着她,我當然就生氣了,主要是覺得特別替老沈不值,覺得尤志業
本就是耍她呢,這麼做實在是太不男人了,所以後來我才會想要替老沈教訓教訓他。”
“教訓過了之後你就解氣了麼?”
“湊合吧,主要是出力不討好,讓我心裏有點兒憋得慌,”張和順啪啪的拍了拍自己的口,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被打得還有些不舒服,拍打幾下他自己就猛烈的咳嗽起來,咳得臉紅脖子
才停下來,緩了口氣,繼續説,“那次的事兒老沈過後找我來着,對我好大的不高興,説她這麼大的一個人,不是傻瓜,自己有分寸,不用旁人添亂,還説如果我再讓她知道我找尤志業的麻煩,就以後都別想再見她。話都被她説到這個程度了,我還能怎麼樣?肯定不能把事兒做絕了吧,不是有那麼句話麼,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原本還想着呢,我肯定不能特意再去找尤志業的麻煩,但是如果再讓我遇到他,我肯定還得打他一頓解解氣,不然放在心裏頭太窩火了,沒想到他居然死在前頭了!”
“不是説擔心沈鈺和你絕麼?”鍾翰挑出了他話裏面的一個矛盾之處。
“嗨!我傻啊?我要真的再找茬兒揍尤志業一頓,我能輕易讓老沈知道麼?再説了,我不會找個別的名頭啊?萬一是他先跟我動的手呢?”張和順這邊跟鍾翰他們説這話,兩隻眼睛還滴溜溜的朝別處打量,冷不丁一眼看到一個人隨手把還沒熄滅的煙頭兒扔在了地上,二話不説就起身追了過去,一把拉住那個人,指着地上的煙頭兒,“你給我吧這玩意兒撿起來!醫院是讓你煙的地方麼?本來
煙就夠不對的了,你還亂扔煙頭兒!萬一把這院子這樓都點着了,你是負責滅火啊,還是有錢拿出來賠?樓裏頭那麼一大堆病號跑不出來燒死一個倆的,你有幾條命來償?”
“不就是扔了個煙頭兒麼,我都撿起來了,至不至於説那麼多,真是有病!”扔煙頭兒的小夥子把煙頭兒撿了起來,甩張和順的糾纏,罵罵咧咧的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