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好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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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話聲中，一人自樹上大鳥般滑翔而下，正好落在葉星落等面前。

其實不用説話，單憑這一獨特身法，已足以讓葉星落等認出他的身份。

花又驚又喜地叫了起來:“石兄！？”來人當然正是石慕之。

石慕之似笑非笑地看着花:“也別怪我一來就牢騷滿腹，可這實在讓我不滿。如不是我從其他渠道得知今的比試，豈不是又要錯過一場好戲？遺憾自不必説，以後怎還有顏面自稱好事之人？”這一番牢騷着實讓葉星落等聽得哭笑不得，花撓着頭歉然道:“是我的錯，不過石兄既然沒有錯過彩，也應該體諒小弟一下，不要再追究了。這兩天我被師傅惡魔般的培訓整得都快成白痴了，哪裏還有餘閒想到其他事？不要説通知石兄了，連我自己都差點忘了今天的比試。”一提到雷九指，花馬上長吁短嘆，一副不堪回首的模樣。

石慕之先是一愕，接着同情道:“那可真是太可憐了。你師傅實在有點過分。”花苦笑道:“我師傅人還是很好的，不過他的教學方法確是有待改進。”看看手中的包裹，花又笑起來:“還是説點高興的事吧，不説這個了。今天小弟可是贏了一大筆，絕對夠咱們兄弟連續喝上幾個月的花酒了，哪天有空，就讓小弟做個東道，一起高興一下怎麼樣？也算是為今天之事道歉。”石慕之笑道:“我可是大閒人一個，什麼時候都有空，只怕是你沒有閒暇。”花頓時蔫了:“可不是嘛。”石慕之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來方長，也不必急在一時，花兄弟有這個心意就好了。”花忽然神一振道:“就今天怎麼樣？我有一上午的空閒，現在離中午還有一段時間，也差不多夠喝上兩壺了。”石慕之搖頭笑道:“還是算了吧，喝到興起，突然有人離席，最是掃興不過了。再説我也還有個約會，與美女一起泛舟渭河，實在是不容錯過。”花豔羨地道:“石兄還真是逍遙。”石慕之笑笑，看看天，道:“時間差不多了，我要走了。對了，雖然花兄弟沒有通知我今天的比試，但事出有因，我也不能因此而生怨，有熱鬧不通知花兄弟。今晚有閒，不妨去這個地方看看，絕對彩。”説着將一個小紙卷給花。

轉頭望向葉星落和關度飛，石慕之笑道:“葉兄的騎術真是驚人，關兄的刀法也是不同凡響，果然都是高人，讓我大開眼界。今不便打擾，有閒再來討教。”不等兩人説話，他忽然凌空向後躍起，倒着滑翔而去，人在空中，還拱手向葉星落等致意。

看石慕之消失在遠處，葉星落和花都把目光投向關度飛，關度飛自然明白他們的意思，搖頭道:“這次他一點敵意也沒有，至少我是毫無覺。不過他這麼來去匆匆，卻是讓人好生難解。”葉星落和花互相看了看，都沉默不語，石慕之的行徑也確讓他們奇怪不已。三人靜靜向前，關度飛忽然又道:“對了，石慕之不是給了花子一個小紙卷嗎？到底是什麼東西？”花猛然醒悟，想要打開，卻是一手抱着兩個包裹，一手捏着紙卷，模樣很是吃力。關度飛劈手躲過紙卷，沒好氣道:“沒事抱那麼多東西幹什麼？逃難嗎？”花不服氣道:“這可是我今天的戰利品，不知道多金貴，我當然要留心點了。”關度飛顧不上理會花，先打開紙卷看起來，一看到紙捲上的內容，他馬上大皺眉頭:“這是什麼東西？”葉星落好奇地湊過去一看，只見紙捲上是一所大宅院模樣的圖畫，在其中的一座小院處打着一個八叉。像關度飛一樣，葉星落也皺起眉頭:“長安這麼大，單憑這一副圖畫，怎麼能找到這個地方？”花是最後看到圖畫的，不過反應卻是大大不同，只見他一邊搖頭一邊嘆息道:“飛飛就不説了，他畢竟來長安沒多久，星少在長安這麼久，居然也不知道這個地方？”葉星落莫名其妙:“這個地方很有名嗎？”花笑道:“這就是長安第一的青樓上林苑，比風雅閣更負盛名，你説是不是有名？星少居然連上林苑也認不出來，真不知在長安的子是怎麼過的。”説到最後，花不住嘆氣，為葉星落惋惜不已。

