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愛故生憂愛故生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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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的小路，還有落了滿地的金黃
銀杏樹葉。
逃離學校，我不想見到那些為我擔心的人，阿維也好，老嚴也罷，或者其他什麼人，因此，我逃離學校，在這條小路上，靜靜地坐着。
也許是陽光很好的緣故，這一條路，竟然一改往
的冷清幽靜，多了一些散步的行人，老人，和小孩子，穿着準備御冬的長衣，享受着秋末難得的和暖陽光。
每個人的臉上都笑開顏，除了我之外。
好歹有個時間限度吧？阿維如是説。
原來我比想象中的要脆弱許多，我沒有勇氣面對澎澎的男朋友，沒有勇氣打電話到咴兒的住所找寵物貓，沒有勇氣在陰霾中保持自我，也沒有勇氣把這些壞情緒淡忘。
脆弱的人。
水瓶座不該如此的，風相的水瓶座，是自由自在的星座，不應該被任何東西所束縛，無論物質，還是
情。
想到出神的時候，我的面前不知不覺間已經多了一個人。
那個人，是穿梭於小路上稀疏的行人之間，走過來，到我面前的。
似乎，還在對我説着什麼話。
我晃晃腦袋，打起
神看去…
一個和尚。
和尚左手拿着一張憑證…似乎是什麼佛學院的畢業證書，右手單掌立於
前，雙目低垂，口中唸唸有詞，曰:“祝您身體健康，閤家歡樂，萬事如意，學習進步，生意興隆，夫
恩愛，家庭和睦，阿彌陀佛！”我理解了，他是在做一種叫做“化緣”的。
但是“萬事如意”、“學習進步”那兩句狠狠地扎傷了我，也許還有“夫恩愛”也算在內，難道和尚化緣就不能察顏觀嗎？説兩句吉祥話也就罷了，不要捅我的傷疤好不好？
何況，我跟出版社已經絕
了，以後再也不能靠寫中學複習題來掙外快。萬一老嚴手段不夠高超，還要重修解剖學，我是沒臉找父母要重修費的，又是很大一筆開支。看來，以後的一段時間，我要學着金牛座的樣子，打細算地過子了。
如此説來，於情於理，我都不該給和尚錢財；而且誰知道他的佛學院畢業證明，是不是在中關村的天橋上面買的呢？
想到此，我的腦子裏忽然有一個火花閃過。
我佛慈悲，原諒我沒有施捨給和尚物質財富吧！
然後我開口説話，把一堆神食糧佈施給了和尚。
我也雙手合十，點頭默唸:“人生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
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抬頭看看和尚沒反應，莫非《金剛經》裏的句子還不夠深奧闢麼？既然如此，再來一段:“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這回和尚總算有了反應，他把那張證書收了起來，兩手合到一起，很正規地低頭彎
，拜了兩拜，然後轉身離去。
還留給了我一句:“施主所言極是，後詳加參悟，定然受益無窮。阿彌陀佛！”這回輪到我愣着，愣了好久。
無意間，本來是為了打發和尚的，結果把《倚天屠龍記》裏覺遠大師的話給搞出來了。
詳加參悟，受益無窮。
我站起來，細細品味着和尚説的話。腳下被我踩碎的樹葉，秋天即落，
季又發，一生苦短，不正是如如電如夢如影麼？我知道我笑了，我騎上單車，緩緩的，離開了落滿銀杏葉子的小路。
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
在半年之前，澎澎還是死心塌地和我好，不畏艱難險阻上山給我送好吃的，如今事過境遷，往事不再，掐指算算，不過是不到五個月的時間吧！寵物貓亦如是，當初好言勸我給彼此多一點時間，難道真的是為了甩開我麼？咴兒曾經堅定地告訴我，和貓咪之間的關係，只是朋友。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短短的一段時間內，變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讓自己沉溺在灰裏這麼久呢？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我還是無法面對在澎澎和貓咪之間選擇其一的事實，雖然那是早有答案的。然而無法面對又如何？我還是需要吃飯喝水的，需要繼續上課試考拿文憑的，這是我選擇的路。貓咪選擇音樂，而咴兒選擇我所不清楚的生活方式，盧可選擇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我和阿維之
則是選擇在學校裏混下去，無所謂對錯吧。
我不該因為愛與被愛，而背棄長久以來選擇的方向。至少，不應該混出不及格的成績來吧。也許我真的對不起阿維，對不起老嚴，對不起我善良的父母兄弟親戚朋友。
若離於愛者…
頭頂似乎晃過了許多個紅或者綠的指示燈，還有通協管員的叫喊聲。
我該活得像我自己，不折不扣的水瓶座，不為了那些事情而情緒低靡。也許這個年紀的孩子，做不到遠離愛情，但是至少可以，把那些歡樂和傷悲壓抑住吧，就像從前一樣，不允許任何形式的劇烈爆發。
畢竟，我不是情用事的水相星座，不是雙魚或者巨蟹。
無憂亦無怖…
就是這樣。
強打起神，也許我是可以做到的。
想到這裏，我覺到自己在笑了。滿意的笑。
既而我看清了面前的兩個人，兩個搬運工人，他們分開站在不怎麼寬敞的小街兩側，各自把一隻手舉在半空，做着怪異的動作，而臉上的表情卻十分慌張，似乎張大的嘴裏還在喊着什麼。
我的疑惑，在兩秒鐘後變成了觸覺、聽覺、視覺。
猛烈的碰撞。
我到前所未有的温暖，還有模糊的眩暈。
隨身聽裏還在放着歌，不停地唱着:“時間原來就是這麼危險，輕易地改變我們的諾言，留下五顏六愛情紀念，在每個夜晚和我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