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頭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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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永利的確沒有死,不過也沒有被掉。
他正坐在自己房間裏,睜大眼睛仰着臉,牙齒打架格格發抖。
臉。一張巨大的臉。
那張臉從門外硬擠進來,就好像一個大大的絨布玩偶,被小孩子強行入小小的玩具房裏一樣。它有些變形,但不妨礙梁永利認出它。
梁永利坐的沙發墊子已經濕了,靠背也是一片粘稠,他不知道那是汗,還是已經僵硬許久的皮膚所應到的錯誤資訊。
既然看到了“它”不用回頭他也知道,身後的窗子上,必定也擠着十幾張小一些的臉,和麪前這張巨大的臉一樣,一直沉默地看着他。
他們就這樣看着他,一直看了九年。他以為自己能逃得過的,只要再過一年…只要一年就好,他就能擺了!他是真的這麼認為。
但是…燈不見了。他看不見,但是他覺得到燈的確不在他的房間裏。
然後這張臉又出現在他面前,冷冷的目光,堵他所有的逃生出口。
他不記得自己幹過什麼,他捫心自問他從來沒有害過他!為什麼他要這麼糾纏不放?九年,三千多個夜夜,它就在燈的範圍之外這麼看着他,怨毒的、仇恨的、傷痛的、憤怒的情緒纏繞得像一團糾結不開的蛇體,最後化作如此冰冷的眼神,在夢裏夢外,不
死他絕不甘休。
身後的那十幾張臉他也都認識。他們之中有他的老師、朋友、同學、校友。他們都死了,舌頭被拔掉…生生拔掉,然後等着他們痛死,斷氣,再扯掉頭顱…
到底有什麼樣的仇恨,才能讓那個兇手做出這麼沒人的事?
他們明明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要受到這麼殘忍的折磨!
一開始的憤怒,變成了後來的恐懼。因為等他身邊的人都死得一乾二淨之後,他才終於發現原來對方最後的目標…是自己。
九年的奔逃,九年的藏匿,卻怎麼也無法擺那張巨大的臉,和那麼多雙沉默的眼睛。要不是有那盞他看不見卻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燈,他早在九年前就變成那十幾張臉的其中之一了!
他做錯了什麼?
他做錯了什麼!
無論他怎樣質問、哀求,那張臉、那些眼睛都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不對他説一個字。
他睡不安寢,食不下咽,兢兢戰戰,痛苦難安。
他以為十年就夠了。
卻在最後一年,前功盡棄。
巨大的頭看了一眼窗外的頭顱,那十幾顆頭好像聽到了什麼命令,一個個地穿過透明的玻璃鑽了進來,在梁永利的身後排成兩排。
那景象很可笑。
他們的頭不是被割下來的,而是被扯下來的,所以都連着或長或短的頸椎,看他們整整齊齊地飛進來,又排成幾列的樣子,活像是一批待賣的人頭氣球。
梁永利可笑不出來,他也覺不到有什麼好笑,他只是扭過僵硬的脖子,一個個看過那些
悉又陌生的面孔。那些冷冷的表情和冷冷的眼神居高臨下地壓迫着他,讓他幾乎抬不起頭。
巨大的臉忽然震了一下,整個房子好像也跟着震了一下。梁永利只覺得一股力量將他從沙發上彈起來“咻”的一下飄到半空中。他在半空中停留了整整兩秒,然後看到一細細的白線從那張巨臉的瞳孔中飛出,在他還沒有想到它是好意還是惡意之前,就被纏了個結結實實,向巨臉的瞳孔中拽去。
巨臉閉了一下眼睛,梁永利結結實實地撞上了他的眼皮,那條線鍥而不捨地猛拽,梁永利就那麼一次又一次地撞上巨臉的眼皮。那張巨臉原本便堅如磐石,如此幾番,梁永利覺得自己肯定已經死了。
就在梁永利覺得自己真的要斷氣的時候,巨臉的表情忽然變得極度扭曲,好像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連五官都幾乎移位了,最後竟哇的一聲,從口中吐出一樣東西。
他吐出來的東西,全身沾滿了口水一樣噁心的體,滴溜溜地在地上滾幾圈,好不容易才站了起來,那些
體在他身上絲絲縷縷地掛下來,任由他怎麼運動,長長的絲都在他身上和地面之間做着頑固的聯繫,死也不斷。
被吐出來的東西…温樂源…一邊甩胳膊,一邊噁心地大叫:“見過鬼髒的!沒見過你這麼髒的!口水這麼多,想淹死我是不是!”巨臉依然沒有説話,沉默的眼睛盯着温樂源左手上連的東西。曲曲彎彎的白線從食指上延伸到巨臉的嘴裏,又從巨臉的眼睛中延伸出來,纏在奄奄一息的梁永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