葉星落明白過來，沒好氣道:“在長安一定要去青樓嗎？我現在也沒去過上林苑，也一樣很開心。”花一本正經道:“有閒有空，不去青樓，豈不少了很大樂子？我現在實在是於無奈，毫無閒暇，要不我早去了。現在你也開心是不錯，但你去過青樓之後，才會明白開心無極限的道理。”關度飛毫不理會花的青樓哲學，沉着忽然開口道:“石慕之讓我們去上林苑，究竟是什麼意思？”葉星落苦笑搖頭，對石慕之的行事，他是一點頭緒也摸不着。花也想不出，但卻毫不在意:“想那麼多幹什麼？到時候去看看就知道了。”關度飛哂道:“你不是聰明人嗎？怎麼説這麼白痴的話？要是這是一個陷阱怎麼辦？”花反駁道:“難道石慕之會以為我們真的無條件相信他？還安排這麼明顯一個陷阱？那實在是太蠢了。我不認為石慕之是這麼愚蠢的人。我倒覺得可能是有高手在那裏切磋牀上功夫，石慕之是特意邀我們去觀摩學習的。”關度飛和葉星落聽過花的推測，都是哭笑不得，難道有了什麼事，這小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方面嗎？

葉星落沉着道:“我也覺得陷阱的可能不大。從石慕之的語氣來看，倒像是那裏有什麼事情發生。我們大可去看看，只是小心肯定是要的。”關度飛和花點點頭，就算將這件事決定了。

關度飛看看花手中的包裹，驀然想起剛才花的話，忍不住問道:“你剛才説什麼？戰利品？你抱着的究竟是什麼東西？”花得意洋洋道:“其實也沒什麼，二百兩本金，四百兩盈利，一共就是六百兩黃金而已。”雖然早知道那是花贏來的錢，但聽到這麼大數目，葉星落還是有點瞠目結舌的覺。關度飛更是驚得合不攏嘴，皺眉道:“你怎麼又賭了？我們不是沒錢了嗎？你哪來的二百兩黃金？”花笑道:“原來一個人受到驚嚇是能發潛能的，比如説飛飛，你説話從來沒有這麼利索過，還一口氣提出這麼多問題。不過我要回答可就簡單多了，這是我師傅待下來的功課。”關度飛一聽到是雷九指待的，馬上不吭氣了，雷九指可是賭王，教弟子賭博也是正常，他哪來資格過問呢？

三人一路奔向風雅閣，進入後院小樓，大廳中卻早有一個人在等着他們了。

花先驚喜地叫了起來:“雨葦，怎麼今天這麼早回來？不用排演了嗎？還是專程來接我們這些凱旋的勇士的？”關度飛暗自嘟囔道:“這小子也是受到驚嚇，發潛能了。”葉星落聽了，不由莞爾一笑。

秋雨葦微笑着站起來，笑道:“明天就是皇后壽辰，今天上午我們完成了最後一次彩排，在正式演出前是不用進宮了，所以我才會回來得這麼早。不過我倒是專程在這裏恭候你們的歸來。看模樣就知道你們是大勝而歸了，還真不枉我苦候一場。”和花在一起，秋雨葦也忍不住開起玩笑來。

花趾高氣揚道:“有我們兄弟出馬，什麼事會辦不妥？不過詳情還是讓星少吹着小曲向你稟報好了，我要先去向師傅報捷。”説着自向雷九指的房間走去。

關度飛也告罪一聲，回房去了，讓葉星落和秋雨葦有機會單獨相處。

花來到雷九指房前敲了敲門，聽到雷九指應了一聲，他才推門進去。

雷九指正坐在桌前沉思，看到花，只是淡淡問道:“怎麼樣？”花收起嬉皮笑臉，規規矩矩答道:“雖然中間頗有曲折，但賽馬最終還是以星少的勝出結束，弟子也因此贏了四百兩黃金。”説着將賽馬的過程詳細敍述了一遍。

