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前塵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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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也在保佑着她吧,我心想道。
作為一名尼姑,庵主很不稱職,她從不去化緣,而是到各個地方去撿“垃圾”是的,撿垃圾而已,在我看來那些女人跟垃圾沒有區別,失去了心,沒有了人格,有的瘋瘋癲癲,有的痴呆傻,被扔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苟且偷生,不過是披着人皮的垃圾。
即便用我們殺手的目光來看,這些女人也是沒有刺殺價值的垃圾。她們毫無反抗能力,連報仇的意志都沒有,就算是造成悲劇的始作俑者們都不必擔心她們會來報復。旁人們就算覺得她們也很礙眼,很骯髒,也不會特意去請殺手來殺她們,要殺她們太簡單了,連小孩都能做到,所以刺殺價值為零。
話説回來,庵主的刺殺價值同樣為零,因為她不招人嫉妒,也不惹人仇恨,自然沒人想殺她。與那些垃圾不同,她很受歡,因為對常人而言,既不想看見垃圾,也不願親自動手處理,畢竟雖然本質是垃圾,但好歹披着人皮,所以他們只會
復一
的看垃圾在那邊腐爛,有人能代勞自然是無比高興。
仔細找了找,庵主身上唯一有可能成為刺殺價值的就是她的長相了,美貌者容易遭到同類的嫉妒。可惜這一點意義也不大,因為她是一名正經的出家人,身體不過一件臭皮囊。
最後我們來到了沉舟庵,在這個遠離俗世的地方,那些失了心的女人能夠得到治療,在周圍都是同病相憐的人,不必擔心受到歧視和排斥,沒人會對她們惡語相信,也沒人會拿石頭扔她們。大多數人都能在這裏恢復人格,不再癲瘋,至少本質上能離垃圾,雖然在我眼中依舊是零的刺殺價值。
庵主有的時候會找這些女尼談話,開導心結,我原本猜測這才是她的本職工作,可相處久了,現並非如此。比起治療心病,她更喜歡教女尼們畫畫,練書法,學刺繡。我si下詢問原因。
她説,因為這些東西能夠到山下換錢。
這真是一個沒有夢想的世界啊雖説我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不是自誇,混吃等死就是本人的夙願。
在沉舟庵待了兩個月,終究是待不下去了,雖然山上的菜餚很美味,每可以無所事事不用工作,但是,最致命的一點,這裏沒有酒啊。
尼姑庵沒有酒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倒不如説有酒才不正常。我不是一個嗜酒如命的人,可也有較大的酒癮,三不喝酒就受不了了,每次下山買酒也是相當麻煩的事情,若有機會,一定要在山上挖個酒窖出來。
我準備向庵主告別,重新去找份工作,據説原來的組織已經被整編掉,名字從魔梟改成了末梟,那也是一個好去處。再見了,沉舟庵。佛法無邊,卻渡不了我手中的屠刀,因為我殺人從不起殺念,既無殺念,便無從渡起。
在離開之前,作為一名有職業道德,遵守信諾的人,我覺得還是應該提醒一下,當初無償殺人的承諾依舊有效,不過有效期快要到了,過期就只能作廢了。即便這提醒本沒什麼用,因為以對方的
格
本不會去憎恨別人,自然不會想殺人。我認為最有可能的情況,是庵主笑了笑,揮揮手説你可以走了。
然而,庵主沒有笑,她沉默了,在不知思考多久後,艱難的開口,一切就拜託你了。
我被嚇到了,真的被嚇到了,第一次殺人時受到的衝擊都沒這一次大,哪怕菩薩開口説想殺人,都比她想殺人來的更真實。
再次強調一遍,我是一名很有職業道德的殺手,殺手只能選擇是否接受委託,而不能選擇殺害的對象,既然答應了,就要完成,哪怕親爹親孃也殺給你看,雖然我不知道我的爹孃長什麼樣。況且,我非常好奇,她這樣的人會想殺誰呢?