在花講述的過程中，雷九指只是靜靜地聽着，並沒有説話，等花説完，他才又淡淡問道:“覺怎麼樣？”花苦笑一聲，恭敬答道:“師傅説的沒錯，弟子賭術或許可以出師了，但在心態上卻還沒有達到高手境界。看到星少落後那麼多，弟子已開始生出放棄的心態，若不是星少最終反敗為勝，弟子很可能會因此而留下心理陰影。看來星少的心態比弟子要好得多，確是高手。”雷九指點頭道:“看你能有這樣的悟，也不枉我讓你賭這一場的苦心了。作為一個賭術高手，勝負心不能沒有，但也不能太盛，似有似無間最好，否則都會影響到發揮。你是我前所未見的聰明人，天賦過人，正因為這樣，我也有些擔心。尋常賭博本對你毫無刺，因為你是穩贏的，但沒有失敗的經歷，一個人是不可能成長的，當你突然碰到不可能穩贏的情況，你是不是還能堅持得住，這正是讓我擔心的，也是我安排你去賭這一場的目的。不過事情如此曲折還是我沒有預料的，幸好結果不錯，你終於過了這一關。記住今天這一賭吧，會對你以後有幫助的。”花恭敬地應道:“是。”雷九指接着道:“關於這種賭徒的正確心態，在武道上也是一樣有用的。據少帥他們説，出招間也是在有意無意間才是最高境界。我的武功不高，也無法對你指點什麼，只能對你轉述一下高手的説法，希望能對你有幫助。你只要記下來，自己慢慢領悟，或者有一天會有大成也不一定。”花聽得大是動，卻又到不對勁，開口問道:“師傅，我怎麼聽着你今天的説話有點怪怪的？”雷九指一笑:“是不是覺得師傅像在待後事？放心吧，師傅還沒那麼早歸天，只是你快要走了，師傅總得先囑咐你一番才覺得安心。”花一愕:“我要走了？誰説的？”雷九指淡淡一笑:“還要人説嗎？明天就是長孫皇后的壽辰，壽辰一過，葉小子還能在長安久呆？他一走，你不是也得跟着走人嗎？”花想不到雷九指居然這麼細心，一時竟無言以對。

雷九指接着微嘆道:“我倒是想將你留下來，把我的整個家業都給你，可是我知道你是肯定不肯的，所以也就不多此一問，只是想盡早安排好一切，免得你要走時手忙腳亂。”雷九指如此瞭解花，更讓花動，花渾沒了平常的機靈，囁嚅着道:“師傅，不是弟子不肯留下，只是好男兒志在四方，弟子不想守在師傅的餘蔭下過一輩子。”雷九指望着他，眼中滿是慈愛之情，又嘆道:“我豈會不知？為人尊長者總想為後輩安排好一切，但那樣怎能培育出參天大樹來？你有自己的志向當然是好事，雖然我心中為不能多留你一段稍遺憾，但看到你這個樣子，反倒是欣更多些。”嘆過後，雷九指又説道:“我知道這幾天對你的培訓實在是太嚴苛了點，你也是大吃苦頭，不過時間緊迫，我也是別無選擇。我所有的東西都教給你了，雖然你不可能一下子領悟，但以你的記憶力，卻肯定已經完全記住了，這樣雖然我不在眼前，你也可以自己慢慢琢磨。我從來沒收過弟子，也不知道該如何教導弟子，也只有用這麼笨的辦法了。希望你不會記恨師傅，師傅也是想不出法子。”花的眼淚一下子冒出來，對於雷九指的關愛實在不知該説什麼好，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一聲哽咽:“師傅。”雷九指看到花的表情，微微一笑道:“都這麼大了，還動不動哭鼻子，你以為你還是小孩嗎？不過你這個樣子，看起來倒是滿可愛的。”花忍不住噗哧一笑，卻又馬上被離別的傷所取代，忽喜忽憂，倒真像極了小孩子。

雷九指微笑着看了花半晌，正道:“今天我們師徒就算告別過了，你走的時候就不用再來了。若你到時候再這麼哭哭啼啼，我怎麼受得了？人老了，不能再過分動，那樣對身體不好。”雖然話到最後頗有些調侃的意味，但語氣中的傷卻是難掩。

花早説不出話來，只懂得不停地點頭應是。

雷九指最後一揮手道:“我再沒有什麼可教你的了，也就不需要什麼培訓了，從現在開始，你自由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我還要想點事，你先走吧。”花終於得到夢寐以求的長假，卻是殊無歡喜之情，跪倒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什麼也沒説，他起身走出門外，輕輕地為雷九指掩上了門。

午飯一過，花和關度飛就出門去了。臨走前，花還對葉星落丟下一句話:“有情不知月長，你大可去找雨葦享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快樂。苦的是我和飛飛兩條光，只能自己去找樂子了。”在葉星落的笑罵中，兩人昂然出門，不知去向。

葉星落剛在秋雨葦的閨房與秋雨葦聊了一會兒天，就得到阿史那社爾來訪的消息。

葉星落將阿史那社爾領到自己房中，分賓主坐下，阿史那社爾劈頭就是一句:“我是來向葉兄告別的。”雖然已經看出阿史那社爾的神不對，但葉星落還是沒有想到阿史那社爾開口就是這麼直接的一句，不由有些愕然。

第六章完