不過庵主沒有當場説出委託,她請我三天後再來。三天不算長也不算短,酒癮固然難耐,可好奇心佔了上風。於是遵照她的意見,我到山下痛飲了一回,將狀態調整到最佳,回到了沉舟庵。
庵主已經等候在哪裏,看得出來,她剛剛沐浴完畢,頭上還帶着濕氣。説起頭,庵主的型並不是平時的散,而是用結紮起來,看上去非常的有神。我瞬間被她的型捕獲了,決定以後也要這麼辦,將頭留長,再紮成馬尾。
看來是已經有了覺悟,庵主的氣質有細微的改變,從温柔變得活潑,看來第一次請殺手殺人,對她來説也是一種新鮮的嘗試。然後,她以跪坐的方式,向我請求。
——請殺掉我吧。
一瞬間覺得自己出現幻聽了,這可真糟糕,確的聽覺可是一名好殺手的基本條件之一。幸好,經過確認現並不是幻聽,對方確實這麼講了。
這下子變成腦子有問題了,這更糟糕了,我並不是一個擅長思考的人。很多人都誤會我了,每每看到我安靜不動的時候,都以為我在沉思,思索着怎麼殺人,其實我只是在呆。殺人這種事哪還用思考,到了現場,見了目標,怎麼簡單怎麼做。
為什麼會有人請殺手來殺自己呢?我還是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仔細想想,我評價庵主沒有刺殺價值,是從他人的立場來判斷的,如果換成以她的立場,説不定就有新的變化。沒想到以前的思考方式還有這麼大的紕漏,太不全面了,真丟臉。
這個想法在我以後靜下心來時揣摩,才覺得不對勁——當想殺掉自己的時候,最有效的方法不是請殺手,而是自殺。
正如我先前説的,殺手是不能選擇殺害的對象,就算是非常為難,答應了的事還是要做到。不過在動手之前,庵主看出了我的疑huo,她解釋道。
——我累了。我並非堅強的人,我很軟弱,每每遇見一名可憐的人,肩頭就會多一份重擔,如今已經壓得我不過氣來。每到晚上,總能聽見她們的呻yín,彷彿連夢中出現的都是她們的悲劇。已經是極限了,我只能走到這裏了。
你走了,那些女人怎麼辦?説實話,我對庵主有好,世上難得一見的大好人,並不希望她就這麼死去。
——放心吧,我已經找到一名足夠堅強,完全能勝任主持位置的人,她能做得比我更好。
我不認為有人能比她做得更好,但也沒有再反駁,殺手是不能質疑僱主的委託,説上一句話已經有違我的職業道德。
於是,我毫無猶豫地,動手了。
——對不起,原諒我。
這是庵主最後的一句遺言,不知道是對庵中的女尼講,而是對其他的某個人。可不管怎麼説,我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人,不管是求殺手殺掉自己,還是臨死仍帶着微笑,惦記着別人。
也許是因為這樣吧,我第一次在殺人後反思了,殺人的意義,殺人的理由,包括自己為了什麼而活着。當然會思考這些並不是萌了罪惡,也沒有悔改意向——明白殺人是罪,跟悔改是兩碼事。
本質上我並沒有改變,僅僅是換了一個思考的方向,不是為什麼殺人,而是為了什麼而殺人。
然而,還是找不到答案。我説過,我並不擅長思考,所以乾脆就不去找了,自己找不到的話,就從別人那裏借。
可是又有誰能借給我呢?在我可憐的往圈中,認識的寥寥數人中,有誰的理想能強大到可以借給我呢?要知道殺手,基本都是渾渾噩噩生活着的,找來找去,好像就那麼一個。
於是,我就繼承了庵主的意志,決定為這裏的女而殺人,或者換個説法,為保護她們而活着。
接下來,就像早就安排好一樣,護法師尼進來,乾淨利落地收拾好庵主的屍體,然後在沒有任何哀樂演奏,沒有任何人為她哭泣,甚至連那些被她拯救過的女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默默無聞地安葬了。
我也在同一天接任成為這裏的主持,因為起法號太麻煩,就直接將庵名拿來使用。
在庵中典籍的記載中,在這一天裏死了兩個人,一個是一名大善人,另一個是一名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